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外祖母，”莫羡无奈，“您可真是的。”
怎么那般会倒打一耙呢。便是她胡袄，可这不也是她家外祖母先开始的？
可真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莫羡心底这般想着，自然是没胆子来与她家外祖母理论了。依着她家外祖母的性子，她此刻若是再敢两句，她老人家还指不定又得什么了呢。
那还不如快些闭嘴，老老实实的认下。
左不过最后也是她老老实实的人认下，那还不若一开始便直接认下的好呢，还省得她家外祖母再来折腾她。
毕竟在自家外祖母的面前，大魔王还是四很的。她如今是瞧不了自家外祖母不高兴，只愿她日后能每日都欢喜如常。
大约是今日与莫羡的对话触动了太后些许，她竟是少有的对着莫羡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我与你这些，不是想要你心软，不再离开京都。”太后着，指节不自觉的蜷了蜷，“我只是怕，有朝一日这些事，我还没能来得及与你听，便来不及了。”
反正，怎么都得罪了蔺珂长公主，对她就算好一点人家都不会领情，她何必做那等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毕竟，那个人，那般骄傲。
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呢。
反正，怎么都得罪了蔺珂长公主，对她就算好一点人家都不会领情，她何必做那等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毕竟，那个人，那般骄傲。
太后不敢赌，
那些她曾经犯下的错事，不该全然瞒着阿羡，她也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阿羡待她的亲近和贴心。那些事梗在心底太久了，甚至已经渐渐地成为了她不能释怀的梦魇。
太后抿心自问，她是做不到就这般去九泉之下见衡阳的。
秋水姑姑一愣，眼底浮现了几分惊讶，她实在是没料到太后会与郡主这些。秋水跟在太后身边多年，与她一起长大，她原以为自己是足够了解太后的，如今一瞧，竟还是差了些。
她们家太后，还是从前那个坦坦荡荡的许家姑娘，从未被这些年的深宫磨平过棱角。
“外祖母，”莫羡皱了皱眉，“您好端赌，怎的总是这些丧气话？”
就好似她老人家已经笃定自己看不到她回来了一般。“可殿下，”后话时眉眼间带了几分犹豫，蔺珂长公主自己最是不耐烦，催着她想到了什么快些来。
这个认知叫莫羡忍不住的觉得有些心慌，她忽的便明白了自家外祖母为什么一直以来都不大喜欢她那些话。
或许这些话脱口而出之时，也还不曾觉察到有什么，可落到在意她的人耳中，却全然变了味道。
可比起蔺珂长公主，那位陛下，还算是有点脑子。
蔺珂长公主被桃夭给丢了出去，她身边的人颤颤巍巍的跪了一地，生怕受了刺激的蔺珂长公主拿她们出气。
“你这孩子，”对莫羡的紧张，太后心底还是颇有些受用的，只是比起这个来，她更在乎的，自然是想把事情清楚，“既是开了话茬，那无论如何也是要的了。”
“淮南王府世代为将，替我大周守着疆土，衡阳她是将门之后，本该是过着潇洒又肆意的日子的。可阴差阳错的，她却偏偏入了宫。”
她的父亲，向来不喜欢落黎音，蔺珂是知道的。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极为痛苦的事情，太后都险些没能维持住自己面上完美无缺的神色，眉眼间满是痛楚，“可哀家，哀家却拒绝了她。”
“是哀家，是哀家害了她啊！”
莫羡眸光微颤，几乎忍不住要告诉自家外祖母不是那样的，衡阳长公主是被旁人算计，才会早早地香消玉殒的，这与她外祖母，当真是没什么关系的。
可瞧着自己外祖母的模样，莫羡却又迟疑了，这等时候，实在不是告知她家外祖母的好时机。
她老人家今日本就受了些刺激，若是在知晓了此事，怕是撑不过这一番大悲大怒的。
桃夭面无表情的想，她骨子里大约还是喜欢直接一些的。
蔺珂长公主其实明白一件事，她的父亲若是不在了，她便什么都不是，而后，大约也是一样的。
那他怎么可能，会自己想要留在第九阙呢？
蔺珂长公主慌了，可，她平素得罪的人太多了，根本就没有能商量些事的人。
“她若是怨，大约也是怨自己未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侍奉您终老。”
太后眼底含泪，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事儿过了没几年，便赶上了你舅舅要出宫游历，衡阳便又来求哀家，能不能允她随校哀家那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只怕衡阳见识过了外面的世界后便不会在回来，便也没有应允她这一件事。”
“若非当年的淮南王夫妇为了护着先帝双双去了，这些事，都是衡阳她本该能随意去做的，可却硬生生的叫哀家逼成了她的奢望。哀家对不起衡阳，也对不起你。”
埋藏在心底近十年的伤口，一朝见了光，却也不似她曾经以为的那般痛。果真是岁月不饶人，这曾经不能想不敢念的回忆，如今也能不痛不痒的出来了。
莫羡却愣了片刻，她回想了自己这些日子的要求，竟是与衡阳长公主曾经做过的一般无二。那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她曾用这些伤了自己外祖母不知道多少次。
那人指尖发颤，脸色惨白，“殿——殿下，您——莫要多心——”
可她家外祖母，分明是这般在意，却只字不提，只是一味的顺着她的意思来。
莫羡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愧对自家外祖母良多。
“您——”莫羡叹了口气，“外祖母，您既是这般在意这些，怎就不与我呢？”
而这时，后就像是蔺珂长公主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出现了。
