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王元道九省其身

在大部分种子入库窖藏之前,钟粟果断亲自上手,对所有的马铃薯和甘薯种子过了一遍。

有坏的必须挑选出来,否则留在种子堆里,只会一传十十传百,那会很麻烦的。

至于玉米种子和辣椒种子,倒是不需要这么做。

刚刚和王元道一起吃的,其实就是挑选出来有问题的。

在后世,遇到坏的钟粟往往都是直接丢掉了事,但在大宋,钟粟实在舍不得。

用刀把坏了的部分消掉,剩下的完全没问题,他便煮了一些。

说起来,自己来到大宋之后,就已经没吃过马铃薯和甘薯了。

这两样东西在后世自然算不上多么精贵的食物,但吃的人还是很多。

现在到了大宋,这东西一下子变成了宝贝疙瘩。

正因为这样,完全没问题的,钟粟一个都舍不得吃,就算是赵煦要吃,他也不会给的。

能弄到这些种子实在不容易,还指望经过几代的繁衍驯化后变得更完善呢。

现在吃掉一个,来年就要少产出好多个,这笔账钟粟现在是不得不算。

几天过后,坛坛罐罐中的土壤湿度已经基本达到了要求。

钟粟开始松土,然后就要进行下种了。

王元道这家伙也是好奇心十足,几乎天天跟着他打下手,丝毫没有表现出烦躁的样子。

另外给他帮忙的,几乎都是汴京大学的学生,“有事,弟子服其劳”,没有什么不妥。

再说,老是读书搞研究也不行,容易把脑子弄成机器,适当参加一些劳动,对他们有好处。

种子到来之前,他没有多想过,现在钟粟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得再开设一个农学院。

大宋商业发达,但农本思想依然是主流,如果办起一个农学院,似乎也很是顺应潮流。

“老王,你说咱们在开办一个农学院怎么样?”

钟粟随口说道。

“农学院?”

“不明白?就是研究各种农作物培养生长之类的这些,怎么样?”

钟粟解释了一句。

“什么不明白,老夫怎么会不明白,春种秋收,这农作物生长还需要研究吗?”

王元道一脸鄙视地说道。

“你这老家伙知道什么呀,春种秋收,说得轻松,那你说说,我现在准备做什么?

现在可是马上就要入冬了。”

钟粟带着讥笑的眼神看着王元道,一副你来解释解释的样子。

王元道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好像真说不出什么来。

但他还是挣扎着说道:“我是不懂,但你也未必懂得多少。

你这么折腾,弄不好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

“说了你也不明白,这样吧,帮个忙,我要找个农学家来坐镇,不然农学院恐怕也开不起来。”

王元道一听,这家伙还真要这么干。

你说找个农学家就找个农学家,农学家不要钱的吗,哪有那么容易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不过,王元道作为国子监的司业,他接触的各类人物也不少,但好像没有农学家。

“种植一道,古往今来精于此者不多,即便有这样的人,也不容易找到,老夫只能说尽力而为了。”

王元道的确没有什么把握。

“什么尽力而为,你可是堂堂国子监的司业,而且是老牌子的那种,找个农学家好像多难的样子,尽力而为不行的,必须尽快找到。”

钟粟知道,王元道这种人一向四平八稳习惯了,轻易不会把话说满。

这个习惯和朝中的那些老狐狸也是别无二致,不逼一逼是不行的。

“说得你好像不是国子监的司业一样,咱俩同为司业,你别忘了。”

王元道觉得总算抓住了钟粟的一些破绽。

“你我怎么比,我才多少岁,你多少岁了,你熬了多少年了,我才到汴京几年?”

