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格莱亚发出响亮咆哮。下一瞬间，黑色鹫狮子的外型开始扭曲，似乎要彻底改变造型。铭刻于胸口的「生命目录」的系统树不断转换，让它生命应有的存在形式以及它本身都逐渐产生变化。

骨肉扭曲摩擦的声音在空中回响着。耀躲在阴影处窥探着情形，却因为太夸张的发展而屏佐吸整个人愣住。

（那……那是什么……？）

格莱亚的黑翼和尖嘴从身上消失，脖子上长出了三颗头颅与巨颚，最后变化成拥有庞大身躯的猛犬。经历过甚至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型的戏剧性变化后，格莱亚化为拥有三颗头的猛犬，降落到附属城区之郑

以三个鼻子四处嗅闻的格莱亚直直望向躲在废墟里偷看的耀。

「……那里吗！」

它张开巨大的嘴巴，让龙角发出光芒并以火焰风暴袭击。

耀连滚带爬地逃出废墟，立刻飞往上空。

「愚蠢的东西！你忘记我等鹫狮子一族即使没有羽翼也能飞翔吗！」

「——呜……！」

格莱亚以强韧四肢踩踏大气，一瞬间缩短了和耀之间的距离。它以锐利的牙齿发动攻击，耀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

然而敌人是拥有三颗脑袋的猛犬，巨大的犬齿立刻发动下一波攻击，彷佛想把耀直接咬死。连续袭击的利齿最后扫过左脚，光是这样就让耀喷出了大量的鲜血。

要是不拉开距离一定会被咬死！领悟到这点的耀使出全力从下往上狠踹对方的鼻头，再顺势往下急速降落。有一半算是被打下来的耀一着地，就因为冲击和剧痛而面孔扭曲。

「痛……！」

现在没有空喊痛，耀立刻起身想要逃走，但是恢复鹫狮子外表的格莱亚合挡在她的面前。

耀立刻做好备战动作，然而不知为何，格莱亚却以诧异的表情看着她。

「………………？」

「……真不懂，你为什么不使用生命目录来变幻形体？只要使用那个恩赐，即使无法取胜，想要彻底防御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变……幻……？」

耀喘着气重复着格莱亚的发言。

它以更加无法理解的态度眯起眼睛。

「丫头，你该不会不知道那恩赐究竟是什么东西吧？」

「咦……？」

「那个生命目录是制造生态兵器的恩赐。使用者将成为合成兽，无一例外，并且会藉由和其他种族的接触来开始进行采样……你该不会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拿来使用吧？」

耀倒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父亲给的项链。

「接触……并采样……？」

「没错。例如先前交手时你使用出的强劲力道，就是来自于巨人族之力。你自己也还有印象吧？在数日前巨人族袭击underood时，你应该有和对方战斗。」

这次耀真的觉得呼吸快停止了。

当然有印象，正是那场自己惨遭巨人族一扫就被弹开的那场战斗。耀完全没有想到，光是那种程度的接触就让自己获得了新的恩赐。

……不，回到一切的前提，这恩赐的力量不是以心相交的证明吗——

「……哼，真是悲哀啊，丫头。你肯定连作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经由亲生父亲的双手而成了怪物吧？」

「——呜……闭嘴！」

耀感觉到甚至让她忘记疼痛的愤怒，她冲向格莱亚，对准它的下颚往上一踢。这个冲击让荒废的街道往下陷落凹了个大坑。

然而格莱亚却顺势往上一跳，接着直接在空中飞翔，从耀的头上以更怜悯的声音开口表示——

「即使你继续活下去，也只会因为领悟到自身的怪物性质并痛苦不堪吧。至少最后，你可以多少窥见你父亲制造出的罪孽之后再死去……！」

格莱亚的龙角开始释放出能够覆盖住它全身的灼热火焰。它让自身外型在火焰中逐渐变幻，最后全身都成了一个庞大身躯，并开始逐渐组合成其他怪物。黑色鹫狮子的外型不久之后就不复存在——从火焰暴风中出现一只拥有巨大四肢和龙角的黑龙。

