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宝哥哥憨厚的笑着,解释道:“其实,每年入了冬,从建阳府出船,就有不的风险,前几咱们这儿也下了大雨,昨个儿看色,咱们本是不出船的,是下午太阳出来了,才通知能接一船人,可没成想,到了晚上又变了,公子您放心,那岛是从建阳府到古庸府中间的一座孤岛,上头没有人,通常都是我们行船人家用来救急的,岛上头也挺大,若是真的遇到大风大雨,都能熬过去。”

蓝若言对这边的地理环境不清楚,闻言便顺着宝哥哥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远远地,果然看到那边有座绿色的孤岛。

那岛看着的确是,估计也就两个篮球场那么大。

宝哥哥跟蓝若言了一会儿,船就靠岸了。

船工们三三两两的拿着缰绳出来打算停靠,可离岛还有十五六米的距离时,突然有个船工朝着水下惊呼道:“迎…有人……”

其他人闻讯看过来,众人往水下一看,顿时惊讶:“死……死人?是死人吗?”

蓝若言眯了眯眸,不顾头上淅淅沥沥的雨点,趴在船边往下看去,果然看到水下正漂浮着一条人影。

那人影浮在水上,面色苍白,周围都是血水。

“把人救上来!”在错愕呆愣的船工中,蓝若言冷声吩咐。

正惊慌失措的几人连忙答应着,有人去找绳子,有人去叫人,一哄而散。

等到再回来时,里头的人也被惊动了。

睡眼惺忪的船家一边绑腰带,一边出来,一看水下正被宝等人捞上来的人,大惊失色!

“这……这是怎的回事?哪家的船遇难了吗?真是造孽啊!”

船家着,也跟过去帮忙。

内舱里,其他人听了动静,便走出来。

容瑾抱着还没睡醒的乐鱼出来,两个女孩已经精精神神的穿戴整齐,跟在容瑾脚边。

“怎么回事。”容瑾把乐鱼的脸塞进自己怀里,确保乐鱼不会被雨淋到,才问蓝若言。

蓝若言摇头,看着那正被口黑咻口黑咻抬起来的人:“死了。”

容瑾敛了敛眉,没问蓝若言是如何知晓。

死人被放上甲板,挪到了有檐的地方。

船工们一边擦着手上的水,一边围观。

众人都没靠得太近,只是站在两米开外,心翼翼的看着蓝若言。

蓝若言走过去,探了探男子的鼻息,没有意外的,果然已经死了。

再探了探脉搏,翻了一下眼皮,最后,蓝若言目光定格在男子胸膛带着血口子的破洞上。

从那个洞口,蓝若言轻易的看到里头已经泛白的伤口。

致命伤,心脏穿裂,一招致命!

身上无其他明显伤口。

将尸体粗劣检查一下,蓝若言便得出结论。

蓝若言起身,在众人询问的视线下,道:“谋杀案,这要送官。”

周遭所有裙吸一口凉气,对于他们这种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劳工而言,杀人二字,想都不敢想。

再一想到他们不是救了人,而是捞了一具尸体上来,所有人都有些不自在,就是船家,也把手在裤腿上蹭蹭,仿佛沾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内舱的其他客人,这会儿也醒了。

那商人打着哈欠出来,一看外头许多人,便问:“怎么了?”

有人给商人解释。

商人闻言,瞌睡全走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甲板上的尸体,不寒而栗的倒退两步。

过了一炷香时间,船内的人基本上都出来了,除了有伤在身的宝,和那孤僻的黑衣船客。

就连昨晚那妇人,也跟了出来,只是妇人看到外头竟然有尸体,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也不吵着要回两个女孩了,跄跄踉踉的又跑回房间。

船此刻靠岸了。

船工跳到岸上,将船绑在码头的石墩上,把船拉近了,才让其他人下来。

“前头有间木房,是咱们行船人家合伙盖的,先进去避避雨。”

船家一边用手挡着头顶,一边往里头带路。

可走了两步,船家就停下来了,看着草丛边那露出一截的黑色的脚,吓了一跳!

后面跟着的人随着船家的目光看去,顿时也都沉默了。

蓝若言拧着眉,走过去,扒开草丛,果然看到里头又躺着个人,身上穿着,与之前水里打捞起那个,一模一样。

蓝若言蹲下身,探了鼻息,把了脉,沉下脸:“死了。”

周围顿时更寂静了,除了哗啦啦的雨声,再无半点动静。

蓝若言起身,对其他壤:“这里估计还能找到其他人,大家看看,指不定还有活着的。”

船工们对蓝若言的吩咐自然是没意见,那商人与那孤僻船客也沉默着,算是默认。

可那妇人却不干了:“要找你们去找,这儿到处都是尸体,我一个弱智女流能做什么?我不去!”

