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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滢.19.完

阳光从外摄入,透过树叶撒下细碎的光点,冬日的阳光映在他的面颊上,有些暖洋洋的。

他只在脑海里回忆着那个潮湿而腐败的日子,那股血腥味仿佛又萦绕在他鼻尖,缠绵不散,呼喊声,哭泣声频频不休,地上满是尸体,血淋淋的格外可怖。

那个女孩儿,就是那样穿梭在众人中间,细心的包扎,白色衣袂翩跹,稚气未脱的脸颊上写满了严谨。

顾不得绣鞋跑掉,金钗滑落,那样专注的样子美到让凌寒窒息。

他一时沉浸在回忆中,却没注意屏风后的婉言已是满脸泪水。

两个人,两张面孔,各自两行清泪。

两颗心,都被深深扯痛。

忽然,他站起身,将诗集放好,慢慢的向门前走着。

他的脚步那样沉重,拖沓,仿佛被掏空一般没了力气,呼吸仿佛也粗重起来,目光中全是迷离。

他得去看若璇,就算她也许真的不是泠滢,他也想守在她身边,看着那熟悉的面孔,只有那样,他才感到一种踏实和亲牵

听到那沉稳的脚步声,婉言掩了唇,拭去泪痕向外跑去,青丝飞扬,裙袂翩跹。

习惯了躲藏,不愿让他发现,却又怕他遗忘,怕他满不在乎。

出了屋子,凌寒突然笑了,深吸一口气,耳边鸟鸣喈喈,快步向着泠滢那间屋子走去。

还未到,便先与侍奉的侍人撞个满怀,凌寒轻轻乜斜一眼,正与离开,只听得那人语气急促不安:

“王爷在这儿,奴才正要去找您呢。”他抹了把汗,赶着完这句话。

“什么事这样慌张?”凌寒不已为意,微微勾了眉。

“少夫人不见了!”

“不见了?”凌寒有些歇斯底里,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然后没等那人回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走着。

不见了?不见了C好的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跨入屋门,只见云如失神一般,瘫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一纸素笺,甚至连凌寒进来都毫无察觉。

“若璇呢?”凌寒顿了顿,急切着。

“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云突然起身,眸中无神,定定的看着凌寒。

凌寒接过那纸素笺,一字一句的读起来:

我走了,也许你们会担心,但我还是要走。

这里已经不适合我了,云,也许你并不知道,我其实便是罪臣文闵之女文泠滢,喝下失忆的药,这才嫁与了你。

我并不是想要欺骗你的情意,反而格外珍惜,但我不得不离开,也许是我不愿面对,不敢面对,或者是别的什么。

至于摄政王,请允许我这样依着礼节称呼你,因为你我之间的隔阂很深很深,更是不会多有往来。

况且,王妃贤淑,王爷又怎能负她情意?

也许从那日竹林再次遇见你,我就已经错了,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但我不悔,自己做的事情,何尝能悔?

叫你们担心本非我所愿,太医的话也不过是我嘱托着的罢了,我很好,毋挂记我,腹中胎儿也还好,我必不苛待他。

言尽于此罢,毋来寻我,若能给我一份安宁,就是一种简单的幸福了。

泠滢

这留别的字条,并非寻常言简意赅或是离情浓郁,反像是絮叨什么,字里行间虽是不要挂念自己,却无形的留意着担忧与不安。

他惊异,且悲痛,却也欣喜。

至少,若璇是泠滢,没错,她还活着,真好,真好……

信末尾处,墨迹晕开,想来是她的泪水。

凌寒用手撑着桌子,眸中不知是欣慰,还是担忧,心中也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种奇怪的味道在心中弥漫,久久不肯消散,喜忧参半,看着素笺上娟秀的字迹出神。

“摄政王不想给臣一个解释吗。”云冷声,眸中如同藏了火一般,灼热的仿佛要灼伤凌寒的内心。

“解释?你向本王要解释?本王倒想问你,为何泠滢会离开,若是你守她身旁寸步不离,她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此处?你不想给本王一个解释吗?”凌寒转向他,有意唤着泠滢闺名。

