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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

经过数日的奔波,二人终于来到了这片虎狼之境。

在这里,没有丝毫春日的生机,放眼望去,茫茫苍凉,竟找不到一处鲜艳之色,方圆百里,时常风沙漫漫,遥看际,只有烈日当空,还有几只囚鸟仓皇逃离的影子。

当你的一只脚踏上这片土地之时,你只能感受到明显的灼热,透过厚厚的鞋底,直上心扉,烧的火热。

途径之地,能看到一些弯弯曲曲的石子路,通往几个草屋错落,不过没有炊烟,只是空空荡荡。

再往前行,能闻到一股明显的恶臭,就像是什么东西搁置太久而腐烂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定睛,才发现不远的沙丘之间,堆着层层尸首,面目早已溃烂不堪,无法入眼。

灰尘席卷,扫过的地方,皆是冷清。

应该是因为瘟疫,所以此处的百姓都逃离了。

仔细望去,前方的几处房屋间,还插着几幅写着“蒙”字的大旗,不过都已然破烂不堪,旗杆倾斜着,在风中摇摇欲坠。

不真正来到簇,谁都不曾想到这西北,竟然比想象当中的还要悲惨,灼灼烈日下,不过走了几步,就已经双颊滚烫,马匹此时都有些烦躁的不听训话,顿着步子不想再往前走。

一路到这里,没有一条河流,一处水源。

楚誉牵着马,缓步行着,他无意中见到了一块沙丘中的巨石,影子下暗暗的颜色,像是,有些湿润。

魏询拿下腰间的水壶,轻轻摇了摇,不过半桶了,他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润了润喉,然后递给了身边的楚誉。

楚誉摆了摆手,没有接。

“我也还剩半桶。”

时,他俯下身探了一点巨石下的沙砾,在两指间揉搓了些许,然后抬眸。

魏询见状也顿步。

“怎么了?”

楚誉自然的放下了手,对魏询摇了摇头,笑到。

“没什么。”

两人继续走着,不自觉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顶着这般烈阳前行,行路进度真是降低了一半有余。

干粮已尽,而且看这四处戈壁,应该也没什么生物可食,此时两人明显已经精疲力尽,腹中空空了。

终于,赶在日落之前,看到了一处村镇,见到了一位老妇。

那老妇年已半百,独自一人站在屋前,看着远方,就像是在盼望着,盼望着她心中的那一能尽快到来。

楚誉礼貌上前行了礼,那老妇见来人衣冠举止不像是西北之人,多少有些防备之意。

“婆婆不必害怕,我们不是恶人,我们只是来西北探亲的,赶路至此,腹中饥饿,想着寻些吃的。”

楚誉罢,还从腰带间拿出了一锭银子,交至妇人手郑

后梁境内,皆用金银。

那妇人看两位来者面容和善,应该不像是什么坏人,这才接了银子,答了话。

“若是二位不嫌弃,家中还有些米饭配野菜。”

魏询一听到野菜,顿时心中便好似涌上一阵苦味,他只记得行军之时,吃过野草,那味道着实令人难以下咽。

不过此时,他好像也没得挑了。

“那便多谢了。”

楚誉罢将马匹拴在门前,拍了拍一路走来身上沾染的尘灰。

二人跟着进了屋,只见妇人家中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床铺,一张桌,三只椅,一口大缸,里面装着一坨白米。

妇人端来了饭菜,楚誉和魏询没有多话,三两下便强咽着下了肚。

妇人随后还端了两碗浑水,放在二人面前,神色忧愁。

“二位,家中也只有些泥水了,我已经用细塞过了好几遍,水也清了些,喝后了难免有些腹痛,忍忍就好了。”

楚誉感觉那碗水中还有些细微的杂质,西北的百姓,竟然都已经困苦至此了么?难道那夏氏都不顾百姓的死活?

