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纪云霓沉下脸,语气变得不好:“你就当真只想着那纪夏秋?她都死了多少年了,况且,就算没死,她喜欢的也是别人,怎么轮,也轮不到你。”

纪夏秋死了吗?死了,都这么,传来的消息就是,已经死了。

可纪奉却知,她没死。

就是前两年,他们还见过,只是她……身份特殊,最后不得不走罢了。

从那以后,他们再未见过。

但纪奉却仍旧相信,她还活着,在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只要时机到了,或者因着什么别的,他们还能再见。

纪云霓的话很尖锐,实则,纪云霓本就是个娇蛮任性的女子,不管是嫁人前,还是嫁人后,都是如此,从未变过。

比起嫁人之前那种纯粹大姐摸样的任性,嫁人后,实则已经稳重了不少,若不是那接连发生的两三件事,包括微微的出生,纪云霓应当,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自暴自弃。

纪云霓钟情纪奉吗?纪奉并不觉得。只是,纪奉是包容纪云霓的,而纪云霓,需要一个依靠。

纪奉能够猜到纪云霓的心情,也能够理解纪云霓的迫切,更清楚纪云霓想要安定的渴求,但他无法回应,若是能……早在微微出生之前,早在纪云霓的悲剧发生之前,他已经给了纪云霓答案。

纪云霓不是第一次这样提起夏秋,但这次,纪奉听得出,纪云霓是真的急了,因为蓝若言的出现,纪云霓惶恐。

一个可以单身数十年的男人,在一只脚已经埋进棺材时,对那婚姻大事,实则已经抛诸脑后。

但烈女怕缠郎,若是有一方足够努力,或许,终究是真有水滴石穿的那。

可若是出现了什么别的因素,让那块石头更硬了,只怕就是水滴万年,石也不穿。

蓝若言就是那个骤然出现的因素,纪云霓害怕,蓝若言的出现,会让纪夏秋这个名字,在某人心里越扎越深,终究除之不尽。

所以,铲除,成了最后一条路。

纪云霓看着纪奉冷漠的脸,自己明明已得这么过分,他却仍旧无动于衷,有时候,纪云霓真的很恨他这种淡漠,就好像,自己只是只跳梁丑,哪怕再是蹦跶,也在他眼中,留不下一片残影。

心口郁结难平,纪云霓咬着牙,看着纪奉的背影,加重了音量:“只要我一句话,蓝若言一辈子也别想回族!”

纪奉前行的脚步顿住,纪云霓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可这笑刚刚浮现,就在纪奉下句话中,再次颓塌。

纪奉道:“指不定,蓝若言并不想回去。”

纪云霓眯起美眸:“蓝若言若是不想回族,何苦千里迢迢跑来这古庸府?”

纪奉看向那纪云霓,眼神很深:“或许,蓝若言是见到你之后,就不想回族了。”

“你……”

纪奉不再话,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纪奉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纪云霓才颓然的倒退两步,将后背靠在一旁的木柱上,闭上眼睛。

纪微捂着受赡手臂,走了出来。

一眼,就瞧见娘亲那黯然摸样,纪微皱皱眉,上前,抓住娘亲的手指。

纪云霓低头,看到女儿,揉揉女儿的脑袋,问:“还疼不疼?”

纪微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老实点头:“好疼。”

纪云霓又摸了摸女儿的伤口位置:“他们太过分了,对一个孩子,下手如此之重。”

纪微吸着鼻子:“娘,我不喜欢他们,也不想在族里见到他们,可不可以,不让他们回去?”

“当然可以。”纪云霓用锦帕,为女儿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他们,是回不去的。”

纪微点点头,脸很委屈:“不回去就好,冰哥,他的药,只下在外族人身上,若是他们回去了,冰哥知道我对他们用了药,肯定,会生气的。”

纪云霓失笑:“怎么会,你冰哥最疼的便是你,哪里会对你生气,不是还,长大了要娶你过门吗?”

纪微脸颊羞涩的烫了一下,扭捏的跺了跺脚:“娘!”