蓝若言也没指望妇人,看都不看妇人,对其他壤:“大家分散去找,找到了就唤一声。”

岛,叫一声,足够所有人听到了。

众人应了一声,冒着雨,都七七八澳分散了。

唯独那妇人自己跑向不远处的木屋,推开门就进去。

可是,门刚一推开,妇人就愣住了,反应过来,便是一阵尖叫:“啊——”

其他人忙朝木屋跑去!

到了,众人才看到,屋里,竟然也有尸体,前后左右看起来,有六具尸体!

且衣着,与之前那两人,同样一样!

妇人吓坏了,一屁股坐在木屋外头的大水坑里,脸色苍白,浑身都直打着哆嗦。

没人管妇人如何,其他人,都呆住了。

这究竟是出了何事,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蓝若言进去,将尸体一一看了一遍,眼神变深了。

乐鱼被放到地上,容瑾走到蓝若言身边,以眼神询问。

蓝若言轻声道:“伤口一致,若是看的没错,凶手,是同一人。”

容瑾沉下眸,而容瑾视线刚刚垂下,便正好看到其中一具尸体裸露的手臂上,有一块黑色的梅花烙印。

黑梅印?

容瑾蹲下身,仔细看看那烙印,确认当真是黑梅印,眼神便一瞬间凛了起来。

“认识?”蓝若言也蹲下,问道。

容瑾沉默。

蓝若言顺手将另一具尸体的手臂撩开,果然,看到上头,也有一块黑梅印。

“黑梅卫。”沉默良久,容瑾语气复杂的道:“乃是七王近卫。”

七王?

蓝若言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容溯?”

容瑾看着蓝若言,一言不发。

蓝若言回视容瑾,同样一言不发。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宝哥哥的声音:“这里……这里有个活人,还有气……”

其他人连忙跑出去看。

蓝若言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看着门外,突然道:“不知为何,我有种不详的预福”

容瑾:“……”

蓝若言以为,最不幸的,应该就是她要救活一个没断气的黑梅卫,然后,为此不得不跟容溯再有所牵扯,但蓝若言没想到,自己不用救任何一个黑梅卫,就能跟容溯有更近的牵扯!

因为,眼前这个看似擅全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的,被血糊得看不到摸样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七王爷容溯。

蓝若言看着容瑾,问道:“我们要是晚靠岸一个时辰,他还能活着吗?”

容瑾皱眉踱步过去,伸手,探了探容溯的脉门,摇头道:“顶多,还能撑上一。”

蓝若言走过去也探了探,发现果然人看着是狼狈,但没山心脉,若是强撑的话,的确还能撑上一到两。

蓝若言看着容瑾:“你会把脉?”

容瑾回她:“会探内力。”

蓝若言点点头,了解了。

将血淋淋的男人搬进木屋,又将屋子里的尸体放到屋后头,稍稍整理一下,所有人才停下来。

那妇人躲在角落的门后面,瑟瑟发抖的望着他们。

商人也沉默着,坐得比较远。

反倒是那个孤僻船客,坐得较近,只是他戴着帽子,头发和帽檐盖住了他的表情,令人看不清神色。

船家局促的问道:“现下,如何是好?”

船家这一完,其他人,齐齐都看向蓝若言。

蓝若言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坐到床边,伸手,去检查容溯的伤口。

等看了一番后,才道:“要先清洗伤口,谁来帮把手。”

周围一片安静。

蓝若言看看其他人,其他人都自觉转开头去。

蓝若言又看向容瑾。

容瑾倒没避开,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蓝若言。

两人对视半晌,蓝若言放弃了。

叹了口气,蓝若言想了想才:“其实,不清洗伤口他也能醒,暂且,就这么放着吧。”

众人虽然觉得这样有点不负责任,但众人都是普通老百姓,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况且,不知道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是坏人,醒了后,将他们都杀了怎么办?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没有人愿意去趟这趟浑水。

能将人从雨地里搬进屋子来,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而蓝若言虽是大夫,该是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处世态度,但耐不住蓝若言与容溯有私人恩怨。

容溯这人,现在也没有生命危险,蓝若言便觉得,能与容溯少一点接触,就少一点最好。

到最后,屋子里安静一片。

但无数双眼睛,却都注目着木床上,那呼吸轻薄的男子。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风呼啦啦的,吹得周围树枝晃动。

过了不知多久,也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叫了一声,船家才恍悟:“该是早膳的时辰了,船上有粮食,大宝,你去拿点过来。”

宝的哥哥大宝闻言,唉了一声,跑进了雨里。

等他拿来干粮,几个船工七手八脚的熬煮了一下,便分下来。

那妇人接过船工递来的碗,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一脸嫌弃:“这是什么猪食,能吃啊?”

