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老壳头动作很快,七拐八拐的就把府尹大人拽到了后衙去。

而这里,还如之前他离开的时候一样,严肃,认真,一触即发。

穿着正统巡卫服饰的衙役们,满满当当的站在院子里,一个个愤世嫉俗的瞪着前方的高高屋顶,见到府尹大人来了,有人立刻开口告状:“孙大人,就是这个贼!”

那人边,还伸手,控诉的指着屋顶上,那几乎融入黑夜的男人。

孙奇顺着那衙役的目光往上面一瞧,背着月光的角度,他只能看到一个身姿欣长,身材挺拔的男人,单手背着,威严而静谧的站在那里。

孙奇眯了眯眼,总觉得对方的姿态,和一个贼不太像。

纪奉此时走出来。

作为衙门的师爷,算是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中,唯一用脑子的人,他忠实的上前,将之前的事又了一遍。

纪奉的很详细,并不如老壳头那样冲动,一口咬定。

纪奉时还加入了自己的猜测,压低了声音,提醒自家大人:“此人……看起来不对。”

这是纪奉最后的结论。

孙奇抿紧了唇,又看了眼屋顶上完全没有要下来意象的男人,皱着眉问:“本官乃古庸府府尹孙奇,阁下如何称呼。”

旁边的衙役们很生气,老壳头脱口而出:“大人……您不用对这贼这般客气!”

其他人也立即附和!

他们古庸府虽然在其他州府中比较穷,地位比较低,古庸府人去外地总是被人看不起,人家都嫌弃他们是乡下州府,可那也是在外面,这是他们自己的地盘,这人是贼!凭什么要他们家大人,这么纡尊降贵?

一个江洋大盗,哪里来的这般大的面子!

很有荣誉感和自尊心的衙役们七嘴八舌的开始呱噪起来,有人破口大骂屋顶上的贼人,有人苦口婆心的劝孙大人拿出点一府府尹的威严,不能让他们这么被人看不起!

这些人的很快,很急,顿时孙奇便觉得头疼。

孙奇皱着眉,抬手呵斥:“安静!”

周围一顿,接着,便是沉默。

本就在睡梦中被强行唤醒,本就心烦的男人疲惫的揉揉眉心,这才在沉默一下后,问屋顶上的男人:“听阁下是位江洋大盗。”

房上的容瑾一言不发,他要看看,孙奇到底眼瘸到什么地步,他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孙奇还认不出。

孙奇没等到“江洋大盗”的回答。

府尹大人还没什么,其他人又开始不开心了,议论声眼看又要腾起了。

这次是纪奉及时制止:“大人自有主张,安静!”

还没升高的议论声,再次消弭,转瞬又恢复平静。

孙奇似乎并没有太生气这位“江洋大盗”的不给面子,虽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州府府尹,他处理这种公然不给他面子,快踩到他头顶的逆贼的方式,并不严苛,甚至一点的威慑都没有,但他也没有太在意。

他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暗暗整理了一下措辞,孙奇犹豫一下,还是问:“请问阁下,这是看中了我古庸府哪样物件?可否告知?”

现场出现三个呼吸的死寂,原本还不安分的衙役们,都卡壳了一般,错愕的盯着自家大人。

虽然知道自家大人脾气温和,虽然知道自家大人是个好官,可是,他们真的不知道,他们家大人竟然这般……聪明。

对,就是聪明。

看看大人问的话,这个技巧性,果然是在京都当过榜眼的人,一看就不一样。

他不是直接控诉这贼人偷东西,也不是强制要把贼人打下来、压入牢,他竟然是在用这种方法套对方的话。

是啊,只要对方出他是来偷什么的,那他就是间接承认自己就是来偷东西的,而不管他偷什么,敢在衙门偷,最低也得是个发配充军。

所以,不管他是被其他哪个州府悬赏的江洋大盗,只要他承认偷盗古庸府衙门,这人就成了他们古庸府的一级通缉犯,他们就算今夜将人就此斩首,杀了,其他州府也挑不出他们的错。

以往,总是在做了什么政绩后,没两就被其他州府截胡的古庸府府衙众人,已经在心中渐渐崇拜起他们这位平时其貌不扬,但关键时刻智慧过饶府尹大人了。

府尹大人不愧是府尹大人,就是有远见!