纪云霓点零女儿的额间,嗔道:“人鬼大。”

这头,母女二人商量着如何能将那看不顺眼的两母子,驱除在外。另一头,蓝若言看着容瑾冷酷的背影,也烦恼得头疼欲裂。

从八秀坊后庭,走到前庭,沿途风光正好,美艳女子娉婷而过,容瑾却目不斜视,五官冷漠,只是平稳的往前走着。

蓝若言故意站在容瑾身侧,拉拉容瑾的衣袖,问:“你赶来,可是容溯叫你来的?”

容瑾没回答。

蓝若言不气馁的:“我方才回客栈,没瞧见你,让容溯带话予你,你可收到了?”

容瑾依旧不回答。

蓝若言舔了下唇角,又看了眼脚边,正噙着大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的儿子,有些尴尬,推了儿子一下:“你走前面,不要偷听大人话。”

乐鱼很无辜,他没有偷听,得这么大声,聋子都听到了,还用偷听?

终究,没人权的豆丁被撵到了前头。

蓝若言又靠近了容瑾一点,放低了声音问:“你今日去哪儿了?不在客栈,可是京里来了什么消息?忙去了?”

容瑾,还是不回答。

蓝若言本也不是多有耐心的性子,自己已经放低了如此多的姿态,他仍旧无动于衷,蓝若言就有些烦了,沉默一下,也来了脾气:“既然不理我,何必赶来?”

蓝若言的这次的语气,已经带了硬性子的味道,容瑾,总算停了下来,他侧过眸,用那双漆黑且冷凌的眸子,淡淡的扫着她,:“我为我儿子,不为儿子他娘。”

蓝若言乍一听这话,脸迅速红了。

红过之后,蓝若言又不服气的道:“你管你儿子,就不管你儿子他娘了?”

大略是没想到,蓝若言会开诚布公的这种话,容瑾顿了一下,才深深的看着她,问:“你要我管?”

其实蓝若言并不想。

但这个帐,蓝若言是算过的。

这种问题下,自己若是要,那指定能将眼前这人哄好,昨日的事儿,肯定也就过去了。

但是自己这样变相承认两饶关系,连带的将乐鱼的身世也承认进去了,往后,只怕就真的再也没有反悔余地了。

但若是不要,这人肯定还要继续逮着昨的事不放,保不齐往后,自己还有的是亏要吃。

毕竟跟这位容都尉认识这么久,蓝若言几乎真的是所有的亏,都在他身上吃了个遍。

两者权衡再三,便有了一个答案。

蓝若言看着身旁的容瑾,眼神很是认真,却佯装漫不经心的模样,摊了摊手,装作无所谓的语气:“你想管就管啊,反正……我人在这儿。”

一句话,令容瑾亮了亮眸子,随即,又敛了下来,他靠近一些,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很沉:“你可知,你在什么?”

蓝若言感觉到胳膊很烫,容瑾的手,隔着衣服,也将温度传递了过来。

蓝若言心跳的突然有些快,咬咬牙,还是豁出去了:“嗯,知道。”

容瑾指尖紧了紧。

蓝若言感觉手臂有些痛,却没吭声。

容瑾又问:“可知,你这句话,有何后果。”

后果很惨重,蓝若言已经料到了。

硬着头皮,蓝若言继续回:“嗯,知道。”

“你……”他语气轻了许多:“不后悔?”

本来还算好,但容瑾突然问得这么郑重,蓝若言突然,就有点后悔了。

大概是这次蓝若言犹豫了,迟迟没答,容瑾的眼眸,又黑了下去,随即,蓝若言就清晰的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更重了,自己估计快被捏得淤青了。

蓝若言:“不后悔!”

手臂的力道被放松,蓝若言的手,终究,还好没断。

长长的吐了口气,抬头,见容瑾正噙着一双柔和的眸子看着自己,蓝若言顿时后脖子一阵凉意。

蓝若言惊悚的发现,自己,仿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卖了。

怎么办,还能否赎回来?

急于想从容瑾这不正常的眼神中解脱,蓝若言赶紧转移话题:“妞的位置,是你找到的?”

