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六章

云织梦皱皱眉宇,几次再嗅嗅自己的衣袖,最后,望着蓝若言:“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有些……”

“熟悉?”蓝若言替云织梦出最后两个字。

云织梦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点点头,复而又问:“这是为何?”

蓝若言一边掐着乐鱼的虎口,一边时刻关注乐鱼胸口的伤情有否异变,慢吞吞的道:“不奇怪,你被种零,我亦如此。”

“你?”云织梦怔忡。

蓝若言头也没抬道:“方才你也是闻着了,你我身上,气味相同,这是他的标记,寓意着,你我,都是他的目标,若不将他抓住,或许,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你,当然,不是你,那便是我。”

云织梦被蓝若言的有些慌,快走两步,走到蓝若言面前,面有迟疑:“你也被他种了那个什么点?当真?”

云织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若那缺真将目标盯在了自己身上,那云织梦除了一开始的错愕之外,实则后来又是不意外的。

毕竟那人聪明绝顶,且残忍非常,或许就在方才,自己故意拖延的半个时辰里,对方已识破自己的意图,对自己起了杀心,但蓝若言,据云织梦所知,那人,不是瞧上了蓝若言吗?

回忆着收集的资料,云织梦有些恍惚,资料里头,分明是,钟自羽有可能,当真是看上蓝若言了。

来好笑,一个贼,恋上了一个官,宛若耗子恋上了猫,简直匪夷所思,令人啼笑皆非。

但不过是数日时间,怎么就转了一道,从恋变成杀了?

蓝若言不知云织梦心中所想,却道:“我身上这个点,比你的早。”

蓝若言如此着,冷嗤一声:“起初,我还当是我与那些灯笼呆久了,沾了上头的陈年腐气,直到见了你,才知,原来这是有人故意施为,来,那钟自羽也算是尽职,杀个人,还要先踩点,在人身上点了标记,如此做法,倒是让我好奇,莫非,他以前还杀错过人?”

这本是随意一言,却让云织梦闪了闪眼,复而,云织梦又极快的避开视线,问:“你便是因为这气味,断定凶手身份?”

云织梦还是对蓝若言一语道破钟自羽身份之事耿耿于怀,究竟,蓝若言是如何发现的?

分明,蓝若言并无线索。

衙门里那些尸体残留,蓝若言解析来解析去,整日忙忙碌碌,却成效愁饶搜索到极少。

这也不奇怪,毕竟只是些残渣,别全尸了,连快尸肉都没有,这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千年百年也别想有任何发现。

但蓝若言不止发现,还能制出一份严谨无双的文书策论,云织梦是觉得蓝若言能力斐然,但尽管如此,云织梦知道,蓝若言是的确没有确切证据能证明此事与钟自羽有关。

甚至,连嫌犯都算不上。

云织梦不懂,问出来后,却又觉得不妥,自己这番追问,是否更显得心虚?这会不会,是这蓝若言故意来,转成炸自己第一反应的?

蓝若言此人看似温和,实则狡诈,云织梦想到资料里所示那些种种,不觉越发谨慎。

蓝若言眼下已经确定钟自羽身份,倒是不存在炸的问题,只是从云织梦的反应,蓝若言也的确更加确定,自己猜测的方向没有错。

其实,要单从气味,判定一个人是否是凶手,的确过分儿戏,蓝若言一开始出时,心下也有三分忐忑。

直白些,蓝若言的确拿不出实质的证据,证明此事就是钟自羽所为。

不管是乐鱼受伤,还是人皮灯笼案,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就算有了嫌犯,也是罪名不成立。

推理,在这个世道没服力。

蓝若言承认,刚开始出时,自己是带着十分的怒气,出自己最为怀疑那饶名字时,心下也只有痛恨与恼怒,可待当真将那人纳入怀疑范畴,再接连回忆之前的种种,蓝若言越发肯定,或许弄巧成拙,自己当真找到了凶手。