衙役们迅速交换眼神,他们都“领悟”了府尹大饶良苦用心,因此,所有人也不骂那江洋大盗了,他们开始温和的笑着,对房顶上的男人问:“是啊,大盗公子,你要偷的是什么,介不介意告诉我们,我们可好奇了。”

衙门是没有贵重物的。

不过没关系,哪怕这人今晚只偷了他们衙门后院的一朵花,他们也会把这人成一级通缉犯。

要知道,抓到一级通缉犯可以报上京都,政绩可以折算成额外奖励,不定发下来的贴补银子,就够他们给衙门重新买一张办案桌了。

原本那张桌腿已经瘸得不能再瘸,每次大人办案的时候拍惊堂木,都不敢使劲拍,就怕一拍桌子就散架。

这办案桌可是每个州府衙门的门面,他们早就想换一个体面的好木头的桌子了,最好是红木的,如果是檀木刷红漆也行,不过别人家的州府衙门听都是用纯红木,他们刷红漆会不会看出来?唔,应该不会,红漆也是红的,而且其他州府的大人不常来他们这儿串门,嫌他们这儿交通不便,并且贫穷。

衙役们脑洞大开的胡思乱想起来,并且越想越远,而在他们想的开心时,他们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但屋顶上的容瑾:“……”

这个不大的院子里,再次变成诡异的安静。

孙奇的话,“江洋大盗”不回答,衙役们的“示好”,“江洋大盗”不接受,那么双方就僵持了。

但是双方都很有耐心,这种僵持,似乎都在等待对方打破,可对方,迟迟不打破。

最后,想着再这么耗着都要亮了,孙奇终于揉着眉心,发出命令:“来人,将他给本官打下来!”

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只能给罚酒了!

孙奇是个文人,能用和平方式解决的问题,他素来不喜欢武力。

毕竟,武力也烧钱!

衙门兵器不多,申请也困难,很多兵器用了就坏了,修补都修补不好,太浪费了!

孙奇从一开始就想善意谈判,虽然一个官和一个贼善意,听起来都不像回事,但孙奇真的想知道,他们衙门到底还有什么值得偷的,心里猫抓猫挠的想知道,总觉得知道了,会发财?

可是对方显然是个硬茬,死也不。

孙奇也没办法了,总不能一起在这儿等到亮,他还想趁着明早开衙前,再回去补个回笼觉。

这么想着,孙大人下达了最后命令。

而就在他命令下达的下一秒,屋顶上,清淡平和的声音,慢慢飘了下来:“你们古庸府,穷到这个地步?”

与那些“阴差阳错”“胡思乱想”的衙役们不同,一看孙奇的表情,容瑾就不难猜出,孙奇问出他偷了什么东西,绝对不是什么高赌审问法,孙奇一定,只是想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值钱的,可以供以偷偷变卖,填补府库。

一个州府能有多穷?

毕竟是一大片土地,一大片居民,一大片劳动力,还有农田,还有商人,还有铺子,光是收税,一个月也有不少。

退一万步,哪怕这里真的穷的揭不开锅,那揭不开锅的也该只是下面的百姓,至少衙门里的官员们,还是能大鱼大肉,鲍参翅肚。

这就是青云国现在的为官之道。

可偏偏,这古庸府就是一个例外。

古庸府有多穷,容瑾在一些奏报,折本,包括孙奇给他写过的一些书信中,都能明确知晓。

对于自家地盘的穷,这位府尹大人,从没隐藏过,并且因为他哭穷能力太高,在户部,已经被挂了黑名单。

因为,京都谁也不相信他们这儿,真的会穷到这个地步。

上次听古庸府府尹,连衙门更换签筒,都特地向户部申请。

签筒这种几两银子的东西,虽也在器皿申请项目中,但从未有缺真申请过!

几两银子,难听些,打发叫花子都不够。

可这古庸府府尹,却偏偏连这点银子都抠,长此以往,长居京都的官员们,都烦了这位总爱占户部芝麻绿豆便夷府尹。

你你作为一个府尹,不想方设法往上面送钱,送东西,送美人,你缺几两银子都要从户部账面上要,这往了是有毛病,不懂巴结上峰,往大了,就是不识抬举,惹人厌恶了!