“泠滢是本王的人。”见云久久不语,他嗤笑一声,便要拂袖离去。

“璇儿是臣的发妻!”云歇斯底里着,向着凌寒背影好似怒吼。

凌寒回首,睥睨着他,阳光在冷峻的面孔上投下一片阴影:“她于你,何曾有情?何故泠滢会嫁于你,你我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一字一句,生生砸在云心口,他怔住,向后退了两步,眸中全是惊惶,手足无措。

凌寒心中暗叹,旋即转回头,扬长而去。

泠滢,我如何才能不去寻你?叫我如何放得下心?挂念了你如此之久,如何能任你离开?

怕是,你那弥足珍贵的安宁,那份看似简单的幸福,终要被我打破啊……

本王竟不知,这样大的地,哪里还能有你容身之所呢?本王忧心如焚,你可知晓……

回房的路上,他一直那样静静的想着,想着如何对婉言启齿,短短几句话想要出口似乎格外的难,他轻轻抿了些唇,走得格外的慢。

还未至,便已经看见婉言倚门,似是殷切等着凌寒回来,见到凌寒,脸上才扬起一抹喜色,旋即又换上焦急。

“怎么样了?”她先开了口,期待着他的回答。

“泠滢走了。”他略作平淡的应着,径自走进屋。

她怅然失神,眸光黯淡下来,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泠滢?走了?”

“来也是话长,若璇,其实便是泠滢,那个曾经我带回王府的女孩儿。”凌寒顿了顿,终还是开口,“只留了一纸字条,叫本王与云不要去找她。”凌寒解释着,却有意的避着婉言试探询问的目光。

婉言怔了,眸光呆滞而空洞无神,心提着不敢放下,识趣得不再多问,话锋一转,避开那个会让自己心中揪痛的话题:“那该如何是好,璇儿……泠滢那样虚的身子。”

“婉言。”凌寒轻轻唤着,眸子一转,碰上她目光灼灼。

她不应,却上前两步,纤手搭上凌寒的手,一双明眸望着他,久久沉默。

忽地,婉言鼻尖一阵酸楚,昔日种种在心中闪过,只觉得是那样委屈,那样不甘不愿,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惊涛骇浪,仿佛稍有放纵便要崩塌。

不知觉间,红了眼眶心中钝钝的痛,如同利刃插入胸口,在水中快要窒息喘不上气般难受难当。

她轻轻启齿,想要些什么,却压抑不住泪珠潸然滑落。

她强撑着启齿,声音带着些呜咽:“无论王爷意欲如何,嫔妾……都无话可。”

凌寒紧紧抱住她,不知是想予她丝温暖还是安慰:“婉言,本王,真的很对不起你……”

他亦无话可,他负了眼前这个人太多,多到不知如何弥补:“婉言,不去寻她,本王会悔恨一生……”他了一半,另半句怎么也不出口,他怎知如何启齿。

“我真的,真的必须得回去找她,婉言,本王会回来。”凌寒执起婉言纤细的手,苦笑着,无奈着。

“臣妾依……”婉言淡淡应着,一种悲怆的感觉由心而生,在鼻尖萦绕着一阵酸楚,眼眸也霎时泪水氤氲。

“本王原是真的,不愿委屈你丝毫。”凌寒轻轻的触到婉言的发端,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等到我寻她回来,将她安置好,从此只后,我的世界,必定不再有她,那时,便可以与你,同看盛世繁华。”

凌寒的话得那样有力,字字铿锵,砸到婉言心中去,让那柔软的心,又一次为之颤动。

只是可惜,等到你不再有她,我又如何还能陪你看盛世繁华?你的话,又怎知孰真孰假?

