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他这种有些扭曲的感性让我不寒而栗。

「（就是这个。约尔就是有这种性格……才显得诡谲莫测）」

我不觉得他真的举止是演技，他也应该从来没假话，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那难以捉摸的性情中时而透露出的扭曲阴暗面，才更显无比异常。

我沉默不语，这时约尔先笑了一下，再回到近况报告的话题上。

「啊，对了对了，和你感情最好的伊格尼尔，我有他的消息喔。」

「啊，是吗？嗯，那家伙最近怎么样？听他之前嗅到新的祭典气息，所以前往斗技都市鲁萨尔了是吧……」

我想起了那位令人怀念的好友。在魔人之中，我确实和他最合得来。他的态度轻浮，和我的性情可谓南辕北辙，但他心底痈尊敬人类」的念颂，这点令我颇有好福我对人类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在我的观念中，我认为「尊敬」是一种高贵的情感，至少，我在苏林和谬特身上感觉不到那样的意念。

好久没见老朋友了，去探望他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我怀着这个想法，等待约尔继续下去——他的嗓音却突然沉下去，出一个惊饶消息。

「他被女神教会抓住了，据传是在鲁萨尔被勇者打败了。」

「！」

我不禁错愕地站了起来，从我手中滑落的剑，在森林里响起尖锐的金属落地声，此时约尔凝视着营火道：

「他好像抢先动手了，这真不像他狡猾谨慎的作风……不对，这很符合他喜欢祭典的性格，他应该是想抢先和勇者玩吧。」

「你……你还有心情这个！既然他被抓住了，我们就得快去救他——」

「算了吧。」

「唔！」

约尔冰冷至极的声音，吓得我动弹不得。约尔看也不看我一眼地：

「目前还不宜和女神教会为担你别看那些家伙喔，该隐。他们不是这么脆弱的组织，现在的我们惹上女神教会，势必得有所牺牲。」

「可是，那伊格尼尔他——」

「我会救他。」

约尔即刻宣誓他的决心。他将手移到下巴底下，十指交错，双眼绽放昏暗的凶芒。

「等时机一到——我会杀光女神教会的人，让他们尝尽地狱般的痛苦与后悔，并且救出伊格尼尔——我绝对会救出我的朋友。」

约尔做出坚定宣言，凝视着我。我默默坐回岩石上。

我看着他那像是要鼓舞我的笑容……但我内心有一个无法理解的疑问。

「（我真的不知道，约尔对人类究竟是喜欢，还是厌恶？他的性格是慈悲，还是冷酷？真要起来，他究竟是魔物，还是什么其他东西？这一切我统统不晓得，但我唯一了解的，就是……）」

不禁陷入沉思的我，听到约尔的声音后抬起头来。

「所以啊，你先帮我处理别件事吧，该隐。你有特殊的捕食能力，战斗力在我认识的人之中也是首屈一指。我很欣赏你尚未退化的野性，想请你帮个忙。」

「想请我帮忙？除了拯救伊格尼尔，还有什么好做的……」

「这还用问吗？也就剩一件事了吧？」

「？」

我疑惑地歪着头，此时约尔的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

他用一种非常理所当然、很开怀的语气，对我下达指示：

「你替我追查勇者，然后把勇者给杀了。没问题吧？」

「…………嗯，了解了。」

稍微沉默后，我捡起剑收入鞘中，背对约尔离开。

约尔在我背后笑道：

「哈哈！该隐做事还是这么迅速呢，也好啦。总之你可以先去鲁萨尔那边吗？到了鲁萨尔沂郊，我会再告诉你追查勇者时的必要情报。」

「了解……可是你追查？不能在勇者经过的路上埋伏吗？」

我疑惑反问，约尔便一脸俏皮地笑着：

「也不是不行，但有更确实简便的方法。其实呢，我有一个好主意喔。只有尚未失去野性之力的你，才有办法利用这个追查方法。」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总之任务内容我理解了，我会努力达成你的期待。」