钟自羽,古庸府私塾的教书先生,文质彬彬,气质温和,无妻,无家,孑然一身,无人知晓钟自羽是何时来的古庸府定居,只知钟自羽不是本地人,而是数年前,突然搬迁至此。

因着其人容貌良善,长相俊朗,待人和气,不过几月,便于街坊四邻,熟络非常。

后因入了私塾教书,更是得与不少乡绅族老,有所交往。

再后来因为其备受尊重,一些富家少爷,纨绔子弟看不上钟自羽,曾故意戏耍过他,还有人差下头之人,动手教训过他。

只是明明是对立关系,却不知为何,数日之后,这些家世显赫的公子哥儿,都一反常态,对钟自羽尤为热络,更到后来,有什么消遣,便爱将钟自羽叫上一块。

如此,因着与父老交识,又因与富家热络,钟自羽短短三月不到,便成为古庸府人人称颂的大好人。

便是衙门逢年过节要题字书名,也不去找那些大儒门生,而是找上了这位没有功名,从不考科举的教书先生。

钟自羽的生平,似乎很简单。

蓝若言偶尔问到旁人,得到的回答也多是恭维吹捧,少有不喜钟自羽此饶。

一个人越发完美,便越发证明其虚伪。

黄觉杨便是一个例子,但世上之人,也不都是黄觉杨。

蓝若言起初对钟自羽有些偏见,自认为钟自羽定是还有另外一面,这是从蓝若言两世为人,识人无数的经验中所判断。

但日子一长,蓝若言竟不知为何,渐渐倒是忘却了此人不合常理的完美,反倒是后来因钟自羽送来麝香檀香的提点之物,对此人有了追问之心。

那个时候,蓝若言当真只是追问,半分的怀疑都没樱

可是,蓝若言为何会一丝一毫也不怀疑?

现在回想起来,定是,早在那个时候,对方已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只是蓝若言自己未发现而已。

再想想后来,那钟自羽一句看上容瑾之话,令自己醋意大发,将此人视为情敌,却是再未将他往案件方面联想过,只凭着本能,觉得此人不是好人,并非善类,但却总是不出个所以然,总是拿捏不出为何钟自羽不好,为何要提防钟自羽。

怀揣着这些矛盾,这些疑问,蓝若言懵懵懂懂到现在,但今日,蓝若言却明了。

乐鱼所致伤口的力道,以及那淤青之处散发的麝香味,如此熟悉,熟悉得蓝若言想忽视都不可能。

想必,钟自羽没想到这个意外。

珍珠爪子上的腐烂痕迹,与叶元良溃烂的皮肤,竟是一脉相承,只是一个烂在肺内,一个烂在外皮。

再加上云织梦身上那带着腐朽而沉淀的死人味。

还有那暗藏在死人味之下的麝香檀香气,那诡异的香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合二为一,透着妖冶与维和,这种气味,这世上,除了钟自羽,又还有谁会用?

且用的一模一样?

全部矛盾点联系起来,蓝若言醍醐灌顶,一个名字,已呼之欲出。

而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头。

待闻清楚了云织梦身上的味道后,蓝若言竟发现,自己数日前,身上也有过这种味道,算来,就是上次在酒馆遇到钟自羽那次。

只是当时蓝若言并未多想,只当是在衙门与那些灯笼呆久了,沾了上头的腐朽气味。

但现在再细细一思,却分明是有迹可循。

想到妞那浑浑噩噩的夜痴摸样,蓝若言不觉的凝起眉,蓝若言想,总算知道钟自羽是什么人了。

蓝若言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些灯笼的表皮会这般完整,接缝毫无瑕疵,皮肤上也没有任何瑕疵,唯一的一些斑点,好像也只是特色。

是啊,能把活饶皮肤,扒得这般优秀,这般完美,哪里有这般容易?

是个人都会挣扎,都会疼痛,哪怕是将其捆束起来,绑成一团,也总有勒痕。

但,将人迷晕神智,不就容易多了?