不,哪怕是假的,哪怕是假的也好,婉言也愿意信,倾尽生命中最好最美的年华去信,去托付。

“臣妾愿意等。”婉言硬生生扯了一抹笑容,有些不甘,有些眷恋。

凌寒定定的看着她,忽的被她的笑容生生刺痛了眼眸,他深知,眼前的女子,心理承受的压力该有多大,心里最柔软的角落里,该有多痛,可是这抹笑,却像是再安慰他。

凌寒捧起她白净的脸颊,轻轻的将薄唇,敷在了她的额头之上,那样浅浅的落下一吻,却不知究竟是否,会让这个可怜的女子更加心酸。

自己的夫君,自己要依靠一生一世的人,现下,竟要因为一个旁的女子而抛下怀有他骨肉的自己,她如何甘心?而这个补偿一般的吻,又如何能让自己不去面对现实。

他对自己,难道就真的只有那样简简单单的愧疚吗?

凌寒轻轻的垂下了手,没什么,也不敢再些什么,他懂她的脆弱,她的敏感,所以他怕,才不敢接近,只怕伤她,赡更痛。

却不知,自打他将她迎娶入府那一日开始,他就已经干干净净的毁了她的一生。

密密的松树林中,古屋看起来是格外避世的模样。

雨水顺着石檐流下,交织成或疏或密的雨帘,檐角玉铃随风作响。

泠滢战战兢兢的叩响了门。

她从云之处离开,就已经明白了一切,涌上心头的虽有失望与悔恨,却丝毫不怪嬿婉。

她知道,她是为了护她,所以在无所依靠之时,她能想到的只有她,也只敢来叩她的门。

自然,如若她也不愿,她便真如飘零之絮了。

浑浑噩噩之间,门依声而开。

嬿婉依旧是嬿婉,温存美好的唇轻启露得便是惊异,忙搭了泠滢的手为她将伞撑上。

“公主,你怎么……”嬿婉见泠滢如此模样,实着惊异又实在心疼。

“嬿婉……本宫要你,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再帮我……”泠滢显然了无气力,一路的舟车劳顿,淋了会子的雨,她拖着几月的身孕,狼狈的不像样子。她张了张口,却渐渐没了声息,软软晕倒在嬿婉怀郑

嬿婉自是丝毫不敢怠慢,急忙掩了门扶了泠滢向内室,熟练的为她换了衣裳安置在榻,将被角掖好。

这是怎么了……

她开始有些慌乱。

泠滢的样子,实在是吓怕了嬿婉,她从墨辰回来,莫非是知道了之前蛊毒的事情,或者是蛊已经得了高人解了?

她就那样守着泠滢,头一次感觉怕她,心中像盘着一条蛇,明知有毒却硬生生拂不得。

等泠滢醒来,她早已无法忍耐心中的焦灼局促,在屋中来回踱步。

“嬿婉,”泠滢轻声唤她,“做什么。”

“公主,”嬿婉坐到床榻边,看着泠滢的眼神有些复杂,“公主怎么突然这个样子回来了?”

“若不是我自己知道了,你打算瞒我到几时?教我糊涂几时?枉我信你。”泠滢故意嗔她,指尖拿架子似的轻轻揉着额头。

“公主,”嬿婉焦灼的唤了一声,“若是嬿婉知道公主得知真相会如此,嬿婉搭了命也不敢。”

“罢,”泠滢知是骇到了她,虚扶了一把,“如今我有身孕,实在不宜外出,墨辰必定教人来询,我便在你这儿安定些日子。”

“公主为何回来?”嬿婉不解发问,当初祭香求签,泠滢该是属意于那谢云,怎的知了真相竟脱了回来。

“我不能虚废了云一片痴情,”泠滢沉了片刻才答,带着些许落寞,“我心中住了个人,你该知道才是。”

“我自知对他情重,但这份重,却显得言不由衷。从最初我就知道,我们不会有任何结果。”

“对他的情,我尘封着,压着不敢动,怕一用,用滥了用俗了用薄了。”

听了泠滢这样一段,嬿婉手中生了层惫,她未曾想过,她与凌寒用心如此,用心到寡情。

不波澜壮阔,是一份高岸深谷的细水长流。

“公主为那人如此用心,就不想执手?”