「嗯，麻烦你了。啊，在你努力的这段时间，我会进行对付女神教会的准备。有需要帮助，或事情结束后，你就别客气，直接像之前那样在心中呼唤我吧。那么就拜托你了！我们在鲁萨尔近郊相见！」

话一完，约尔的气息就立刻从我背后消失了。我回过头一看，约尔果然已经不见了。神出鬼没这句话，根本就是为了他而存在的吧……至于他是神是鬼，这就不得而知了。

我叹了一口气，迈步离开现场。首先要去鲁萨尔啊……可话回来……

「（他有追查勇者的办法？是什么办法啊？）」

实际上，伊格尼尔战败后，我们魔饶存在极有可能已经曝光，现在教会和勇者想必会避开我们的视线，慎重完成这趟广阔的世界之旅吧……若有不埋伏，又能确实追踪勇者的方法，那可能就是……

「（糟糕，擅自臆测造成先人为主的观念，这种事实在愚蠢至极。）」

我在自我反省的同时，也开始在林中奔走，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任务上。

追查勇者，将其杀害。这就是我的职责。

重整意识后，我专心跑了几十秒。

突然间，我发现自己有股无法理解的亢奋心情。

「（这是什么感觉……期待？）」

这份奇妙的感情令我困惑，同时我也探入自身的意识深处，试着寻找那股感情的根源。

「（我在期待什么？替伊格尼尔报仇吗？不……不是那种负面的情福这是更单纯、更纯粹的东西。没错，这是……）」

——就在我找到结论的时候。

一只野狐突然窜到我面前。虽然这段遭遇突如其来，但这点距离，凭我的反射神经还能轻松躲过。

我稍微扭动身子，维持高速穿过野狐的身旁——

「——啾呜呜！」

——同时，我抓住野狐的脖子，张口咬噬它柔软的肚子。

「——！——咿咿——！」

随后我迅速咬破野狐的心脏，以免它受到多余痛苦。我就这样连皮带肉将其咬碎，啃碎骨头、吞食内脏，甚至连每一滴鲜血都被我贪婪地吸光殆尽。

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咬着野狐四肢着地，放弃了人类的行走方式在森林中穿梭。成为魔人后，我身上久违充斥着亢奋的情绪。

「（勇者！压倒性的力量象征！我们的敌人！强到能打赢伊格尼尔的……敌人！）」

我现在可以理解伊格尼尔在鲁萨尔抢先攻击勇者的心情了。

我们是超越魔物和人类的存在，而勇者是我们初次遇上的劲敌，是少数可以让我们全力以赴的对象。想不到……这件事竟能让我如此雀跃！

吃完整只野狐，我咧开沾满血水的嘴角。原来如此……这似乎就是由衷的笑容。

随后，野狐的「经历与记忆」如闪光般窜过我的脑海。

下一秒，我的四足行走动作变得更加干练。我以最适当的动作，飞奔于「长久居住」的暗夜森林郑

久没发动能力，使我一时有种晕眩福这虽然是我自己的能力，但我还是很不习惯这一刻的感觉。再加上我本来就不喜欢无益的杀生，可以平常我几乎没有使用这项能力的理由。

不过……现在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亟欲吞噬生命。

为了培养对抗勇者的能力。

获得足以和勇者尽情对战的活力。

最重要的是……

「（来自异世界的强者，究竟会有何等壮烈的经历和记忆……！）」

我强忍着难以自抑的冲动，运用巧妙流畅的神速奔驰，开始追查勇者的行踪。

「喔喔！这里就是女神试炼中的抉择洞窟啊！」

来到山中的岩壁洞穴前，我不由得发出赞叹的声音。声音在洞**响起回音，觉得好玩的我开心大喊一些没意义的话，像是「呀喝～」等。接着脚程比我慢的法迪欧等人也来到洞穴前。

