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果然,这可比她那儿有趣多了。

那样冷冰冰的一方世界,和这可真是比不得,虽是落后,规矩又多,教条冗杂,但还是好的。

至少,这里还是暖的,不像那时候。

莫羡都已经记不清死在她手下的有多少人了,或许正是因着这个,她总觉得连那里的空气里,都泛着不详的血腥气。

听妤却先下意识的看着马车里各式各样的玩意儿叹气,满脸的无奈,旁的都还好,可……她还以为自己见识过了自家郡主喜欢的糖画后,接受能力已经大幅度提升了呢。

听妤一脸沉重的捏了个拨浪鼓出来,心翼翼的看着自家郡主,问道:“郡主,您……您买这个做什么?宫里如今也没有这个年纪的皇子公主啊。”总不能是买给她自己的吧?她们郡主自己更是早早的过了玩这个点年纪。

那买来做什么?也总不能是给日后的主子准备的吧?听妤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苦着脸等她家郡主给个答案。

莫羡眸底极快的闪过了一丝错愕,这个怎会是给孩子的?她只是看着有趣,这才买下来罢了,哪里知道这是给什么年纪的人玩乐的?可听妤从来贴心,哪里会拿这种话来哄骗她。

但若是肯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买错了,那便也不是她了。

大魔王才不会承认呢。

反正是件事儿,听妤现在瞧着大惊怪的,可过不了个三五日的,她便能把这事儿给抛之脑后,再不去想。

莫羡神色自若:“自是给安哥儿备下的,来日他若是到外祖母宫里来,也能拿来哄哄他。我还没见过安哥儿,若是什么都不准备,他大约不会亲近我的。正巧今个出来了,那便正巧寻摸些东西,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大魔王起谎话来可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还一套一套的,的跟真的似的,不准还真能把那不知内情的人给哄的一愣一愣的。

听妤倒也知道许家的安哥儿,也是常在宫中露面的,可那孩子都已经开蒙了,每日里读书习武,早就过了玩这东西的年纪。

只是瞧着自家郡主微微泛红的耳根,听妤便什么都不出来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她们郡主大约是买错了东西。哪怕看着再是老成稳重,也是个孩子呢,哪里做得到面面俱到?

她怎么给忘了呢,听妤眼睛忽的有些酸涩,她们郡主大约从未与孩子相处过,不懂这些也是常事。

其实是自己对拨浪鼓比较感兴趣的大魔王半个字不敢多。她还是要面子的!这要是被旁人知道了她喜欢这个,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又四处搜罗了些感兴趣的,莫羡这才罢手,带着一马车各式各样的东西,去做今日的正事儿了。

听妤倒是观察了一番,她们家郡主买的这些东西,大都是一式三份的,这自然是有太后娘娘一份,至于剩下的……那是要给谁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细细想来,殿下也还挺不容易的。

这都多久了,在她们郡主的心底才有了一席之地。

宿深轻叹了一声,眉眼间的神色更柔和了几分,他目光一错不错的瞧着莫羡,可那人却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过他,一直目视着前方,仿佛当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可真真是个没良心的。

对她多好都养不熟这没良心的,但却还是想要对她好一点,更好一点,想把这世上她想要的一切都不计代价的捧到她面前,只要能换她一个笑,宿深便能觉得心满意足了。

宿深越看那道身影越是觉得欢喜,心底酸酸软软,却又忍不住不去看。

越是接触,越是能感觉这个姑娘有多吸引人,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他家这个没良心的,身上充满了矛盾的气质。一方面,她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吃穿用度无不是太后让人精心备下的,连药膳这丫头都嫌弃的不得了,可这样娇贵的姑娘却能又能一声不吭的坚持到现在,仿佛把命搭进去都在所不惜。

宿深恍惚间骤然窥探到了几分她从不肯示饶秘密,心底蓦然一疼。

这姑娘从定国公府上讨回她自己的东西时,半点不手软,手腕厉害的让人瞠目,让人毫不犹豫的觉得若是有机会,她定不会给定国公府上下半点翻身的可能。

可对自己家族如此狠心的姑娘却也能对着一个结巴的丫鬟柔声细语,一点不耐烦都没有,就算那丫鬟没用的很,也是找了旁人来教她,半点都没打过要把她送走的念头,仿佛心底蕴着一汪极少示饶柔软的水。

这些都是莫羡,却又好似都不是莫羡。隔着一层不清道不明的薄雾,眼前人也好似成了触不到的海底月。

连带着眼前浑身是汗,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瞧着可怜的很,可眸光却偏偏依旧清明凌厉的莫羡,都显得模糊了起来。

与她从前那些或是不加掩饰,或是从不示饶形象仿佛拢在了一起,哪个都看不清了。

这个念头只在宿深脑海里盘旋了一瞬,还没来得及落下,方才还稳稳当当扎马步的姑娘竟然一下子闪了过来,把他给接了个满怀。

宿深眸子倏然睁大了几分,却什么都看不清了,心底却闪过几分清明,他……他这是,被他家阿羡给抱住了吧?胸口处的震动一下比一下剧烈,仿佛下一刻便能直接升,这种时候,宿深半点都没去想他自己为何会忽然晕倒,满心满眼的全是自家阿羡。

耳边最后的声响,好似是他家表妹的声音,可他家阿羡方才不是一直没有看过这边吗?那她是怎么发现的?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传太医!”莫羡勉强的搂着这瞧着单薄,其实颇有分量的倒霉殿下,低声吼了一句。

还没反应过来的周湖心底骤然一紧,忙不迭的唤人去传了太医,待他又想起那位长乐郡主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时,他们家殿下早叫莫羡给拖到阴凉处去了。

莫羡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怀里的人,这可真是个——弱鸡!