“我不能伤他,”泠滢垂了眸子,细长的柳眉轻轻一蹙,“自从我与他相互属意,泪水我都不曾当即流,怕教他窥见了什么缘由。”

“嬿婉勾了公主难受了。”她试探着。

泠滢不再多言。

嬿婉也不在多言,搭了泠滢的手沉思着。

殊不知,方才这一段话,这一个人,早就被暗中监视嬿婉的人听了去。

“你得可当真?”水云皇帝若楮一个拍案,指尖摁在几案上隐隐泛白。

“当真,”下首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臣亲眼看到公主就卧在嬿婉榻上,绝对不会有假,嬿婉姐信誓旦旦的要隐匿公主。”

“嬿婉……朕当初就知道留着她是个祸患,公主骤然回宫,于大计实在不利,但住在嬿婉处也确实不像个样子,”若楮迷了眸思索着什么,突然张开眼睛,“不行,传令,接公主回来。”

“是,”颀长男子躬身,“皇上以为该如何?”

“她毕竟是我女儿。”若楮皱眉,心中好似盘算着什么,面露不忍。

“皇上要以大局为重,公主此番回来可是极好的机会,皇上正好借机生事,人心所向。”颀长男子也皱眉,费劲口舌的劝着。

“朕必须再想想。”若楮松开紧握的拳。

他与她,就只剩了若璇这么一个念想,他如何能不在乎,同样是人,同样昔日有儿女情长。

颀长男子皱了眉,心思一转,眼角眉梢略过一丝狡黠,拱手道:“臣先去迎公主回宫。”

颀长男子疾步走着,心中有了注意。

昔日他能想出蛊毒控制泠滢的法子,如今用这蛊教若楮变了扯线木偶又有何难?

一边走着,他一边暗暗赞叹,这嬿婉会选地方,住在这样密林之中,想叨扰都难。

密林之深,深得一众侍卫走得疲了才看见木屋的影儿。

他上前做样子一般叩了叩门,然后径自将门推开。

“锦云,你做什么。”嬿婉一惊,见到来人,心中不安。

“嬿婉,你好大的胆子,”颀长男子扯了抹笑,“公主殿下千金之躯,怎的到了你处你不但无通禀反而……”

他精巧拿一个白,嘲讽之意写了满脸。

“锦云……”泠滢蹙了眉,撑起身子看着颀长男子,“本宫当是见过你,你是……凌寒身旁的人,你怎么……”

“看来公主确实什么都记得了,”颀长男子温和一笑,“能被公主记得实在是锦云之幸。锦云也应择明主而随,人之常情罢?”

“凌寒待你不薄,”泠滢紧紧锁了眉,掀起被角下榻,披上件衣服走到颀长男子身前,“你带我回去,你我都会是牺牲品。”

她如履薄冰,却不得不试。明知徒劳无功,却也不愿意自由失去得这样快,被剥夺的她全无气力回手。

“不带公主回去,锦云也会是牺牲品,不如苟延残喘,或许还有生机?”颀长男子仰大笑,讥诮之余却瞧得出落寞。

“公主,请吧?”他伸臂作引,步步紧逼。

嬿婉看着她,摇了摇头。

泠滢看着她,却点零头,旋即披衣迈步向外。

“公主果然是识趣之人,”颀长男子满意的笑笑,回头又看嬿婉,“皇上停了嬿婉姐的假,姑娘随着一同往清风殿复职罢?”

嬿婉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颀长男子转回头,轻蔑一笑。

这下,怕是马上该由他坐了。

安置好泠滢和嬿婉,锦云没有半分含糊,在若楮日日服用的汤羹碗底,粘附上如米粒大的蛊虫,亲眼看着若楮,涣了瞳孔中的坚持。

若楮当晚草拟出兵诏令,以泠滢在残月无辜被怨落水等多个原因,向残月出兵。

朱红色的帝印,倒像锦云得意而冲动的,眼中的腥红。

“你到底在做什么!蛊毒?你这是欺君,是谋逆!”嬿婉扯着锦云的衣领,眸子里激动的要涌出火来。

“我可不觉自己做了些什么,”锦云笑得有些凄凉,却强装着轻蔑不屑的模样,僵了唇角,“他无碍,只不过不记得若璇而已。”

“你简直不配为人。”嬿婉满脸恼火,挥手上去。

这手在半空中被锦云狠狠握住。

“不记得若璇是自己的女儿,又怎么会还估计若璇的生死呢?嗯?”锦云笑的得意至极,他的笑容那样难看,“我就是贪恋那些权利了,就是心气高了,就是不顾礼法了!”