扎心啊,不,简直就是一语穿心,王元道哭笑不得。

钟粟这意思虽然没说透,但明摆着说他混得不行,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司业,可钟粟才二十来岁而已。

这人跟人那就没办法比,这么比也就没意思了。

刚刚还觉得钟粟说话有破绽,总算抓了个准,现在看来,那就是故意在给自己挖坑。

挖了也就罢了,自己果然毫不犹豫就跳进去了。

“我答应了还不行吗,刚才也就随便说说,我老王出马,区区一个你说的那个农学家,想找还不容易,包在我老王身上。”

钟粟暗暗高兴,这老家伙比起曾布这些人,还是好忽悠很多。

也就稍稍挤兑了两句,立刻就痛快地答应了。

曾布这些老狐狸,有时候不管你说得怎么天花乱坠,他就是纹丝不动。

之前的几次朝议,曾布虽然最后都选择了支持他,其实主要还是顺应了赵煦的意思。

赵煦如果稍稍流露出一些反对的意向,这老家伙一定会毫不客气带着大家众人推墙。

其实自己办书院能够这么顺利,真正认可他的人恐怕真不多,上意才是决定性因素。

两人说着话,所有的土都松了一遍。

“老王,看好了,这马铃薯的种法,你恐怕没见过的,开开眼界。”

钟粟笑着说道,王元道一脸鄙夷。

这有什么没见过的,不就是塞进土里就行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钟粟拿过来一个砧板,一把菜刀。

“你要做菜还是怎么地?不是说要种马铃薯吗?”

王元道一愣。

“说你没见过你还不信,看好了。”

钟粟说着,拿起一颗马铃薯,小心地切开,然后抓起一小块,按入了松软的土壤中。

“还得这么种,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无非就是要切开。”

“好啊,那你切一个试试。”

王元道看了钟粟一眼,照着钟粟的样子,一颗马铃薯当即切成了八块,然后抓起来就准备按入土中。

“等等,老王啊,你还是继续去读的你圣贤之书吧。”

钟粟哈哈大笑,老王一脸懵逼,不对吗,你刚才不也是这么干的?

“老王,你仔细观察了没有,这个不是想怎么切就怎么切的。

看到这上面的小眼没有,这是发芽的位置,你随便一顿乱切,把芽眼都切坏了,还能种出来吗?”

钟粟一提示,王元道拿起自己切开的马铃薯仔细查看起来。

还真是这样的,他都没仔细看,钟粟一说总算明白了。

刚刚还觉得钟粟切个马铃薯好像都小心翼翼的,还准备嘲笑他太慢,原来是在避开芽眼。

“你小子有种,我无话可说。”

王元道彻底服气了。

“服了就好,那就帮忙干活了。

你们几个明白了吧,切种子的时候一定要避开芽眼,一小块一个芽眼,明白了吗?”

钟粟又对着几个学生说了一遍,所有人心领神会。

人多的好处一下子体现出来了,一个下午还没完,三大间温室全都种好了。

“钟老弟,我有点奇怪了,这次种子运来,一直到现在都种上了,你怎么不向官家说说这事,大功一件啊。”

王元道有些纳闷,钟粟好像突然变得低调起来了,有点奇怪啊。

“老王,你这想法就不对了,还八字没有一撇的,告诉官家干嘛?

现在告诉官家,那叫好大喜功,做臣子要低调,低调懂吗?

等这些作物都结果了,再告诉官家,那才是算对得起皇恩浩荡。

现在就急着去表功,这想法要不得啊,老王,你最近这思想不对啊。

三省身对你来说已经不够用了,从今天开始,要不改为九省吧,九啊,这数字多吉利啊。”

钟粟一连串的上纲上线,王元道听得目瞪口呆。

不就是种东西吗,怎么说着说着还说到自己有问题了?这也太能扯了吧?

这家伙应该是在开玩笑,怎么突然说得这么认真,是转性了吗?

“好,我不对,我错了,我三省吾身,不九省,九,行了吧。”

“知道错了就好,给你一个改错的机会,每天讲学结束,把这三间温室看着点儿。

从现在到发芽,不能再浇水,明白吗?发芽了一定告诉我。

另外,让大家把这里收拾一下,温室要有温室的样子,乱糟糟的,不像话啊。”

钟粟说完,拍了拍手上的土,施施然走出温室。

看着钟粟的背影消失,王元道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

不对啊,这小字其实就一个目的,是为了让我帮他看护温室,居然还讲出了一大堆的道理。

又上当了啊,真是太可恶了。

王元道无语,看着站在一旁的几个学生,愤愤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里打扫干净。”

几个学生憋着笑开始整理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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