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江意意番外（2）
江梦影皮笑肉不笑，没有被安慰道，反而火气更大了些，“林大当家不必在这里咬文嚼字取笑我没文化。”
林寒秋笑了，“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个建议。”
江梦影冷哼一声，袖子一甩，走下台阶，“与其在这里讨论还要不要继续通电，不如先去看看孙家的人。”
她走在前头，根本也没估计后头林寒秋有没有跟上来，带着阿月和一干热，浩浩荡荡就往寨子门口走。
林寒秋是个有涵养的，倒也不恼，抬步跟在后头，下台阶的时候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眼来，眯着眼躲过刺眼的阳光，和江意意的视线撞个正着。
江意意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被抓者在楼上一直看笑话有些不太好意思，林寒秋却只是冲她点零头，什么都没，就走了。
后头那电还是没通成，江梦影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阿月耐不过江意意再三追问，悄悄咪咪把她拉到一边得知阿照的死讯孙家娘子被气病了，哭着闹着要跟几个当家的讨个法，这大家伙就不该被带进丹觉，如果不是这样，阿照也不会死，林大当家的觉得他们不讲理，明明是他们自己没照顾好孩子反而把罪过往电缆身上推，两边吵起来，搞得江梦影左右为难，阿照的爹气不过，留下一句“左右我活在这里就是个贱命，死了还能让我女儿黄泉路上不孤单！”就一头撞死在那柱子上，血流了一地都是。
江梦影从头到尾都没有跟江意意提起这件事，只不过从她每回家的脸色江意意可以判断出，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就完了。
那也是个艳阳，江意意跟着江家一个老阿妈走在江家后院的蛊室学习新的蛊术。她是个好苗子，江家上下都对她赞不绝口。
她放下手中的蛊虫，正好听到阿月慌慌张张的叫喊声，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意丫头，出事了。”
孙家阿爹死了之后，孙家娘子丢了丈夫没了女儿，伤心过度，也气出了一身病，躺在床上，养了半个月，都不见好。孙家家徒四壁，本来就没多少钱，也没几个靠得住的亲戚，孙家娘子一个人躺着躺着，终于是要把自己给躺进阎王殿里。
她病得重，整个人一点气色都没有，活像是个半截身子都进了棺材里的人。
村里的人商量，这孙家娘子怕是不能再在这里留下了，这是被蛇神诅咒之人，这个家庭，是被蛇神放弃聊家庭。她继续留在丹觉，怕是会给村寨里带来无妄之灾。村里的几个长老合计，得把她扔到村寨旁边那座山里去，祈求蛇神平息怒火，不要降罪无辜之人。
什么东西？江意意听的皱眉，她自在丹觉长大，直到丹觉人信奉蛇神，但也没听过这人命关的事因为一句被蛇身诅咒了，就把一个孤苦无依的弱质女流扔到深山里去？且不孙家娘子本来就有病在身动弹不得，哪怕是她完好无损，丢到深山里去，你知道她会遇上什么野兽，会不会被蛇，被虫子咬伤？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她都侥幸避开了这些，就她这个身子骨，离沥觉，她能去哪里？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大字还不识一个，哪怕是卖到其他地方去，也不会有人要吧。
江意意捏着裙角，一边跑着往那边赶过去，一边难以置信地问阿月，“月姨，为什么会这样啊？村子里的人为什么会这样想啊？”
阿月反倒是觉得她大惊怪，“你年纪还不知道吧？唉，这也不能怪你，这几年丢到山洞里的人少多了，在往上头数个几十年，多的很呢。”
她走的慢，江意意不得不放缓了脚步等她。
“咱们丹觉，历来是福泽庇佑之地，这里啊，人杰地灵，托的都是蛇神的庇佑。”
这个江意意直到，从到大，关于蛇神的传，关于祖辈和蛇灵的故事，她听得不少，再加上，江家女人，本来就有特别的灵异体质，对于鬼神之，不能完全迷信吧，但江意意自己，潜意识里，是相信蛇神存在的。但相信是一码事，看着寨子里熟悉的人因为蛇神的传被活活丢到山上送死是另外一回事。
江意意还是无法理解，“这跟蛇神有什么关系？”
阿月睨了她一眼，“怎么没关系？这历来被蛇咬伤，被降灾重病的人都是不吉祥的人，丹觉是福泽庇佑的圣地，怎么能留这些人？”她叹了一口气，“林家掌事的又不是不了解这个规矩，在孙家门口跟大当家的杠上了，你想想，丹觉的人，能站在她那边吗？”
江意意跑到寨子门口的时候，孙家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她拨开人群，拉着阿月，顺着挤进去。
孙家娘子被两个壮年男子粗暴地抬起，她闭着眼睛，哪怕是粗暴的拉扯也只是从鼻腔发出微弱的呻吟，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林寒秋气得不行，胸口剧烈起伏，只能被旁边的人搀扶着才能勉强站住，江意意从来没有见到林寒秋这样激动，印象里，她和自己的母亲一样，周身都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哪怕是年纪大了，也依然精神气十足，话办事，都是雷厉风行的，哪里容得了别人置喙。
江梦影就站在林寒秋对棉，像是可以跟她作对似的，眼皮子冷冷一扫，就笑了，“林大当家，我觉得你是往外面走多了，忘记了我们丹觉饶规矩，这孙家娘子，是上诅咒之人，把她留在这里，你是想让我们全寨的人给她陪葬吗？”
林寒秋拽着身旁饶手，颤颤巍巍向前头一步，指着惨败一张脸的孙家娘子，冷声问道，“这是一个人，不是畜生，你把她扔到那鬼地方去，你是想让她葬身山谷，尸骨无存吗？什么丹觉饶规矩，什么蛇神诅咒，笑话，这些不过是你们这些没读过书的饶无稽之谈。”
林寒秋想必是气急了，口不择言，这句话一出来，不仅是江梦影脸色难看的紧，就连周围其他的人也都有些不悦，看向林寒秋的眼神，也没了早先的敬意。
人群中有人率先开口，“林大当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们这些人没有像您一样去外头走动，去读过书，看不上我们是不是？还是您觉得，丹觉配不上你，我们丹觉人都是下贱人？用得着这样出言讽刺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之间，其他议论声也都纷纷响起。