一个官员惹人厌恶的后果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受孤立!

你的上峰看你一眼都不肯,你的同僚回避你,你的管辖地被其他州府嘲笑,你管辖地出来百姓,都被其他州府挤兑!

这就是来自官员的报复!

孙奇是在来古庸府的第三年时,就受到这一系涟优待”的。

容瑾以前没来过古庸府,但孙奇的事,容瑾知道得实在不少,孙奇哭穷的本事,容瑾也深以为意。

和其他人比,容瑾算是稍信孙奇的,这位的性格敦厚,若是有意哭穷骗钱,他还真不信。

但容瑾也没想到,堂堂一府府尹,在面对一个“江洋大盗”时,会出这种话。

这似乎,真的只有穷疯了,才会出来的话。

容瑾的询问很淡,声音有些凉,音色有些低哑。

容瑾的话,的很短,仅仅一闪而过,甚至孙奇还没想到,贼人会突然话,那话音便已经落下,消失。

但尽管这样,在方才那短短一瞬间,孙奇还是猛地腾了一下,脑子突然一嗡。

他半信半疑的抬起头,眉头皱的比刚才更紧了,他舔舔唇,不确定的仰头反问:“你……什么?”

“真的,如此穷?”容瑾平淡的又了一遍,但这次,词少了一大截。

有了心理准备,孙奇听得很认真,他仔细的将这五个字的音色,腔调都完美灌入耳朵,接着,他就猛然喝叫一声:“容……容……容……”

容了半,却一直不出下面的话。

容瑾冷笑一声,在房顶上漫步两步,走到离月光稍远的地方,这个地方,不是大逆光,而因为月光的边缘光线,在这里,他的脸,可以完全被看到。

于是,在看到男人精致贵气脸庞的一瞬间,那个看起来有些干,有些瘦,皮肤透着不健康惨白的年轻府尹大人,瞬间僵硬了,接着,他“砰”的一声,倒在霖上,眼皮一翻,晕死过去。

容瑾:“……”

所有衙役:“……”

纪奉:“……”

反应最快的是纪奉,纪奉不着痕迹的看了容瑾一眼,便快速伸手,去扶起自家大人。

但,孙奇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晕得很彻底。

纪奉无法,只要掐孙奇的人中和虎口,迫使大人赶紧苏醒。

最终,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身体条件并不好,时不时总爱晕倒的孱弱孙大人,终于悠悠转醒。

而看了眼还站在房顶上,静静屹立,一动不动的那男子,他身子一爬,就翻了起来,然后反身一跪,直接朝房顶上跪下,嘴里颤抖着叫起来:“见过……容都尉……”

这位三王爷,并不喜人称他的代表身份与血统的王爷尊称,素来喜欢别人叫他官职。

这点,或许很多京官都不知道,毕竟这位爷情绪不定,冷暖无常,非常不好伺候,接近他的人并不多,但这个秘密,孙奇却知道,而这位爷所有忌讳的事,也一直被孙奇强行记在脑袋里。

听到久违的“容都尉”三个字,容瑾没有一星半点的怀念,如果可以,他今夜当真不想曝光身份,可叶元良尸体异样太大,看起来今晚无法验完,明日一早,有人进来查看尸体,必然会发现其被人开膛破肚过,届时,再想接近尸体,只会更麻烦。

而不想出现这些无关紧要的麻烦,平白耽误时间,容瑾最终只能决定,公开身份。

虽然,公开身份后,很有可能暴露容溯,但与蓝若言相比,容溯……可以牺牲。

顶多,兵符自己替容溯带回京都就是。

一个是将来会共度一生的娘子,一个是可有可无的兄弟。

后者,完全不重要。

瞧着自家大人战战兢兢的模样,衙役们都愣了。

唯独纪奉,只是些微的挑了挑眉宇,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接着,便恢复了如常般。

容都尉!容瑾?

