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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夷三族

“就是不让他说出来,说出来就完了。”

谢玉斜了他一眼,转身坐回去,“自古书生多清高,这谢珩敢骂我大师兄,更清高几分。他这般清高还亲自登门,还托人帮忙,可见他是有求而来,这求的必定是官宦之事。大师兄如今根基不稳,却风头正盛,多的是敌人,可不能替人出头。”

韩征威哑然,对钦天鉴的人又添了三分钦佩,人家还什么都没说,他便已猜了个七七八八,实在是高。

然而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扭头问了秦观月一句,“他说的是真的?”

“八九不离十。”

秦观月目光淡淡,“谢珩所求之事不止事关官宦,还很棘手,甚至还可能让我招来祸事。”

韩征威一惊,“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文三。”

“文三?文三怎么了?”

“你听说过文三热心助人吗?”

“……”

韩征威一愣,还真是,文三奇才之名享誉京城,可他的狂傲怪异也是京城皆知的。

当年一曲《飞光赋》惊艳世人,世人叹其才,却也斥其傲。连钟祭酒看了那《飞光赋》也道,这赋中无一字不含傲,无一字不含狂字,此子所图甚大。

然而这位文三公子不仅不入仕,还常年游历在外,常人少得见,韩征威与他也不怎么熟,可方才见到的文三却似一个温润谦恭的君子,丝毫不像他老师说的那般狂傲孤绝。

“他不怕我看出谢珩有所求,只是在故意挑衅我。”

“……挑衅你?他挑衅你做什么?”

“想看看我敢不敢对谢珩伸以援手,敢不敢得罪那些人。”

韩征威听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有病吧?”

秦观月道,“他讨厌我。”

虽然她与文三初见至今对方都不曾对她做好不利之事,甚至主动救了越闻天,替她隐瞒了姬爻的真实身份,甚至还告诫自己不要与女帝龙女等人离得太近,似乎看起来都是在向自己传达善意。

可她能感觉得出来,这个文三隐藏着对自己的恶意。

韩征威没问她怎么知道的,直接就说,“幸好把人赶走了。”

秦观月却道,“没用的。”

韩征威一愣,随即便听下人来报,那书生站在在门外徘徊不去。

谢玉哼了声,“把人赶走,赶远点!”

“不必了,文三选他就是看中了他的倔,赶不走的,在他眼里我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不可能轻易放弃。”

秦观月摆了摆手,“让他进来吧。”

谢玉脸色沉了些,不知在想什么。

谢珩一进来就噗通跪了下去,朝着秦观月日行了个稽首礼。

秦观月看着他伏在地面的头颅许久没有抬起来,笑了下,“说吧,求的什么事。”

谢珩呜咽一声,“不知大人……可还记得赫连英?”

秦观月当然记得,天子祭时差点烧了整个京城的凉国皇子,“我记得那日在城门前拦下我时,他就在你身后。”

“是,赫连英化名连英,我与他在南卢书院认识,而后他谋反事发,陛下下令将其抄家灭门,夷三族……”

“等会!”

韩征威忽然打断,“他不是凉国皇子么?凉国皇族都被灭了,他哪来的三族?”

“他化名连英,在南卢书院待了七年,已有妻儿。”

韩征威脸色难看,“他既然图谋造反,就该好好造他的反,偏偏还娶妻生子,真是混账!”

秦观月却平静得多,“他妻儿眷属可知他所图谋之事?”

谢珩颤抖着手,却没说话,秦观月便明白了。

“他妻儿既然知晓,那便是同谋。”

“可他儿子才六岁!”

秦观月神色一滞。

谢珩直起身来看着她,双目通红,“稚子无辜,大人……”

“那你可知情?”

“在下不知!”

秦观月目光幽幽,“赫连英幸好是藏身于南卢书院,当今陛下看在丞相和御史大夫的面子上才没有迁怒于南卢书院,可他的妻儿却不能幸免,谢珩,你如此为难于我,是何居心?”

“在下只是……”

“他是凉国余孽,与你交好也只是利用。若我没猜错,先前你聚众辱骂我多半也有他的挑唆。”

秦观月神色薄凉,“你可想过,若我当日没有这般宽宏大量,你早就死了。”

谢珩眼中露出一丝绝望,声音沙哑道,“可那是我的亲侄儿……”

秦观月几人皆是一怔,倒是没料到赫连英的妻子竟是谢珩的姐妹。

那孩子本也算是凉国皇族血脉,可赫连英正如天子祭那日所说,复仇不复国,竟是连自己血脉都丢下不管了,倒也心狠。

“就因为我放过了你,你就觉得我心善,会触怒圣上救你侄儿?”

秦观月语气淡漠,“圣贤书教的是让你恩将仇报?”

“圣贤书教圣贤,不教走投无路之人。”

谢珩闭上眼睛,面上尽是绝望,“家母病逝,妹妹被判死刑,在下不敢奢求能救她,只愿能留下最后一个亲人。”

他弯腰叩起头来,一下又一下,额头撞在地上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檐下。

额上血迹斑斑,身上灰尘仆仆,脸上尽是绝望与仓惶,俨然与半年前城门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书生是两个人。

韩征威沉着脸看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撇开了眼睛。

谢玉从容不迫地喝着茶,似乎并不担心。

直到秦观月缓缓开口,“我答应了。”

“噗——”

谢玉一口茶呛了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秦观月,“你疯了?!”

谢珩却已经感激涕零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往后我谢珩无论盛衰荣辱,皆为大人驱策!”

秦观月摆摆手,让妙妙带他去治伤了。

谢玉脸色难看的很,韩征威知道他二人有话要说,便体贴地找了个借口道别了。

他一走谢玉便质问自家大师兄,“你怎么想的?你从前做事十分冷静从容,现在怎么变得跟那些凡夫俗子一样了?”

秦观月神色不变,“我本来就是凡夫俗子,你从前觉得我冷静从容,只是我想让你看到我冷静从容,可现在离开了钦天鉴,我凭什么还要让你看我的冷静从容。”

这话说得十分生硬,生硬到伤了谢玉的心。

他知道钦天鉴那么多弟子,但秦观月素来最信任萧声,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们小时候还都吃过醋,长大了也都好了。直到秦观月一声不吭地叛离钦天鉴还带着萧声,众师弟妹才真的被寒了心。

可谢玉不一样,他排行老三,上山只比萧声晚一年,他一直觉得除了萧声外,自己应该是最亲近秦观月的人,甚至有时在秦观月使唤他的时候,他还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偶尔也比萧声更得她的喜爱。

因着这么一点不同于别的师弟妹的自信,他主动担了这次任务,不想却又一次被自家大师兄伤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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