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干戈（26）

如今大业已毁，朱霆深还想跑路，这怎么可以？

那些个幕僚中胆子最大，性格最凶残的，便想法子绑了朱霆深在城楼之上，亲自拿了弓箭将朱霆深射死，最后砍了朱霆深的脑袋，以此来向楚晏邀功，希望能投诚。

朱霆深怕是纵横一世，汲汲营营，都没能想到自己会落得这么个下场。既不是如同一个君主一般，同国家一同覆灭，至少还能全了气节。也没有保下一条命，后半生再来筹谋卷土重来。而是像是个阶下囚一般，被自己花重金笼络来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当着盛京百姓的面射死，还成了向敌人邀功的令牌。

他最后恍恍惚惚看到的，却是城楼之下，高马之上，千军之前的年轻男人，他手持缰绳，冷淡的看过来，一如既往的出尘无双，眼底清清楚楚都是蔑意。

可是还容不得他细想，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的江山大业，他的筹谋野心，全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始终想不明白，明明这一生他早早筹谋，最后怎么会败于一个他最初就想铲除的敌手之中？

大约是老天爷不公吧，大约是他运气不好。

才会输。

楼下，许白“啧”了一声，道：“人心涣散成这样，朱霆深倒是真有本事。”

“拿金银诱惑换来的人心自然不长久。”有人洒然一笑：“走！进城去！”

……

苏沐瓷得到消息的时候，发了很久的愣。

她没想到，前生的仇敌竟然了解的如此干脆利落。但又觉得，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朱霆深早早重下恶果，便总有一日会有收获。他总是无时不刻的在利用，用金银美人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的人心表面上看着无所不能，但终究不长久。

苏沐瓷以为自己得知了这二人的结局，必然会大呼畅快，然而此刻，她心中竟然没有太大的感觉。仿佛只是将自己应当做的事情做了，却不再以复仇为下半生的己任。

因为，她看着自己的小腹，她还有更重要的拥有，和当下。

陷于仇恨的桎梏，最后走不出来的只有自己。不过楚晏和这个孩子，终于让她从那个长久的噩梦中走了出来。一个人生活的越久，心中就越是平静。今后的人生，她要好好活。

玉露在外头看花，道：“荷花真的很好，夫人，晚点出去走走吧。”

苏沐瓷颔首。

荷花很好，仙仁皇后最喜欢看荷花了。

大楚帝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传位诏书已经私下里和大楚帝的心腹大臣商量过了。大楚帝没有瞒着他们病情，几个大臣已经暗中布置好了一切。若是真的有一日，大楚帝再也没有醒来，一切都会顺其自然，传位诏书会昭告天下，等楚晏班师回朝，等着他的便是整个大楚的责任。

自然，大楚帝的病情，也是瞒着楚晏的。

这些事情都像是沉重的枷锁，知道的人未必就高兴。这也是大楚帝自己的选择。

而在这个时候，仙仁皇后反而像是最平静的。她每日仍旧是煮茶看书，下棋写字。和大楚帝不咸不淡的说着些家常的话，偶尔也打趣苏沐瓷，如果忽略了大楚帝越来越苍白的脸，或许这一切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