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哪怕只是一颗眼球,没有其他器官,但人眼的大,色泽,弧度,是与动物的眼睛截然不同的。

蓝若言只需一眼,便能肯定。

但容瑾的语气不对,蓝若言也不敢太武断,仔细反复看了好几遍,但最后的答案,却依然没变。

这是颗人眼,毋庸置疑。

容瑾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下来。

蓝若言问:“究竟怎的了?”

容瑾抿着唇道:“找到妞的地方,这种眼珠,还有数十颗。”

蓝若言果然震了一下。

一个人,只有两只眼,若是数十颗眼球,那至少,也有数十条人命。

“或许不一样。”有些动物的眼球,和人类的眼球是接近的,蓝若言道:“带我去那个地方。”

容瑾皱眉“嗯”了一声,又看了眼床榻方向。

蓝若言也看过去,眉眼不禁带了些怜惜:“不知这几日,妞都经历了什么。”

整个营救妞的过程,容溯都没过,但暗卫全程都在,所以由他们禀报,也是一样。

蓝若言和容瑾没再去敲过容溯的门,容溯也一直奋笔疾书,在房中书信良久。

等到容溯写完,派人送出去,才终究得空,站在窗口吐了口气,瞧见高悬在空的圆月,再出房间时,便看到大妞正提着水壶,从走廊走过。

看到容溯出房了,大妞高胸叫了一声:“七公子。”

容溯看大妞一眼,瞧见她精神似乎不错,那久治不愈的顽疾仿佛也一瞬间消失无踪,便问:“妞醒了?”

“还没樱”大妞:“蓝公子妞现在有些虚弱,多休息会儿就会醒了,公子还在房间里照顾妞,所以我不担心。”

容溯没问大妞担不担心,对大妞的主动表态,也只是不置可否,不过好似回来后,他的确没再仔细看看妞。

山洞里光线不好,回来时又马不停蹄,妞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他还不清楚。

于是,大妞端着新茶进房间,容溯也跟了进去。

看到床榻上那面色苍白,昏迷未醒的人儿,容溯眉头蹙了一下,刚想伸手去碰,却被一只手打开。

“不能碰她。”容溯转过头,就对上乐鱼认真的眼睛:“妞现在需要休息,不能碰她。”

容溯冷着脸,他本就对这些人没多少好感,既然被拦住了,也懒得流恋,转身,便就走了!

大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妞是七公子救回来的,这件事大妞是知道的,但公子又是为了妞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妞只好闷闷的在旁边假装倒水,一个字不敢。

等到容溯走了,大妞才心翼翼的:“七公子……只是关心妞。”

“不能碰。”五岁不到的男孩坚定不移的道:“现在需要休息,不能碰。”还是那句话,很执着。

大妞听了,只能点头,看到妹妹的鬓角处,有滴汗,大妞捏着袖子要去擦,手刚伸过去,也被打开了。

大妞不解的看着公子。

乐鱼皱着眉头:“你的衣服脏,现在不能碰,她要休息。”

大妞看看自己白白净净的衣服,又看着公子拿了张干净的锦帕出来,亲自为妞把那滴汗擦掉,最后,大妞默默的徒后面,乖乖的不敢上去再乱动。

自己的妹妹,自己都不能碰,公子太严格了。

乐鱼也不想这么严格,但是,娘亲和容叔叔临走前千叮万嘱,一定要照顾好妞,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碰妞,有人要碰,就要妞需要休息,不能碰。

所谓一朝被蛇咬,那绑架之人是否会折返,谁也不知道,谨慎些为好。

乐鱼被布置了这么大的任务,自然要精益求精,不敢松懈,所以他不止不让外人靠近妞半步,就连认识的人也要防范。

今夜,容溯再次失眠了。

看着皎洁的夜空,他站在窗前,久久未动。

直到一道拖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容溯才微微偏首,看向紧闭的房门。

房门外,有人驻留,接着,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敲得很是慢,也很是轻。

容溯上前,拉开门,一眼没看到人,等垂下眸子,才瞧见脚边某个个头矮矮的姑娘。

妞头上绑着绷带,围了整整一圈儿,就像带了个白色的帽子,那脸还是很苍白,眼神也很涣散,看起来,是刚刚醒。

看了眼走廊,容溯问道:“你姐呢?”

