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干戈（24）

苏沐瓷瞧着仙仁皇后落泪的模样，心中也十分酸涩。仙仁皇后对大楚帝是什么情谊，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而大楚帝也并非无情帝王，这二人内敛却又深情，一旦失去了一个，对另一个必然是致命的打击。

“太医，”仙仁皇后忍住哽咽，道：“陛下……还能撑多长时间？”

太医看了一眼里头，深深叹了口气，道：“至多一月。”

“怎么会…。”苏沐瓷惊诧。

“陛下的病是早年间就积攒下来的。这一年来，病理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全凭他自己意志支撑。想来陛下承受了许多痛苦，不过如今已然强弩之末。”太医道：“微臣自幼与皇上瞧病，陛下是心性坚韧之人，又背负太多。即便到了现在，还在强撑。娘娘若是有心，还请劝一劝陛下，走的太艰难，现在也别太苦了自己。他一生都在为旁人打算，有时候，也得自私一回。”又对着仙仁皇后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这些日子，就请娘娘好好陪伴着陛下吧。”

太医走了，苏沐瓷想要劝慰仙仁皇后，却又不知道如何劝起。

在痛苦这一回事上，旁人劝慰的太多，都是无济于事。刀子不是落在自己身上，无法感受到疼痛。人们总以为轻飘飘的安慰几句，就能化解一切，并不是这样的。

仙仁皇后勉强笑了笑，道：“你先回去吧，本宫……本宫好得很。”

苏沐瓷没说什么，只道让她千万照顾好身体，退下了。

回到屋里，却是忍不住抚着自己的小腹，将桌上一个香囊打开。

红豆看上去还是光洁完整。

这世上有这么多的生离死别，前一刻还在欢笑的人，下一刻就会倒下去。老天太过残忍，这一生都不肯给人好光景，好运气，能依靠的也不过只有自己。

她会保护好自己的爱人的，还有亲人。

……

仙仁皇后坐在床前，大楚帝已经醒了。

她垂头沉思着什么，侧脸姣好温柔，仿佛时光倏尔回转，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

“皇后。”大楚帝开口道。

仙仁皇后回过神来，看着他，道：“陛下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大楚帝摇了摇头。

二人沉默了一阵，大楚帝才开口：“朕的时间不多了。”

仙仁皇后看着他，没说话。

“朕……”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今年冬日，好像不能陪你一起埋雪酿了。”

“虽然打碎了一坛，却还有另一坛，陛下若是不嫌弃，改日里寻个风凉的日子，到翠湖亭里去，臣妾愿意与皇上对饮。只是却没有太子妃他们的份。翠湖亭里夏日风景很好，今年的荷花开的也很盛……”仙仁皇后仿佛没有听到大楚帝的话一般，自顾自的说着。

大楚帝打断她的话：“朕不能陪你了。”

他的脸色苍白，依旧是如同从前一般俊美无俦，只是没有了帝王的霸气和冷峻，便仿佛是哪家的贵公子，只是消瘦的很，憔悴的很，难过得很。

仙仁皇后别过头去，大楚帝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仿佛隔着一道雾气，朦朦胧胧，却让人听得心头发酸，她说：“陛下总是很无情，不肯骗臣妾一句，一句都不肯。也是，这个美梦，如今也该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