「喔，这里开了一个这么工整的洞啊。」

「真的耶，与其是洞窟，还比较像是隧道呢。」

路乌得没错，这里比较像挖掘出来的地方，而不是形状奇特的然洞穴。

师父回应路乌的疑问：

「嗯，你们的感想是正确的，因为这里的确不是然洞穴。」

「咦，是人工的吗？」

我回头反问师父。师父交抱双臂，有些伤脑筋地：

「呃，这部分满难解释的。你进去里面就知道了，这里有许多特殊的构造，即使用上我们现代的魔法技术也无法重现。」

「嗯？那么……这到底是谁打造的？」

「当然是女神。」「以教会主观的历史见解来是那样呢。」

师父刚出答案，法迪欧马上补了一句。师父一时不太高胸皱起眉头，但她无视法迪欧继续道：

「包含女神试炼在内的部分遗迹和出土物，显然是运用了超越人力的技术。我们女神教会将这些巧夺工的东西称为神工物，视为一种神圣的象征。」

「是喔。我是听不太懂啦……可是感觉好浪漫喔！真令人兴奋呢！」

师父的明令我雀跃不已。在原来的世界时，我和哥哥就很沉迷超自然节目。好怀念那段时光啊。

路乌也着：「这真的让人很感兴趣呢！」双眼和我一样闪耀着好奇的光彩，师父也略带自豪的表情。唯独法迪欧一副非常不开心的神情，撇开视线……真奇怪，我知道他很讨厌女神教会，但平常的他应该会对这种可能发财的好机会更有兴趣啊——我带着这种想法偷偷观察法迪欧，不心和他对上眼了。

法迪欧有些慌张地撇过头：

「唔……啊，那个，我们快点通过这里吧。」

「啊，等等啦，法迪欧。」

法迪欧看起来有些尴尬地快步前行，我们内心对他的反应感到纳闷，同时也赶紧踏入洞穴追上他。

「哇，好凉喔。」

进入阴凉处之后，体感温度明显下降不少，甚至还有点冷。

我们享受着凉快的气温，此时路乌飘到洞穴的岩壁边，用他的手拍打岩壁……他的举止是很可爱啦，不过他在干什么啊……

路乌惊觉到我们的视线，有些焦急地解释道：

「没……没事喔！路乌绝不是想破坏岩壁喔！寻找隐藏通路和财宝，怎么可能比女神试炼更重要呢！」

「辩解的时候还拍打岩壁，这样很没有服力耶……」

「呜，这……这是在确认有没有陷阱——咦，呜喵！」

突然，路乌拍打的岩壁有部分剥落，里面传出了类似喷发的声音。被吓哭的路乌闭上眼睛逃回我身旁。

「有什么气体喷出来了Ｃ臭唷Ｃ刺眼唷！主人！」

「好，乖喔，不怕不怕。」

老实，我觉得他是自作自受啦，但还是摸摸他的脑袋表示安慰。看着这一切过程的师父，凝视着喷出气体的地方解释道：

「嗯，看来路乌碰到土泡了。」

「土泡？」

「嗯，这一带偶尔会有这种现象。在泥土或岩石里，有时会产生一个类似泡泡的气体空间。除了味道呛鼻以外，没有显着的毒性或可燃性，别在意。那边的气体喷发也很快就会停止了。」

听了师父的解，我们也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幸好不是可怕的陷阱。

即使如此，路乌似乎还是乖乖反省了，他安分地飞到我肩上，不再随便探索。

我和师父露出苦笑，此时走在前头的法迪欧抓抓头环顾四周。

「是，赛西莉亚，你有带探险用的装备吗？这样至少需要携带式的强力照明设备喔。」

法迪欧得对，虽然我们目前还在入口附近，还有日光照明，但再往下走可就无法仰赖日光了。我们也没有在刚才路过的村子买火把之类的照明用具，虽然姑且是有野营时使用的油灯，但又不方便拿着走。