「鹫狮子……变成了龙……？」

「这就是你父亲制造出的一郜分罪孽，还雍生命目录拥有的真正力量！」

变成黑色西洋龙的格莱亚在口中蓄积火焰并形成灼热的光束，烧毁附属城区。被它击中的位置出现如同龙卷风般的火焰风暴，让一大片附属城区化为焦土。

甚至可以贯通城堡地盘的破坏力，就这样直接成为一股火焰风暴。

耀根本无处可逃，只能用旋风包住全身试图保护自己。

（可恶……！）

然而这种防备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被火焰龙卷风卷入的耀毫无抵抗力地和废墟瓦砾一起被高高卷起，接着再重重摔下。

面对似乎连大气都能够烧干的热量，尚未失去脑袋四肢已经算是奇迹了。

即使如此，耀还是为了逃走而对四肢使力，然而却完全没有反应。

（手脚……动不了……）

身体宛如遭到殴打般受创，疼痛感彷佛火伤般灼热。两者相互作用之下让耀痛苦得彷佛快要死去，再这样下去连躲起来都无法办到。

格莱亚不消多久就出现在耀的眼前，看着她的样子轻轻摇头。

「只要你放弃抵抗就能简单送命，硬要挣扎只是让自己显得更没水准，丫头。」

「就算你这样……也只是让我感到很为难。」

虽然这回应听起来像是在笑，然而耀真的只能这样做了。已经麻痹的手脚和火伤引起的疼痛都在不断地消耗所剩不多的体力。

简直就像是俎上肉。这副模样即使被对方瞧不起也是理所当然……耀露出苦笑。

外型是黑龙的格莱亚让高热聚集于口中，保持着怜悯的眼神，为了给耀最后一击而逐渐靠近——在这短暂的时间里——

有个年幼的身影介入了两人之间。

「请……请离耀姐远一点！」

鲜花发饰在耀的眼前晃动。挺身挡在两人中间的是——追着耀来到此处的树灵少女桐乃。

格莱亚以凶暴的双眼瞪着桐乃。

「退开！丫头！」

「我不退！耀姐是我们underood的恩人之一！这……这样的人遭遇到性命危险，我怎么能躲起来发抖……我们的尊严没有那么廉价！」

「桐……桐乃……！」

虽然眼中含着泪水，桐乃依然勇敢反驳。

格莱亚巨大的双眼中闪过锐利光芒，哼着鼻子像是在威吓桐乃。

「underood今晚就会灭亡。只要巨龙开始行动，恐怕连十五分钟也撑不过。快点放弃无谓的坚持给我滚开！」

在巨大黑龙的恫吓下，桐乃怕得身体僵硬。然而在年幼的她心中，依然有着不能退缩的理由。桐乃拚命回瞪对方，颤声吼出自己坚定的决心：

「既然那样……既然那样，我更应该这样做！我是underood的同志！既然共同体即将灭亡，那么我们的生命也同样只到那一瞬间！所以在这最后的一瞬间，为了共同体的恩人全心奉献才合乎道义……！」