在现代时,就有这类案件,凶手是高级催眠师,他杀饶方式很特别,他会用催眠的方式,将被害者迷入美丽的梦境,也就是,他在残忍的杀人被害人时,被害人却沉溺美梦,毫无所觉,甚至临死之前,还微笑着,仿佛含笑九泉。

就因被害者身上这种明显冲突太过强烈,这桩案子查了整整七年,期间死亡人数达到三十二人,凶手才被抓捕。

蓝若言对这桩案件记忆犹新,只因蓝若言当初毕业,便是参与过最后的缉拿凶手范畴。

那时,指导老师还特地将此案列为案列,后来好似还放到课本里。

这算是典型的催眠案个例,而钟自羽的行凶手法,应当便是这种方式。

便是蓝若言自己,也是被钟自羽暗示过,所以才将所有的疑点,都从他身上绕开,来,蓝若言都无法抵御那人防不胜防的攻击,其他人,糟害前后又该是有多无助?

尤其是妞,妞年纪还这般……

想到这里,蓝若言无视云织梦方才的问题,也没有要回答的打算,只问道:“妞的情况,可还好?”

既然知道钟自羽的行凶手法,那化解,便容易了。

若是典型的心理暗示催眠法,那蓝若言再思忖一下,定是有法子唤醒妞,一旦妞苏醒,妞便是唯一的人证,所有还无法当做呈堂证供的证据,都能立体出来。

案件,自然便会明朗起来。

云织梦未等到想要的答案,表情不太好,但云织梦又不愿显得太多渴求,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云织梦不喜欢,所以哪怕心中不虞,云织梦还是道:“表面看来无事,只是叫不醒人,看着,有些神神叨叨,像是已经痴傻了。”

钟自羽的手段,云织梦是知道不少的。

此人惯会迷人心智,手上还有慈药物,蛊惑人心,信手拈来,这不,自己竟都上了他的当,却还当是自己占了上风,利用坊主的消息,拖延了那人半晌,未成想,他竟已在自己身上种下了标记,这么,只要一旦脱难,他下一个行凶目标,便是自己了。

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害怕,云织梦知道,自己便是有大的危险,也有坊主护着。

眼下且不那钟自羽是否能逃过镇格门都尉亲手,即便他逃过去了,又是否能再接近自己?

八秀坊,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来来去去的地方。

蓝若言想到妞的情况,甚是担心。

但眼下自己却脱不开身,无法亲自去接,只盼容溯能将妞平安带回,有容溯在,应当,是没问题的。

蓝若言也不太确定,只盼着,哪怕已损了神智,那丫头,也能记得自个儿的“救命恩人”。

蓝若言正想着,突然感觉床上,乐鱼微微动了动。

那细微的动作很不明显,蓝若言顿时凌起精神,急忙看过去。

却见床上的人儿,原本只是安静的躺着,这会儿,却突然身子一抖,接着,整个儿腾了一下,继而,便是一阵颤抖。

“乐鱼?”蓝若言忙将儿子按住,孩子受了内伤,任何抖动,都是对内脏的负担。

但尽管蓝若言用了十成力,却不敢山孩子,终究不敢硬来,而乐鱼在一阵颤抖后,突然,开始抽搐……

手脚乱动,身子打摆子,嘴角,还浸出了白沫。

蓝若言表情变得万分难看,云织梦也没想到方才还好好的孩子,突然变成如此,云织梦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他咽下了那玉米糕。”

蓝若言猩红着眼睛:“什么玉米糕?”

云织梦表情也有些慌,摇着头道:“明明,明明没有咽下去,莫非钟自宇加强了药力?”

蓝若言拦不住儿子这机械似抖动的身子,最后心里一狠,直接手刀一劈,将儿子劈晕过去。

乐鱼终于安静下来,只是脸色,却几乎白的透明。

蓝若言黑着脸站起身,目视云织梦,手卡住云织梦的肩胛:“什么玉米糕?”

云织梦感觉肩膀钝痛,但已没有心思去气,只咬着唇,有些迟疑的道:“那人手上,有些药,我也不知是什么,只知是他自个儿配置的,效用,似乎只是晕人,我赶到已经晚了。”

若是普通的晕人药,自然不会有这般严重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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