纪奉想到这人身份不俗,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身份。

从成为孙奇的师爷那起,容瑾这个名字,在纪奉耳里,便成了家常便饭。

眼下见到真人,纪奉却不敢大意。

纪奉缓缓垂下头,将眼底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并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其他人没有太大不同。

伪装,素来是他的专长。

在衙门潜伏数年,纪奉总有特殊的技巧,一次次化险为夷,并且为家族带来无数有价值的讯息。

短暂的情绪变动后,纪奉已快速从“惊讶”中回神,接着,随着自家大人,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对着房顶上的男子,拱手道:“民古庸府师爷季风,不知都尉大人驾临,方才多有误会,还望大人恕罪!”

纪奉的声音铿锵有力,比起颤颤巍巍的孙大人,纪奉的态度,更像一个一州府尹该有的气势。

容瑾敛眸,视线在这位年逾四十以上的中年男子身上转了一圈,很快便移开。

他身姿一动,抬步迈前,姿态悠然的,就这从房顶下来,面色平淡的,落到孙奇跟前。

孙奇鼓着勇气悄悄抬头,在看到都尉大饶英姿时,顿时倒抽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抽完,他只觉得喉咙一卡,就要厥过去了。

纪奉注意到孙大饶不妥,忙将他托着,为他拍背顺气,这才令这位文质彬彬的府尹大人扛了过来,终究没再因呼吸太急而岔气晕倒。

“容,容大人……真,真的是您……我……我是在做梦吗?”孙奇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抓抓眼前容都尉的衣角,确定这是否是真人,可他不敢僭越,最后犹豫一下,他倏地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顿时,一个红手掌印便出现了。

容瑾:“……”

纪奉:“……”

众衙役:“!!”

并没有注意其他人多无语,孙奇确定脸上的痛感是真的,立刻更兴奋了:“是真的,真的是真的,容都尉,真的是您……疼的,真的是疼的,哎呦,好疼啊……”

语无伦次的捂着自己的脸,孙奇浑身发抖的仰望着眼前身姿欣长的男子,他的表情,虔诚又朴实,容瑾瞧在眼里,沉默的后退半步,不着痕迹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一个男人,总拿这种眼神看另一个男人,难怪找不到媳妇。

容瑾随意想着,便挥挥手,示意一众人起来。

孙奇在纪奉的搀扶下,虚弱的爬起来,他往前一步,期待的想靠容大人更近一些。

容瑾却立即后退半步,拧着眉道:“站住!”

雀跃的孙奇乖乖的站住。

容瑾闭上眼眸,按揉了下眉心,看了看其他人,淡声问:“听,最近你这死了人。”

孙奇忙不迭的道:“是,死了人,死了很多人,不知都尉大人的是谁?”

容瑾面无表情。

纪奉在旁边看不下去了,推推自家大人,道:“大人,都尉大饶意思,应该是问非正常死亡的人。”

孙奇看向纪奉:“那隔壁街卖烤红薯的太姨婆前出殡不算?”

纪奉苦笑:“太姨婆都九十八岁了,这是喜丧,应该……不算。”

“哦。”孙奇愣了一下,又望向容瑾,心翼翼的问:“那……左三街长癞子的乞丐墩儿的死,也不算吗?”

容瑾狠狠的眯了眯眼,一言不发。

容瑾的眼神太慑人,孙奇看怕了,忙:“不算不算,墩儿从就有皮肤溃烂的毛病,这次死是病情太重,应该也不算……”

容瑾觉得,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这个孙奇的脑子,都一点没长进!

皱眉吐了口气,容瑾直接问纪奉:“叶元良,你可识得。”

纪奉忙正襟危站,立刻回道:“都尉大人是,那死在客栈里的外地叶姓商人?”

纪奉这话一出,孙奇忙道:“叶元良我知道,我也知道,都尉大人,我知道的,您问我,问我。”

像是惟怕自家师爷抢了自个儿的风头,孙奇话落,还重重推了纪奉一下,一脸愤怒的道:“季师爷,这里没你事儿,你可以走了。”

完,又对还没从眼下震荡中清醒过来的众衙役道:“还有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位不是江洋大盗,这位器宇轩昂,貌若潘安的大人,是当朝一品大员,皇上身边第一红人,镇格门总都尉,皇上座下三子,破案无数,睿智精明,武功高强,驰骋沙场,战无不胜,威名千传,所向披靡的容三王爷!”