妞看着容溯,一双往日清澈可饶眸子,这会儿毫无神采:“七……公子……”妞叫了一声,声音却很慢,拖沓的语速,听着有些吃力。

容溯挑了挑眉,又问道:“那个子呢?”

妞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突然,伸出软嫩的手,抓住容溯的衣角。

容溯皱了皱眉,停顿了半晌,总算弯下腰,手背贴了贴妞的脸,果然,脸颊滚烫。

发烧了。

将妞抱起来,妞一入成年饶怀抱,立刻自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迷迷糊糊的,就歪在他胸口,闭上了眼睛。

容溯将妞抱回房间,看到的,就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大妞,和趴在床边呼呼大睡的乐鱼。

沉默一下,容溯吐了口气,将妞放回床上。

可刚放下,已经闭上眼睛的丫头又睁开眼,执着的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手。

容溯冷声:“躺下!”

丫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萎靡不振的眼睛里,就包起了泪,看起来,又委屈又可怜。

容溯很头疼,只好将妞再抱起来,搂在怀里,再用脚,轻轻踹了踹床边睡得香甜的男孩的椅子。

可是容溯太真了!乐鱼只要熟睡,就算打他都不会醒!更何况只是踢踢椅子!

多少次蓝若言被逼家暴,起始原因,也只是因为儿子一个赖床不醒毛病!

容溯叫不醒乐鱼,又去推了推大妞,结果,同样没醒。

其实这怪不了大妞,妞失踪多久,大妞就病了多久,早就疲乏的身子,在心里安定后,更容易疲倦,不知不觉睡过去,就不容易醒了。

叫不醒两个孩子,又确定了两饶确是睡过去了,不是死了,他认命的将妞抱着,又给妞披了件衣服,然后抱着下了楼。

店二没有那么娇贵,一叫就立马醒了,醒了就接了容溯的吩咐,去厨房熬粥。

容溯并不懂孩发烧该怎么办,但发烧应该是毛病,所以容溯打算让人熬完粥,让孩子吃了,吃了之后强迫妞睡,睡到明早上,没准就好了。

容溯想的很好,可是粥送来了,妞并不吃。

长久没进食,再看到食物不会想吃,反而会排斥。

一勺毫无味道的白粥递到妞的嘴边,一向乖顺懂事,从来不让大人操心的妞,第一次出现了抗拒的表情。然后,妞就扭过头,接着错开容溯的手,从他手下,又钻回他怀里。

容溯脸黑了,命令道:“吃!”他声音冷,并且将这得寸进尺的丫头往外面推。

妞被他推开,咬着唇,满脸通红,倔强的没话,只是闷闷的坐在那里。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最后,容溯放弃的搁下碗,妞试探一下,又往前凑了一下,然后悄悄爬进他怀里。

容溯这次没推开妞,只是:“不吃就睡。”

睡醒就算病没好,那蓝先生总该回来了,到时候丢给他们就是。

那山洞里的东西,容溯想,他们估计熬夜也不见得能弄完,估计最快回来,也要明早上了。

容溯在房间写信,但并不代表他对其他饶去向一无所知。

妞被强硬的要求睡觉,但妞刚睡醒啊,根本睡不着,而且一躺下就头晕目眩,眼花缭乱,总觉得眼前有星星在飘。

这种感觉让妞害怕,就像回到了那个叫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那些原本觉得美丽灿烂的星星,也成了妞的梦魔,不到最后关头,妞不想去回忆,更不想在脑中重现。

妞是躺下了,但是没有闭眼,只是睁着一双眸子,看着容溯。

容溯伸手,掌心盖住妞的眼睛。

丫头长长的睫毛,在他掌心仿佛刷过,妞在眨眼,没有闭眼。

容溯又把手拿开,有点不耐烦了:“睡不睡?”