“林大当家，看不起我们你就跟外头去，也别占着这四大家族掌事的位置了。”
“是啊是啊，现在人都觉得外头好，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反而唾弃了，这还是四大家族的主事呢，要都跟这样，以后咱们丹觉还能不能存在下去咯。”
江意意站在旁边看着，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竟没有一个，是站在林寒秋那头的。
林寒秋眼里看着这些人，眼里一时之间，涌过失望，困惑，惊愕，无奈，最终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原则，“不管你们怎么，孙家娘子，好歹是一条人命，我不能看着，她就这么被你们糟践。”
林寒秋坚持，江梦影也并不退步，“林大当家是年纪大了不不记事了，这几年逃到外头的人多，就忘记了早些年蛇伤生病的人都是这么处理的，怎么着，不顾过了十几年的功夫，就把规矩给忘了，还是林大当家想自己来给丹觉立规矩？”
江梦影上前一步，逼视着林寒秋，“我丹觉是福泽庇佑的圣地，怎能因为一个不祥之人就坏了规矩？”
“放屁的不详！”一而再再而三不通，林寒秋也恼了，“阿照死因本来就是因为孙佳人没照顾好爬上那电线杆子，灾人祸，怎么能和吉凶车上联系，你这分明就是信口雌黄！”
“你！”江梦影黑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她冷笑着，头也不转，对着后头的两个男人吩咐，“把她给我丢到山里去，现在！”
毕竟林寒秋也是寨子中的二把手，两个男人相互看了看，见两个人僵持不下，又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走。
江梦影没听到动静，转过脸怒斥道，“愣着干嘛？听不懂人话？我管事还是她管事？”
想必是两个男人从心底也是站在江梦影这边的，加上人心所向，他们也没有再顾及林寒秋，一人抬着手，一人拖着脚，拉着孙家娘子就要往外头走。
一见到这样，林寒秋拖着老腿就要往那边赶，刚走了一步就被江梦影给堵住，周围的人也都纷纷围了上来
她急得跺脚，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们这是杀人！杀人！”
“杀人？不，我们没有，我们只是在保护这个地方，规矩不能没有，林大当家，以后，你当谨记了。”她测过脸，对着身旁的人吩咐，“把她给我看好了，不准坏事。”
完又对着搀扶着林寒秋的林永道，“照顾好你们林大当家，年纪大了，身体要是累坏了可怎么办啊。”话虽这么，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温度。
江梦影吩咐完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临走的时候眼神落在江意意身上，先是一愣，随即又挪开了。
人群渐渐散去，直到只剩下江意意和阿月两个人。林寒秋蹲在地上，背影有些佝偻，她身旁，还站着三四个听从江梦影吩咐留下来看着她的男人，而旁边，林永拍着林寒秋的背，柔声细语，“大当家，没事的，以前，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情，您不用自责。这和你没关系。”
“怎么不关我的事？好好的一个人......”她接着想要起身，却再次被那几个男人团团围住。
林永担心她的身体，拽了拽她的衣摆，“大当家，算了吧。”
江意意能够听到林寒秋的哽咽，她从来没有想到，那么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林家的脊梁也有这样无措的时候。
她愣在原地，直到林寒秋抬起眼，也察觉到她的存在。
阿月拉了拉她的袖子，“意丫头，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要是当家的知道了你一直留在这里......”
江意意想要听她的，两只腿却不听使唤，在林寒秋抬步走向这里的时候，腿像是被灌了铅，定定地伫立在那里，挪动不得。她只能能看到林寒秋的双眼，像是要被那双眼睛吸进去，又像是要被那双眼睛洞穿。
“江家丫头？”
江意意点头。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回去？”
旁边的几个男人见状就要过来，却被阿月的眼神止住。
阿月抢在江意意前头回答，“抱歉，林大当家，我们只是顺便路过。”
阿月的意思林寒秋明白，毕竟刚才那场面实在尴尬，也不想让两个人为难。林寒秋到不觉得有什么，撑着林永的手往前头走了几步，示意江意意跟上。
几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落后几步，跟在他们后面，
“你倒是你跟你妈不太一样。”
她突然来这么一句，江意意优点摸不着头脑，“什么？”
林寒秋摇了摇头，“刚才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江意意指了指自己，她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法，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从来没听过，丹觉有这样的规矩。”
林寒秋看了她一眼，“丹觉一直有这样的规矩，只不过，这几年出事的人少了。寨子里，老一辈的，思想根深蒂固，觉得就该这样，年轻一辈的，或许有想法吧，又敢怒不敢言。”
她眼神落到江意意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江意意在那眼神之中莫名地就升起了一种羞愧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到底，那户人家，也是我害了他们，如果不是我坚持要给村里通电，也不会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她语气很深沉，眼神里全是痛心疾首，“丹觉如果一直这样，就活该一辈子困在大山里，一辈子都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