哪怕心底其实并没有那么相信那个人，可——她实在是没了法子。
她又没那个资格去第九阙，到底，蔺珂长公主也不信，会是她一直在心底恋慕的人，软禁了她的父亲。
她们都是依靠帝的。
蔺珂长公主又觉得，她们两人，是同病相怜的，而后，又言辞恳仟—
“您如今觉得母亲的要求没什么，可外祖母，您瞧瞧，如今满宫里八位公主，可有哪个敢来与您道她要出宫去游历？既是敢与您这些，那本身，便代表了您的疼爱与偏宠了。”
眼前的姑娘神色真诚，偏冷的嗓音里透着几分暖意，“外祖母，您若是一直这般下去，来日九泉之下，母亲才是要没脸见您了。”
“您得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体，”莫羡着想了想，浅色的凤眸亮晶晶的，“若是、若是您还是过意不去，那便罚您要瞧我成亲生子，还要来照看我日后的孩子。如此来日当真是有缘再见着母亲，您也好有话和她。”
太后一愣，心底却隐隐的升起了几分欢喜，甚至还有些许久未曾觉察过的轻松。
那些曾经叫她夜不能寐的事儿，在她家阿羡的三言两语间，仿佛显得不是那般重要了。
“你这张嘴，可真真是伶牙俐齿，我是不过你的。”
莫羡眨眨眼，真诚道：“这便是明我的有道理，故而外祖母您才反驳无门的。”
“这便是你歪理忒多，哀家哪里的过，”太后娘娘也是要面子的人，方才险些在莫羡面前哭出来，如今自是嘴硬不肯认了。
见自家外祖母不肯认，莫羡也不强求，毕竟她还真是拿自家外祖母没法子的。
可话是这般，大魔王却朝着太后挑了挑眉，“这可不都是外祖母您教的好？若不然我哪里学得来这本事。”
蔺珂长公主冷笑，火凤幼崽？
莫不是当旁人都是傻的？这世上，哪里还有火凤一族的族人？
瞧着眼前鲜活的姑娘家，太后心底也不免多了几分欢喜。这是衡阳的骨血，如今就被她养在身边了。
“也就是仗着我脾气好，又肯纵着你，才敢与我这般没大没的，”太后笑着点零莫羡的额心，“可真真是个欺软怕硬的滑头。”
“这不是您肯疼我？”莫羡不甚在意的回道，“若是您不大喜欢我，我哪里还敢在您眼皮子底下撒娇耍滑？自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去了。”
这世上大约也没有人比太后更喜欢纵着她的了，哪怕是待她也极好的宿深也比不上的。
“还真是叫你给吃的死死的，”太后眼底透着些许的纵容，眉梢眼角皆是笑意，“是啊，哀家最最疼我们阿羡了。”
那人，陛下忌惮君上不是一日两日了，怎可能会留在第九阙呢？可以君上的为人，大约是做不出那等事，句大不敬的话，君上若有那个心，早就做那事了。
若是她们家阿羡肯娇纵些，莫要如现在般事事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那便更好不过了。
太后可是很喜欢来给自家姑娘做些事儿的，只可惜她家的阿羡，也是个懂事孩子，不叫人费心。便是被人欺负了，回来与她告状，那也是她自己解决了些许的。
若非时她家阿羡当真待她很好，太后都要怀疑这姑娘是不是不大喜欢她了。
“您老人家便放心罢，我是离不开您的，不管走到哪，不管走的有多远，都定是会回来的。”莫羡抚了抚太后的背，轻言轻语的道。
凭借着她的敏锐，又怎会觉察不出自家外祖母的担心呢？只是她别无选择罢了。
若是一辈子在这宫中，虽也不是不可以，可莫羡只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忍不下去。
她高等级的精神力，给她带来的除了便利外，更多的却是旁人不知道的内情。她会比旁人更敏感，若是不能及时的调节自己的情绪，终有一日，她会毁了这一切的。
这大约，也是前世帝国军方会选择放弃她的缘故。比起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失控的元帅，谁不想要更稳妥的人来呢？所以那时候，第十军团才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重来一次，莫羡不可能让自己会有毁掉眼前这一切的可能性的。
这里——很美好。
她也很喜欢。
喜欢到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交换的地步。
莫羡不知道旁人会不会明白，可她自己是清楚的，所以哪怕此刻她家外祖母舍不得，她也要离开一段时间，好好地换换心情，也好让她能更好的控制自己。
太后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莫羡究竟了些什么。
可她却没能姑上出气，直接从身侧揪了个人过来，恶狠狠的问道，“她的可是真的？”
“你这滑头，果真是净会些好听的来哄哀家。”太后眼眶一红，她自然分得清什么是真心什么又是假意，可这份心意，这份明明知晓了一切后还待她如旧的心意，又怎么可能会叫她半点不动容？
正是见过了太多虚情假意，眼前这姑娘的真心才显得格外的难能可贵，也格外的叫人无法拒绝。
“哀家知道了，哀家一定会好好地瞧着你成亲生子，在来照看你的孩子，如此可满意了？”太后无奈的问道，“可真真是要叫你把哀家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扣去了。”
莫羡倏然松了口气，任谁忽然听见这样一番剖白，心底都不会安稳的，她又是个不喜欢意外的人，自然是得让她家外祖母好好地应了她。
只有她家外祖母应了，莫羡才能稍稍的放下心来，不必整日里担心自家外祖母会不会遭逢不测了。
“那便好了，即使好聊，您便不能反悔了，”莫羡眼底透着几分狡黠，“外祖母可是太后之尊，想来是个话算话的。”
“殿下，你可知，昨日里君上与桃夭上神一起来寻我了？”后似乎还在犹豫，“君上像是，被上神给诓了来似的，好像是要试探试探我——”
更别提，又传出了桃夭上神从第九阙带走了个火凤幼崽的事儿。
太后哭笑不得，“你何曾瞧过哀家骗你？”
可真真是个不知足的。
莫羡一想也是，便痛痛快快的点了头，不再去折腾自家外祖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