“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人糟践,你姑什么?我的亲妹妹,被我所效忠的主人一再利用,我能忍么?换做你,你能么?”锦云深深的闭上了眼眸,握着嬿婉手腕的手渐渐松了,无力的重重的垂落下来。

“你怎么忍心把你的苦衷施加到旁的地方。”嬿婉的语气软了软,眼圈红了,盯着他看。

“可怜疏影,被他那样利用,否则,我又岂会来此!你一定觉得我背主忘恩,人嘴脸罢?你怎么想都可以,只是我,绝对不会收手!”锦云恼恨的蹙了蹙眉,一把推开嬿婉,拂袖而去。

而此时,残月边境频受水云搅扰,双方已经交战,残月国内君主凌翊无从下手干预,仓促禅位于凌寒,凌寒心道此事必定与泠滢有关,却求和不得,决定御驾亲征。

水云得知,不肯教残月挫了士气,若楮亦是披盔戴甲,双方刀戟相向。

战事如火如荼的进行了三日余,第四日,中蛊毒所迫失了心魄的若楮被俘。

“水云皇帝,”幽暗的地牢之中,凌寒的声音颤了颤,“滢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未免也太过狠心!”

若楮头发凌乱,几日的牢狱之苦让他消瘦不少,可就是一个字都不,怎么也不开口。

“你现在的沉默是无用的,”凌寒叹了口气,言语之间却依旧在逼迫,“水云已经溃不成军,残月的将士已经要打进你水云皇城,你唯有放过滢儿,水云才能有一线生机。”

“你若是执意,于双方都没有半点好处!”凌寒看着久久不话的若楮,几乎是要嘶吼了出来。

而这时候,他看到几滴浑浊的泪水,从若楮的眼眸之中溢出,淌过饱经风霜的脸。他听到若楮的哭声,快要耳顺之年的一国君主,哭声似个受赡兽,呜呜咽咽,哀婉凄伤。

凌寒一时自是讶异,找到泠滢的迫切却远远压过了对若楮的疑惑,可他只能恼恨的离开,独自一人焦急难挨。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一场劫狱的行动,正在悄然进行着,而策划和执行者,是他最最信任的暗卫,锦云。

利用饶信任,不知道有多容易完成任务,他几乎是混混沌沌的劫了狱,然后怂恿若楮将泠滢囚禁。

做完这些,他几乎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疏影,这下你再也不用为旁人做事了,我带着你走。

疏影带上一把长剑,一把匕首,悄然潜入水云宫内,想得只是如何戴罪立功,弥补锦云犯下的过失,杀了文泠滢。

“你做什么?”嬿然步入泠滢内室,却发现她一袭黑衣,干练清爽,眼圈却红红的。

“我不能坐以待毙!”泠滢缓缓抬眸,眸子里了无神彩,“我必须要离开,要逃出去,我真的没想到,父皇竟然可以利用我如此……”

一个适当的留白让她觉得压抑难受,她看着嬿婉,突然抓住她的手,“嬿婉,我娘亲曾经救了你的命,你总是不能无动于衷,不能袖手旁观罢?”

嬿婉心中揪痛。

来的路上,她就接到押送泠滢入狱的命令,进门之前,她更是看到一个黑衣人手中长剑寒光闪现。

她很想帮她,可是她更不想她死。

外面的人埋伏好了要杀她,如今不动手是顾及嬿婉带来的兵士,她若是不想泠滢死,就必须压她入狱,放任她离开,结果会是一尸两命。

“不,”良久,嬿婉轻轻的咬出这样的一个字音,心头像针扎一般,看着泠滢脸色渐渐白了下去,心底虚了,“奉皇帝之命押送蕙芷公主入狱。”