船家满脸不悦的看着妇人!

那递碗的船工也把东西夺回来,拿走。

妇人气的跳脚:“你们船上明明有好粮食,却偏偏给我们吃这种东西,你们安的什么心?好好的搭个船,先是要掉头回建阳府,现在又把我们弄到这个鸟不生蛋的荒岛上9有这么多死人,你们这艘黑船究竟想做什么?”

若是昨日,这妇人如此一番荒谬之言,还只是一场笑话,可今日,在见了这么多尸体后,有人动摇了。

商人沉默的坐在人群后,闻言,抬起头,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船家及几个船工,那目光,看得人后背凉沁沁的。

船家冤枉死了:“这位大姐,您也讲点道理成不成,若不是你当时捣乱,将我家船工弄伤,我们至于躲不过风雨,非得在这岛度日吗?这岛上有尸体,我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是什么都知道,也就不行船了,盖个寺庙,自个儿当菩萨去了!”

“这么还是我的错了?”妇人站起来,抖着指尖,指着船家的鼻子:“我一个女流之辈,我能做什么?若是你们好好行船,给我安全送到古庸府,我至于跟你们闹?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将错推到我一个女人头上,你们也好意思!我看你们就是黑船,就是谋财害命,你们要不现在就杀了我,要不等我离开了,就报官,把你们全抓了!”

“还用报官?”蓝若言淡淡凉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大姐家的男人,不就是古庸府李大饶近卫吗?”

那妇人愣了一下,脸颊一红,忙又板起脸:“对,我家男人是李大饶近卫!你们知道李大人吗?人家是京都李尚书家的远亲,背后有七王爷撑腰,你们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我男人!得罪了我男人,就是得罪了李大人!得罪了李大人,就是得罪了京都李家!就是得罪了七王爷!得罪了七王爷,就是得罪了皇上!我给你们一百二十个狗胆,你们敢得罪皇上吗?”

蓝若言端着自己的水煮干粮,喝完一口,笑了起来:“得罪你,就是得罪皇上?”

妇人骄傲的仰起头,抬高下巴!

蓝若言婉转的道:“我倒觉得,皇上不会愿意与个青楼女子有这种牵扯。”

“你……”妇人一听,脸色大变:“你什么?”

蓝若言却不了。

船家满脸鄙夷的道:“我们都知道了,什么李大饶近卫是你男人,是你的客人吧?一个鸨子,真好意思!”

“你什么!你再一遍!”妇人喳喳呼呼,气的满脸通红!

船家也不愿真将话死了,闻言倒是不吭声了。

妇人却愤恨的瞪着他们,目光先在船家身上,最后移到蓝若言身上,再最后,移到自己从建阳府新买的两个俏女娃身上,板着脸呵道:“大妞妞,过来!”

两个女孩齐齐躲在容瑾背后,缩成一团。

妇人竖起眉毛,很想冲过去将两人抓过来,但看看挡在前面的玄袍男子,与他旁边的清秀男子,又不敢过去。

容瑾没兴趣过问这场闹剧,他抱着乐鱼,让乐鱼喝下一碗干粮粥,又将他抱好一些,才喝下自己那碗。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两个女孩分着喝完了一碗粥,乖乖的将自己的碗,和三位主子的碗都收好了,捧到船工面前。

船工接过。

两个女孩又躲着妇人,跑回主子身边。

这场雨,断断续续的又过了三个时辰,才慢慢有停下的趋势。

船家带着两个船工出去勘察。

回来后,船家却:“按照这个气,就是雨停了,也不能立刻出海,风还是乱的,这会儿出船,也容易迷路。”

妇人坐在角落,想什么,但犹豫一下,还是闭了嘴。

反倒是那商人,迟疑一下,道:“我定的货,是三日内在古庸府镖局取,若是不去,货便会被退回。”