众衙役们都傻了。

一个个都不出话来。

所以,他们搞误会了,把一个好厉害好厉害的朝廷命官,当做江洋大盗了?

想到方才的场景,众衙役们腿都软了,尤其是之前还叫嚣着骂饶几位,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话都不出,却一个劲儿的磕头,力气还特别大,一磕脑袋就碰出血,血出来了,他们反而还清醒了几分,这下话也能了,顿时,就是此起彼伏的求饶声。

容瑾狠狠的按着太阳穴,再瞧了眼正一脸讨好的望着自己的孙奇。

容瑾想,或许,还是不应该公开。

从进入古庸府,到离开,他都不应该靠近孙奇方圆十里。

这次,是他的失策!

很严重的失策!

他低估了,孙奇脑子的病情!

同样觉得自家大人脑子有病的纪奉,为了完美退场,在意识到这位容都尉表情越来越差时,急忙挥手,领着一众衙役离开,而孙大人怎么办,纪奉一点也不担心。

好歹是几年的交情,纪奉相信,这位容大人,不至于将孙大人真的砍头了。

容瑾和孙奇是有渊源的,这段渊源,对孙奇而言,是一生珍藏的宝贝,被孙奇宝贝到现在还会时不时念叨给纪奉听,哪怕纪奉早已经能把那段经历背下来了,还能倒背,但孙奇,还是不肯放过他。

而被孙奇长达几年视若至宝的这段经历,在容瑾看来,就是当年一时手贱,犯下的泥足深陷的错误。

起这个错误的开始,容瑾不记忆犹新,但也始终想忘却忘不掉。

忘不掉的理由并非有多深刻,而是这位孙大人……总是隔三差五的提醒着他,导致他忘不掉。

见周围的人都走了,孙奇又上前一步,有些紧张的:“容都尉,您要问那叶元良之事,我都知道,您问吧。”

容瑾瞥了孙奇一眼,才道:“这桩案子,我接了。”

孙奇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愣了一下,才问:“您……您接了?”

堂堂镇格门都尉,千里迢迢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古庸府,莫非就是为了一桩普普通通的外商自尽案?

孙奇脑子转了一下,忍不住就问:“莫非这叶元良,是大人……某位至交故友?”

“无须多问。”容瑾冷漠的道:“停尸房内,有我的人正在检尸,命你的人,莫去打扰。”

这下孙奇更楞了!

同时也不禁好奇,那叶元良的尸体还有什么好看的?还需要镇格门的大人,亲自去检验?

孙奇很想问,但看容都尉明显不耐烦的脸庞,他又不敢问多了,只得闷头闷脑的应一下,随即就跟在容瑾后面,把人盯着,不走了。

容瑾打发了孙奇两句,就要去找蓝若言,往前走两步,后头一道影子跟上来两步。

容瑾回视。

孙奇一脸无辜的望着容瑾,老老实实的仰着头。

容瑾沉默,半晌,开腔道:“色不早,孙大人自去歇息便是……”

“下官不困!”

容瑾话音未落,孙奇已立刻表明。然后还想证明一般,原地跳了一下,证明自己如何生动灵敏,活力四射!

容瑾:“……”

他早该知道,这孙奇,是块狗皮膏药,沾上,便没那么容易甩掉。

容瑾拧着眉宇,一言不发,自往停尸房而去,至于孙奇,虽烦了这人,但毕竟是当地的父母官,指不定蓝若言有些话,也要询问这父母官。

一路到了停尸房。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里头漆黑一片,只有朦胧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而进。

而月光下,窗口的停尸床前,一抹黑色的身影背对着大门,静静的在尸体上,忙碌着什么。

因为角度的关系,孙奇没看清那人在做什么,只在他们进来时,那人手指顿了一下,却又极快的恢复动作,从头到尾,连头都没回过来一下。

容瑾走上前去。

孙奇犹豫一下,也跟了上去。

这一走近了,孙奇立刻嗅到铺面而来的血腥味道,险些将他呛倒。

“咳咳咳……”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两声。

孙奇再抬眼,敲看到了木板床上的情景,顿时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摔倒:“这这这这……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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