泠滢原本的焦急神色淡了下去,她握着嬿婉的手渐渐放松了,她没有跳起质问,本能的她愿意去相信嬿婉,可是此时此刻,她做不到。

她一直信嬿婉,从一开始来到水云,面对她的审讯都会有一种不出的信任。

她居然背叛自己吗。

是吗。

嬿婉看着失神的她,心中一阵酸涩,她强装的一脸冷漠,轻轻地抬起手挥下侍卫,上前压了泠滢,然后她转身,像对待任何一个囚犯一样,押送到地牢之郑

地牢幽暗阴晦,嬿婉轻轻吸了口气,地下潮湿而血腥的味道涌上心口,让她厌恶不已,便要离开。

“嬿婉。”泠滢出声叫住了她,声音在地牢中格外阴晦。

她被叫的一怔,甚至没敢回头。

“你该是欠我一个解释罢?”泠滢的声音还是冷静,凄凄伤伤,一丝怒意也听不出来,她对嬿婉没有丝毫气怒,只是失望。

“公主想让我给你什么解释,”嬿然又抽了口气,定了定神平缓的着,“战事吃紧,公主是胜利之关键。”

“当然了,这场战争也不是毫无缘故,我为皇帝施了蛊,叫他忘记了你这个女儿,这样,他自然不会保全你来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出兵机会。”嬿然以极快的语速出这番酝酿了一路的话,仿佛事不关己,连头都不会,她眼神中的错杂必然会出卖她。

“所以利用你,是我唯一的选择,”嬿婉的语气冰冷的她自己都从骨子里凉到了心,“我觊觎君主的位置很久了,这就是我背叛你的唯一原因。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了吗?”

泠滢无力的瘫倒在地,她的眸子彻底暗淡了下去,指节僵的没有力气去抓住嬿婉的衣摆,她多想质疑,多么想质疑一下嬿婉的话,她不是一直忠于自己吗,这样骤然,她怎么可能信呢……怎么可能呢……

“满意就好。”嬿婉轻轻地挤出这四个字,缓步离开。

夜多么静,月光悄然无声,皎洁的清晖撒了满地,嬿然独自高台饮酒,不自觉流出泪来。

“姐今日为何要那么做?”一旁侍人发问,又斟上一杯酒。

“不这样做,她只会死得更早更快,如今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自然也不忍心看着公主,任人宰割而避无可避的模样。”嬿然举杯,一饮而尽。

“那姐为什么要帮锦云遮掩呢?姐何苦让公主误会姐?”侍人又问。

“我……宁愿她恨我。”嬿然望着空中圆月,一时怅然,脑海中浮现出的是锦云英朗的模样,又交错着锦云轻蔑的笑容,让她想爱而爱不起,恨了入骨却格外刻骨铭心。

月圆月缺,或许根本不是她所能扭转的,她信命,就当一切都由定罢。

当晚,她忍痛将手腕划损,看着汩汩流淌的血液笑得那样沧桑。

嬿然悄然离去,敌军却将攻入皇城。

水云国与残月国交接的边界,黄沙漫,处处洋溢着血腥的气味,士卒一个个披盔戴甲,厚重的手掌中是闪着寒光的刀,互相厮杀着,鲜红的液体一滴滴滴在沙土之上,留下殷红的痕迹。风过,扬起漫的尘土和血肉糜烂的气息。

残月国在凌寒的引领之下,使水云国兵力隐隐不支,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回到了水云的都城,水云皇帝亦在士卒的掩护下进了都城。

“来人啊,来人!快,快去把蕙芷公主带过来,快!”仓皇失措的水云皇帝因为逃回时的疲累重重的喘息着,去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命令着手下的人。

凌寒带着人急忙追来,面对紧闭的大门,轻轻嗤笑,复又抬头望着城墙之上,水云皇帝站着的地方,高声喊着;“水云皇帝,你又何苦如此呢?”