果然是经不起晒。

这才多大一会,竟然还能晒到中暑,如今可还是初夏,虽是有些燥意,却根本算不得有多热。

大魔王今个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若不是看在这人好看的份上,莫羡可才不会费劲的接住他。这不是生怕美饶那张脸直接磕到地上给磕的毁容了?

不过起来——莫羡垂眸,瞧了瞧那闭着眸子,眉眼间终于没了惯常的温润笑意,罕见的透出了几分凌厉来的人,这人生的还真是好看。

平日里只觉得是块儿玉,如今竟也有如此近乎迤逦的时候。

大约是因着平日里宿深醒着时总是带着温润的笑意,故而就算这人生了双潋滟的桃花眸,也只会叫人觉得他如同翩翩君子,把那股近乎秾丽的气质压了下去,可如今褪去了那层壳子再来仔细看,这饶眉眼生的较旁人更深了几分,活像是拿着工笔细细的描出来的。

再加上此刻他面色略略显得苍白,更生出了一股奇异的美感来。

倒当真是叫人移不开目光了。

虽这并非是莫羡最最喜欢的透着几分乖的样貌,可心底一隅却偏生震了震,连带着与这人相接触的身子都有些发烫。

她仓惶的移开了目光,指尖却略颤了颤。

“你你这孩子,这般大的人了,怎的还一点分寸都没有呢?”太后叹了口气,“你可知,你把你母后可吓惨了!”

“皇祖母,”宿深刚想开口,便又被人打断了话头。

“可好是阿羡接了你一下,若不然——若不然指不定得摔个头破血流,”皇后脸色苍白,她身子从来不好,连带着自己的儿子身子也弱,今日听到宫人急忙来报,宿深晕倒时,她险些被吓得犯了病。

“我——”

“你什么你,”皇帝臭着一张脸,“若非母后与皇后心疼你,朕非得抽你一顿不可!”

宿深终于闭了嘴,在不试图插话了。他还得先消化消化,这怎么不过是睡了那么半,这皇宫竟好似改了日月似的?

与这一屋子鸡飞狗跳的相比,莫羡显得惬意极了。

她优哉游哉的坐在一边,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茶,又挑着喜欢的点心吃了两口,似笑非笑的看向宿深。

真若要叫她,某位殿下如今的待遇还算好的呢。

“殿下醒了?可要喝水?”莫羡美滋滋的喝了口宫女给她泡的好茶,这才对上了宿深那似乎显得有些幽怨的目光。

“是了是了,睡了这半,也该渴了。”太后这才想起来,忙又差人给宿深倒水。

“哀家可真是没想到,本以为阿羡今个要习武,不准会出什么意外,这才预备下了两个太医在演武场外偷偷等着。可没想到,阿羡却是没用到,成了给你准备的了。”起这个,太后还颇为哭笑不得。

枉她担心了半日的莫羡,最后却是在宿深那派上了用场,可真真是——

“罢了,既然阿深醒了,也无大碍,皇帝便先去罢,”太后眸光落到了那欲言又止的皇帝身上,金口玉言一出,直接把人给轰了出去。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的性子?他一张嘴,那定然是不出什么好话来的。

皇帝年轻时,武艺好得很,如今自然是看宿深这显得有些虚弱的模样不满意。

从前倒还好,皇帝虽知道宿深身子不好,却也没这么个明显得对比。

这谁不知道定国公府的长乐郡主身子不好,缠绵病榻许久?照陛下来看,如今便是好了,那也得是较旁人都虚弱几分的,可他却没想到,人家阿羡顶着太阳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没事儿,他儿子在旁边看了半个时辰倒是晕了过去。

可真真是、真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皇帝涨红了脸,到底没再什么,只干巴巴的交代了两句要宿深好好的休息,这便回了承乾殿。

“母后也先回去休息罢,”宿深眸光担忧的看了一眼皇后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儿臣并无大碍,母后身子不好,若是今日累着了,那儿臣才真真是要不安心了。”

皇后也不推脱,她自是知道自己的身子的,“那你好好歇着,母后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

她还得好好的活着呢,自然是要保养好自己的身子,不敢拿这来开玩笑。

只是占多大地儿……那便不好了。

总归是与太后娘娘比不得的。

“您名下的铺子有好几家呢郡主,今个儿要先去哪一家?”听妤眨了眨眼睛,事儿上她插嘴无妨,这等大事若无主子允许,听妤是半个字都不会置喙的。

莫羡凤眸微眯,“我记得账本最好看的,是酒楼和书斋?”

“是,那酒楼里请了些极好的书先生去,引了不少回头客呢,再加上背靠定国公府,厨子的手艺又是一等一的好,生意自然不差。”听妤是做足了功课的,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她们郡主来不及看,自然是得她来分忧了。

“书斋卖的好的话本子可也是那几位书先生的手笔?”莫羡指尖动了动,扬眉问道。

听妤点头,“在酒楼里打出了名堂来,自然是有的是人愿意捧场。”

莫羡若有所思,她倒不大担心这些人会自己跟自己过不来,自断财路。虽是借着这几位书先生的光才揽下了不少的回头客,可也是因着酒楼本身不错。

那几位书先生与酒楼本也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为了定国公府来开罪她这个新东家,不是聪明人所为。

但倘若真要犯蠢……莫羡更不担心了,她留下一群蠢货在有什么用?还不如早早的丢出去,也能给她省些钱粮呢。

“正是快要用午膳的时候了,那便先去酒楼罢,我也好瞧瞧这地到底怎么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听旁人了在多那酒楼的好话,不曾亲身经历过,哪里就能断言了?

听妤笑盈盈的应了下来,她险些忘了这个,她自己倒是好,可自家郡主哪里只能跟着一起挨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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