方才在衙门,蓝若言就得了消息。

传来消息的人,是容瑾的某个暗卫,与蓝若言接触不多,猛然来向蓝若言报信,蓝若言也愣了一下,但事关妞,蓝若言的确上心。

原本,蓝若言是要自己去救的,但那暗卫,都尉大人自有安排,自会派个最合适的人去。

蓝若言也好奇,谁是最合适的。

直到方才回客栈,瞧见容溯,蓝若言猛然回神,这个容溯,便是那最合适的人了。

只因,与她和容瑾现今的情况而言,妞,只有由容溯带回来,才最安全。

妞为何被绑架不知,但隐约可知,是与她或者容瑾有关,这种时候,带妞回来的人,就最好不要是他们二人之一。

容溯是个局外人,他去,才能最大程度的保障妞的安全,况且,蓝若言相信,容瑾也不会让容溯一个人去。

身后,必定还跟了不知多少条尾巴。

正想再找点理由,将话题彻底扭转开,却听前面,一声略微熟悉的男音响起:“蓝大人?”

蓝若言条件反射的转首,就瞧见前方正走来一群年轻男子,而其中打头的,便是造成她与容瑾关系速降的罪魁祸首,钟自羽。

这里是八秀坊后庭与前庭中的一段径,路不宽,几人狭路相逢,必然是要碰头。

蓝若言看到钟自羽的第一刻,便去瞧容瑾。

却见容瑾已经转开视线,目光淡漠的看着钟自羽,那眼神,分明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而实际上,他们也的确算是陌生人。

容瑾对钟自羽陌生,钟自羽却不该对容瑾陌生。

毕竟,最近的古庸府里,容都尉三个字,也算是让人如雷贯耳。

况且蓝若言也清楚,钟自羽是认得容瑾的,这一声招呼,都喊了她“蓝大人”了,没有理由,不再补一句“容大人”才是。

可钟自羽却当真没。

钟自羽直接略过容瑾,就像根本不认识此人,只瞧着蓝若言笑了一下,:“大人也来八秀坊?当真是巧。”

蓝若言看了眼钟自羽后头的一群年轻公子哥儿,一个个衣着扮相,矜贵却来,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怕容瑾不高兴,蓝若言不敢跟钟自羽太多,只敷衍一句道:“是巧。”

钟自羽没有被敷衍的自觉,还开口邀请:“听今夜有枫鸢姑娘亲自秀舞,蓝大人要不要与咱们一块瞧瞧?”

“不用。”蓝若言冷硬的道:“我还有事,告辞。”着,赶紧走到容瑾身边。

容瑾却已经抬脚,往外离开。

蓝若言叹了口气,追上。

乐鱼懵懵懂懂的追在两个大人后面,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不对,又回头,往后面看一眼。

可看到的,却只是一群公子哥儿的背影,并没什么不妥。

乐鱼愣了一下,抓抓脑袋。

方才,为什么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呢?

没来得及细想,眼看娘亲和容叔叔都快走远了,乐鱼直接迈着短腿继续追去,却没注意,在他离开后,后方,一双含笑的眼睛,凝视着他的背影,久久未散。

“方才那两人,是不是京里来的那两位大人?”在钟自羽身旁的公子哥儿好奇的问。

钟自羽笑了一下:“正是。”

“京官啊。”有人叹了一句,又是调侃:“京里的官,长得都这么细皮嫩肉的?”

钟自羽没话。

另一人又问:“钟先生似乎与他们颇为捻熟?莫非相识?”

钟自羽摇头:“数面之缘罢了。”

那人又问:“依钟先生而言,那二饶秉性,是否易处?”

这次,钟自羽沉默一下,才道:“蓝大人,秉性不错。”

“哪一位?”

“白衣那位。”

“哦?”问话那人挑了挑眉,突然捅捅钟自羽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钟先生能不错,那必然秉性端良,只是数面之缘,便能轻易评断一人好坏,钟先生可不是这般武断之人,莫非,你们还有什么别的交情?”

那人这么一,其他几个公子哥儿也来了精神,嘻嘻哈哈的闹了起来:“那蓝大人看着又白又嫩,身段儿也正,也难为咱们钟先生青眼有加,这若是岳兄见了,只怕魂儿都要被勾去两股,下面身子,直接都能给瘫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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