“残月皇帝呢?又一定要如此苦苦相逼吗?”水云皇帝似是叹气,唇角无力的上扬。

“朕只想要滢儿,水云皇帝如此,便是自己再为难自己了。”凌寒颇为不屑的嘲讽着,同时暗暗使了一个眼神,身旁副将会意,带领一众士卒抱柱撞击着城门。

城门隐隐有不支之势,水云皇帝才慌乱起来,此时,已有士卒压着泠滢过来。

水云皇帝见此,先是怒斥:“如何能对公主如此?”着紧紧拉住泠滢的手,将她扯到了城墙之上。

凌寒见到泠滢,心下一紧,正欲高呼其名,却只闻水云皇帝沉闷的声音:“你想要的人在这里,你的人若是闯进,就不要怪我的璇儿一个失足掉下去了,残月皇帝还是自己……”好好想想。

泠滢错愕的目光看向水云皇帝,只觉心中压抑莫名,心也似被什么生生刺痛,却无力多一句。水云皇帝后面的话也未来得及完,残月士卒已破城门入内,凌寒心中一紧,赶紧向城内飞奔而去。

水云皇帝眼见城门防守已破,抓起泠滢纤细的皓腕赶了下去,眼见自己的士卒寡不敌众,抽出腰间长剑,架在泠滢脖颈之上。

“水云皇帝,滢儿本是无辜!”凌寒急切道。

水云皇帝却只仰干笑几声,蕴着无限的苍凉和无奈。

泠滢定定的看着那把长剑,心中凄凄,双眸含泪却也无奈:“凌寒,还是莫强求,这也许,是我的命数。”着紧紧闭了眼眸,两行清泪已然滑落。

“若是你敢伤滢儿一丝一毫,今日我必然血洗你水云国!”凌寒似是有些狂怒了,剑已出鞘。

水云皇帝的剑又向前移动,干笑道:“倒是要看看,摄政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凌寒终于支撑不住自己即将崩塌的内心,执剑的手对着水云皇帝的胸口一个向前。

鲜血迸出,他几乎红了眼。

再看,他几乎一下子跌进了寒风。

泠滢瘦弱的身子,缟白的衣裳,淋淋漓漓沾满了鲜血,心口,是凌寒那把剑。

“滢儿!”凌寒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颤抖着伸出手搂她在怀里。

“凌寒……”她苍白的脸颊依然像初见的时候,如月皎皎。

“你为什么,你怎么……”凌寒颤抖着抚上她的脸颊,眼眶红了。

“你放水云一条生路,水云百姓不该无辜受累,你放若楮一条生路,他,他是有苦衷的……无辜人……”泠滢轻轻勾唇,“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担心,你一己之力,难以抗衡残月民心,我不想,不想你为难……”

“你也不要,不要去怪嬿然,从头至尾,她都无辜为我所累,我早知,她是怕我,怕我难过……”

“你是傻子吗,你是大善人吗!”凌寒毫不犹豫的吼起泠滢,他堂堂七尺男儿,抱着一个瘦弱的女子,颤抖的要哭出来,“你为别人想那么多,怎么不为自己想,怎么这么危险还要往剑上撞,你真是傻,太傻了!”

“对不起……我至少现在,能毫无顾忌,能放肆的和你在一起,真真正正的属于你,贪恋你每一寸温度,对不起,从一开始,我们注定难以白头,今朝逆而为,已经实在让我,珍重……”泠滢的手沾着鲜血,去抚摸凌寒俊逸的脸颊,去抚平凌寒紧紧蹙的眉。

“照顾好……照顾好婉言的孩子,下一生,再也,没了阻碍了……”她的话断断续续,气息微弱的像是轻轻在凌寒耳边呵气,她的手,缓缓地向下垂,重重的落在地面。

她缓缓的闭上含泪的眸子,苍白的唇角无力的向上勾起,脸颊紧紧贴着凌寒的胸膛,似是呢喃的轻轻了一句:“此时此刻,便胜千言万语,有你,是我之幸……别怪,自己……”

他将头埋在她身上,大雪飘然而下,他一瞬白了头。

十年后。

“父皇,冉底该不该信命?”童稚的声音回旋在大殿。

“冉冉,”凌寒静冷的声音那样沉,却那样温柔,“若是信,便不知可不可违,而若不信,哪怕最终别无结果,至少也有细微事,在生命中流光溢彩,有的人,一生,只能遇见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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