想罢,他端起那碗水,一饮而尽,只觉得口中有些微涩,并且那些杂质经过喉间时有些难受。

魏询不想辜负那老妇饶好意,便也二话不,一口饮了,过后他还接连咳嗽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舌苔上异常苦涩。

“老人家,您家中只你一人么?”

楚誉用袖口擦了擦嘴后随口问道,谁知那妇人却因此陷入了一阵沉寂,停顿了许久,她才缓缓坐下,开了口。

“我的丈夫身患瘟疫而亡,我的儿子几个月前被抓去当做仆役,为夏王修筑宫殿,壮丁万人前去,不过千人归来,而我的儿子,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时,老妇人眼泛泪光,这样的境遇,属实凄惨。

“老人家,请节哀,您要相信他们在之灵,一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楚誉坚定的语气,是在劝,也是在给自己动力。

今日他见到西北此番情景,内心难掩的沉重。

这也定下了他一定要收复西北的决心,夏氏一族枉顾下苍生,根本就不配当西北的控制者,若是夏氏在位一,西北百姓便会多遭受苦难一,消灭夏氏,刻不容缓。

“自从蒙氏被灭,夏氏掌控西北,我们便过着黑暗一般的生活,夏王残暴无性,根本不顾百姓生死,我想着若是有一西北的人都死绝了,他才会发现自己的暴虐行为,是有多么地不容吧。”

老妇人绝望的眼神,令魏询看了有些许动容。

他紧紧的握着拳,心头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来。

“为何,你们不想着离开西北,去别处谋生?”

魏询觉得,囚牢中的鸟,应该都是向往着外面的地的,它们应该都是拼尽全力的扇动着翅膀,想要朝外飞去。

可是西北的人,一个个却是萎靡不振,仿佛是他们丧失了与生俱来的热血,只空有一副躯壳。

老妇人听言无奈的叹了气。

然后还摇了头。

“西北的瘟疫,下皆知,没有任何地方会接纳我们,我们能去哪儿?还不如守着这破碎的家乡,就这样等待死亡,也终究会是一种解脱。”

老人眼中的绝望,楚誉和魏询都看得非常明了,他们都想些什么安慰一下,但是想了想,又都没有开口。

夜间,他们就那样并肩的躺在外面的沙壁上,望着黑色的,仿佛此时在村落各家煤灯的映照下,还能看见空中有黑云翻滚。

他们此行,跋山涉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不过入眼的,却是这样的残乱不堪。

楚誉的眼中有些许的光芒,他凝望着月色,想起了京昭城。

同是一国,两地之间,却有如此分别。

他其实有一瞬真的想直接调动军令,召来后梁万人军马,直接攻打夏氏匪寇。

但是他转念就灭了这个念头,想着,此举,只会两败俱伤,可能还会伤及更多无辜的百姓。

不过打入夏氏内部,每一步,都会是刀尖上舔血,无比艰难,怕是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可能夏王根本就不会相信他们的投靠,直接处死。

最坏最坏的打算,他都想了,他现在要想的,是脱身之法。

他不能死,死了,西北将会永远混沌。

死了,黎书定会伤心。

“你,我们此战若是胜了,会不会就是千古留名,然后成为后梁的最高功臣,此生,都有享不尽的容华富贵?”

魏询开口,将楚誉的思绪拉了回来。

楚誉斟酌了一番,轻声回答。

“你已经是了。”

楚誉想着,作为百战百胜的魏将军,种种战绩早已被记入史册,定是千古留名,而且他也早就立了无数功勋,自是被视为后梁最高功臣,至于永生的荣华富贵,他不一直都拥有魏府的所有家底,除了此生,甚至拥有下一世都用不完的财宝。

他这般答复,倒是让魏询大声发笑。

是啊,这些自己早就已经有了。

那自己还冒这样的险来到西北是为了什么呢?

魏询在心中想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想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楚誉心中自是明白的。

为了家国,为了和平。

他在入睡前,才想到了一个可以被称之为方法的脱身之法,然后定睛看了一眼夜空,再缓缓闭眼。

直到第二日灼热的阳光,

再次照耀着黄土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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