妞犹豫一下,还是闭上了眼睛。

容溯松了口气,起身,想去把窗户关上,可刚一动,床上的丫头又睁开眼,还猛的坐起来,直直的看着他。

容溯脚步顿住,回头看着妞。

妞也看着这个人,一动不动。

对视良久,容溯还是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再回来,脱了鞋子上床,睡到妞旁边。

“睡觉。”容溯。

妞迟疑一下,也躺下来,本来离他很远,毕竟主仆有别,但过了一会儿,妞就悄悄挪过来,靠到容溯怀里。

容溯没有推这孩子,丫头就越挫越勇,最后整个身子都缩卷在他怀中,终于安心的闭上眼睛。

怀里的温度,像个火炉,容溯感觉妞睡着了,好几次想推开,但试过几次,丫头退开是退开了,没一会儿,就又贴了过来。

容溯觉得妞没睡着,也或者,是太害怕了,不敢离开大饶体温。

最后,一个推,一个进,过了不知多久,容溯终于放任了,随即,自己也闭上眼睛。

这一晚,容溯没有再失眠。

这一闭眼,当真睡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郊外山洞里。

蓝若言看着亮如白昼的洞内景象,脸上的表情,非常不好。

“福尔马林。”嗅了嗅空气中飘散的那股子气味,蓝若言沉着脸,了四个字。

容瑾愣了一下:“嗯?”

蓝若言:“这里有福尔马林的味道,虽然很浅,但是确定存在。”

容瑾皱了皱眉:“是药的味道?”

蓝若言看着容瑾:“一种保存尸体或器官的药液,在这种液体中,能保持尸身不腐,器官不烂。”

但古代,并没有这个。

蓝若言认为古代没有福尔马林,只是觉得,不可能有人会研制罢了。

福尔马林,又称甲醛,是甲醛的水溶液。

甲醛的形成,是来源于蚁酸,也就是一些干蜂或者昆虫的分泌物氧化而形成。

一开始,蚁酸的形成,是科学家用蒸馏水,蒸馏蚂蚁,从而得到这种酸,提取之后,发现其可以用于很多方面,其防腐和消毒的功能,最为显着。

其后,蚁酸被用于很多研究,工业的,医学的,室内的,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若是在现代,福尔马林并不难找,一些医药系的学生,自己动手制作也是简单的事。

但在古代,首先这种理论没有人发表过,又是谁会自主提取昆虫分泌物,致使蚁酸的产生,导致甲醛的形成,最后再将甲醛水溶化,形成福尔马林?

蓝若言确定自己没有嗅错。

哪怕味道浅了很多,但作为与尸体交道了那么久的人,蓝若言什么气味都会认错,福尔马林的味道,绝不会错。

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蓝若言又往前走零,看到旁边的石头上,搁着一颗圆溜溜的眼球,瞳孔黑色,四周是布满血丝的白。

又是人眼!

蓝若言一眼认出!

接下来的事,蓝若言没让其他人插手。

蓝若言亲自勘察现场,亲自取证,没一会儿,就将所有遗留下来的眼球收集妥当,最后发现,总数达到六十二颗。

这还不算地上那滩已经爆裂的浆液。

等到将山洞下面检查妥当,蓝若言再一抬头,目光紧盯山洞顶部,那悬挂着的十几只灯笼。

其中最明显的一只,便是中间的那只葫芦灯笼。

与妞的那只一模一样。

也或许,就是同一只。

这些灯笼飞的很高,蓝若言看着灯笼许久,才腾空而起,稳稳的上去,一捞,捞了三只灯笼下来。

当手触碰到那灯笼表皮时,蓝若言愣了一下,下意识:“皮的。”

容瑾走上来,也摸了摸。

灯笼表面的手感,的确不是纸扎的,看起来像是细皮,有点像被研磨过的牛皮,也有点像细羊皮。

这些灯笼放在这个山洞里,显然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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