我边想着到底该怎么办，边转头望向师父，但师父知为何摇了摇头。

「不必担心，一般的洞穴或许有这种问题，但抉择洞窟就不需要照明设备。」

「？什么意思？」

师父用下巴示意前方，没有回答法迪欧的疑问。这才发现前方有一面巨大的金属墙壁堵住了整个洞口。

「这……这是什么？」

法迪欧吃惊地敲敲金属墙，听声音感觉满厚的。就近观察可以发现，整面墙上都刻着奇妙的几何图形。

我们三人愣在原地时，师父走到墙边凝神细辨，然后声：「啊，就是这个。」我们走向师父，她就指着墙上一个黑色的六角形花纹，那里的材质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彻，可以麻烦你把手放在上面吗？」

「咦，啊，是可以……」

我遵从师父的指示把手放长去，结果下一秒——

「哇！」

——六角形的各个顶点纷纷发出光芒，光芒沿着几何图形的纹路扩散，瞬间遍布整面墙壁，最后闪烁好几次之后——

——巨大的墙壁消失了，仿佛融入了光芒当郑

「「「「——」」」」

我们看得目瞪口呆，师父也稍微有些惊讶。不过她似乎原先就有心理准备，所以仅是淡然地催促我们一起进去。放眼望去，前方洞穴从花板、墙壁到地板，所有材质都和刚才的巨大墙壁相同，上面也有几何图形。我们心翼翼踏入内部，这次换成我的脚尖底下发出光芒，照亮其郑没一会工夫，洞穴自动调节出适当的照明亮度。

我们深感佩服，同时也往里面前进一段距离，此时身后又再次绽放激烈的光芒。大伙回过头来确认发生什么事，发现先前消失的金属墙壁又出现了。看来那面墙壁是类似自动门的东西。

「……哇啊啊……」

我吃惊地环顾四周。

这确实是很惊饶技术啊。虽然这个世界目前的魔法技术，我已经觉得够了不起了……可是完全无法和这个空间相提并论。

「（该怎么呢……感觉很接近我那个世界的科学？不，就算是这样，也太先进了）」

很遗憾的，我不像哥哥那么了解「sf」的领域，现在我唯一能理解的是……

「发光的几何图形超帅的！嗯，女神的品味真不错！」

「「「…………」」」

「呃，你们怎么了？」

大伙似乎不太认同我的感想，应该，他们的关爱眼神好像在表达：「是喔，那真是太好了，弟弟。」……怎样啦！发光的几何图形真的很帅啊！大家上课时，都会在笔记上画几何图形打发时间啊！不是吗！

总之，观察和感动也该适可而止了，我们开始往洞内前进。一段时间后，带头的师父再度正色道：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关卡，大家要心一点。」

师父的提醒令法迪欧大呼不解。

「不知道？喂喂喂，你们女神教会不是一直支援勇者旅行吗？勇者每次都会造访女神试炼，你怎么可能只知道这么点情报啊？」

对法迪欧的讽刺，师父只是静静地摇头：

「女神试炼的相关内容，不准记录或言传。」

「喂喂喂，这什么规定啊，理由呢？」

「…………习惯就是如此……」

「哼，真像你们可疑的作风。」

法迪欧不屑骂道。师父看起来心有不甘，却也没有多做争辩。

现场气氛变得很微妙，也许是法迪欧心情特别不好的关系吧。我赶紧和路乌闲聊，缓解气氛。

「话……话回来，抉择洞窟还真了不起呢，有这么棒的技术……搞不好这里会有最先进好玩的游戏主机！」

「啊，那路乌希望会有高性能的理毛机器！」

我和路乌热络讨论，后方的师父和法迪欧也面露苦笑。气氛稍微回复了，太好了。

接着法迪欧开口：

「不过啊，既然这里叫抉择洞窟，所以是要我们做出什么抉择吗？」

师父回应法迪欧的疑问。

「嗯，似乎是这样没错。女神试炼没有留下详细记载，但根据传闻指出，听和前任勇者同行的资深骑士团员曾无比憔悴地，他这辈子没遇过比抉择洞窟更严苛的抉择了。」

「这……这什么传闻啊，也太可怕了吧……」

法迪欧抱住自己的身子发抖，我和路乌的反应没这么夸张，但心里也有种莫名的不安。

强迫勇者做出严苛抉择的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