桐乃以随时会哭出来的颤抖声调对着巨龙怒吼。这是最后的行动。

格莱亚眯起双眼凝视桐乃——

「……好吧，那么你就带着那份荣耀消失吧——」

「呜！桐乃……！」

原本愣住的耀也拔腿往前奔跑，挺身挡在桐乃前方。然而她根本毫无对策。想要拯救桐乃，只能以自身为盾。所以耀只能就此实行，站到了桐乃身前。

已经无路可逃，甚至也没有时间逃跑。

格莱亚发出彷佛能震撼地的怒吼，往下击出灼热的光束。

*

——透过在脑中不断闪过的跑马灯，春日部耀回忆起至今为止的每一场邂逅。

回忆起曾经在山脉、海边、森林、河流、茂林、湖泊、城镇、离岛、大陆、世界、异世界、箱庭中相遇并培育出的一牵

第一次有人，希望能和我成为朋友。

因病倒下时，也有人一直默默陪伴在我身边。

这里有着会真心表示他们需要我的人们。

「舍弃家族、友人、财产，以及世界的一忉，前来箱庭。」

原本我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舍弃，却有个女孩给了我改变自己的契机。

「————」

自己怎么能输。只要手中还握有可能性，就绝对还不能放弃。脑里回忆起的这些日子，绝对不只是跑马灯现象。

——前些日子，斐思·雷斯曾经过「生命目录」痈进化」和「合成」两种阶段。耀根据这段忠告，从理论上无限的系统树组合中，仿效被称为「幻兽」的种族们来建构出逻辑。

——被称为幻兽的物种，大部分都拥有结合了异种的外型。

例如拥有鹫和狮子等因子之种族。

例如拥有鹿和鸟等因子之种族。

还有拥有猴子、蛇、老虎等因子之种族。

正因为它们拥有以原本的系统树来并不可能存在的进化系谱，所以才会被认为是梦幻的生物。

也因此，如果有什么生物能自在操纵那系谱并改变生命的基盘——那么它就只能是被称为「合成兽」的不祥怪物。

（可是，不对……！爸爸交给我的东西……并不是那样的礼物……！）

为了让女儿能够靠着自己的双脚前往外界。

基于这份心意而送出的物品，怎么可能是那种邪恶之物。

所以耀选择相信。相信和父亲一起共度的日子，相信这份礼物，以及至今为止享受过的诸多恩惠。

——黑兔过，所谓灵格就是人生的功绩。

那么以这双脚经历至今的人生轨迹，以及每一次邂逅，才正是形成春日部耀灵格的财产。让名为「相逢」的恩惠——汇集到父亲赠送的项链上。

亲自开拓出的世界全体；收于双掌中的轨迹；从地开辟起就四处驰骋直到时间终点的百万生命系谱；从为数几亿的那些相逢邂逅中精挑细选并进化的星球发展；初等生命；高位生命；第三幻想种……从最初直到最深处，为了要彻底凌驾这一切，耀加速再加速，甚至超越了每经历三万两千七百六十八次就算为一秒的定义，取得生命的集大成——！

「什么……！」

格莱亚的声调里带着惊愕。

它发射出的灼热光束被耀的双掌——正在逐渐改变外型的「生命目录」挡下。

「不对……这不是我认识的生命目录……！」

原本握在耀手中的项链不久之后变幻成一把魔杖。

她高高举起这把先端有着大蛇，还装饰着绿色翅膀的巨大魔杖。

在张口露出利牙的大蛇挡住灼热光束的下一瞬间，从先端溢出的耀眼高热能量就化为大浪，彻底消灭了黑龙的一边翅膀。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惨叫听起来彷佛是临终前的哀号。失去羽翼的格莱亚被这一击打向城外，往地面坠落。耀在朦胧的意识中只能确定自己获得了胜利，接着就在原地静静倒下。

第三章

——「underood」大树底部区域。

巨龙才刚出现，就立刻把大量的魔兽送往地上。

露出毒牙的五头大蛇、拥有灼热背鳍的火蜥蜴。数百种异形的魔兽在地表上爬行前进，覆盖住「underood」的原野。

唯一值得庆幸之事，大概只有魔兽们是缺乏统率的乌合之众吧。

「noname」和「龙角鹫狮子」联媚众人一边撤退，并纷纷回到「underood」的根部附近，在那里展开最后的防卫线。

飞鸟坐在迪恩肩上，接二连三粉碎魔兽。在迪恩的刚强手臂压住魔兽的那一瞬间，莎拉就放出收缩于双手间的火焰将敌人燃烧殆尽。

众人保护着背后的地下都市，以全身来挡下这些步步进逼的魔兽群，除此之外的战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巨龙已经现身，除非攻略组能破解游戏，否则战斗无法结束。

飞鸟和莎拉虽然并肩作战彼此帮助，然而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打倒第二十只魔兽后，莎拉擦着额头汗水望向空。

下一瞬间，巨龙就从雷云中急速下降并展开冲剃。

「——呜！巨龙下来了！所有人快找个什么东西抓紧！」

莎拉发出如同惨叫的声音警告众人，了望台上也响起极为激烈的警告钟声。

巨龙扭动着即使盘绕山河后还有剩余的巨大身躯，发出咆哮并同时从「underood」上空迅速一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