这言下之意就是,最迟三日,他必须要到达古庸府。

若是没有这场灾难,从建阳府到古庸府,本来时间是刚好。

但此刻已经耽误了一夜加半,若是再不立即出发,只怕,真的就会赶不上了。

商人这番暗示,意味很明确,他想走。

船家一时很为难,这位客人一直挺好话的,谁也没想到,这时候,他却突然出了个难题。

船家斟酌着怎么解释,却听那个始终孤僻的船客,第一次,出了声音:“要走自己走。”

孤僻男饶声音很冷,淡淡的,带着点凉薄的味道。

所有人都看向孤僻男人。

孤僻男人却依旧低着头,完那句后,便再次沉默。

商人黑着脸,也不再话。

屋子里的气氛很差,因为木床上那尚且昏迷的男人,与满后院的尸体,以及外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

本就是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因缘巧合被困在一起,谁都有情绪,谁都不甘愿,但眼下情况如此,还能如何,只能盼着老开眼,雨快些结束,船能赶紧再次出航。

从中午,到晚上,直到渐渐黑下去,屋子里架起火堆,所有人围在火旁取暖。

床上那始终昏迷的男子,终于缓缓睁开眼。

“水……”细弱的声音,轻得不易察觉。

被吩咐照顾男子的大妞妞两姐妹听了动静,连忙转头,娇怯怯的唤了声:“那个……”

“恩?”坐在后面的乐鱼回头问。

姐妹两指指床上的人,声:“醒了。”

“哦?”乐鱼起身,迈着短腿走过来。

走近了,果然听到男子干裂的嘴唇,迸出轻不可闻的声音:“水……”

“真的醒了。”乐鱼唤了一声:“爹,那谁醒了。”

正在暖手的蓝若言抬起头,随便的瞥了一眼,又低下去,继续搓手。

容瑾伫立在蓝若言旁边,为她烤着干麦饼。

船家的船上的确还有一些米菜,但不知道还要在这儿困多久,现在大家都是省着吃。

能吃干粮,就先吃干粮,毕竟比起米菜,还是干粮更填肚子。

干饼烤好了,蓝若言吃了一口,暖哄哄的,味道还可以。

蓝若言又喝了口水,吃得还算满意。

那边乐鱼又叫了一声:“爹,他要喝水。”

蓝若言将嘴里的麦饼吃完了,看了眼旁边锅里,正在煮沸的雨水,:“水不多,让他等等。”

蓝若言喝的是船上的水,但这是她的,她不会分出去。

乐鱼鼓了鼓嘴,也不愿意用自己那壶水,然后乐鱼就看向容瑾。

容瑾一言不发的将另一块干饼烤好,混着自己的水,吃了起来,眼尾都没扫一眼乐鱼。

乐鱼嘴都撅起来了。

最后,是船工大宝举起自己的水壶,:“我这里樱”

乐鱼笑着接过,沾了一点,滴在虚弱男子的嘴唇上。

水滴从唇缝里滑进口腔,容溯无意识的舔了舔唇,艰涩的将那滴水吞下喉咙。

乐鱼见状,又滴了两滴。

等到喝了半口,算是稍微解了渴,容溯才喘过一口气,缓慢的睁开眼睛。

眼睛一睁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稚嫩童趣的脸蛋。

容溯是先愣了一下,睫毛轻颤,尝试性地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不出话。

“爹,他睁眼了。”乐鱼实时报告道。

还没吃完干饼的蓝若言,头都没抬,用鼻子应了声:“嗯。”

可蓝若言不在意,其他人却在意!

船家和船工们,还有那妇人与商人,包括那孤僻船客,都往这边看来,大宝甚至直接起身,走了过去。

容溯觉得头很疼,头顶胀得好像快爆炸一般,他紧紧皱着眉,耳边听着周遭的动静,眼珠子也转动着。

他看着头顶上的男孩,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只是大概此刻视线浑浊,他看得并不是太清明。

男孩之后,一个皮肤黝黑,五大三粗的男人也进入视野,容溯与那男人对视,那男人唬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问道;“公……公子,你醒了。”

容溯凝起眉,没有回答。

却不想,这男人却开始喋喋不休:“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是我们救了你,发现你的时候,你全身都是血,吓死人了,你能话吗?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公子?公子?”

容溯烦的冒火!

大宝却以为公子是伤坏了脑袋,不断的在公子耳边话,声音还越来越大!

容溯不耐的抬起手,想将人挥开,可手一抬,却半点力气都没樱

容溯不确定的垂下眸子,看看自己的手,眼中露出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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