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容瑾不悦的皱起了眉,觉得容飞唯恐下不乱。

容溯此时却猛地看向容瑾,眯紧了双眼。

容瑾不喜与这二人废话,大手牵着儿子乐鱼,便从容溯的身边走过。

容溯却一个冲动,挡住容瑾,手捏住了容瑾的肩膀。

容瑾转眸,一双眸子渗出不悦的寒意。

两人目光相对,眼底,暗潮汹涌。

容飞在旁边有趣的看着好戏。

容瑾瞧着容溯搭在自己肩上的一只手,便冷声道:“放开。”

容溯手指紧了紧,思忖再三,纵使不甘,却到底还是放下。

容瑾收回视线,径直离开。

容溯看着容瑾的背影,眼神的不快,深不见底,容飞看着容溯表情难看,便趣味十足的吹着口哨,跟在容瑾后面也离开。

容飞路过容溯时,还特地对其裂唇笑了笑,引得容溯眼底波澜更深。

容瑾走得很快,容飞牵着容矜东,跟上容瑾,在容瑾旁边笑呵呵的道:“七皇弟还在看着我们,不,确切的是在看着三皇兄,你你们这算情敌吗?”

“有趣?”容瑾面无表情。

容飞砸咂唇:“还可以。”

容瑾不语。

容飞道:“七皇弟早晚也会知道,我只是好奇,他会做什么。”

“你想他做什么?”容瑾瞧容飞一眼。

容飞立刻表明立场:“三皇兄圣明!我肯定是站在你这头的,弟弟的命,还捏在你手上呢。”

容瑾冷嗤:“先收收你眼底的兴致勃勃。”

容飞一把捂住眼睛,随即又裂笑开来,不言不语的跟在容瑾身后。

……

容溯进了一品楼,在侍卫的带领下,进入二楼靠右的包厢。

包厢门打开,里面三人,齐齐转首,看了过来。

李君惊讶:“你不是进宫去了,还以为你在宫里用膳,便没等你。”

容溯未语,走过去,坐到空余的位子上。

看容溯表情不好,李君给坐在窗口的秦徘使了个眼色,秦徘装作没看到,正欣赏着手里刚刚淘回来的金丝冷匕。

李君无法,只好转向方若竹。

方若竹却专心致志的把玩秦徘的匕鞘,无聊的数着上面的宝石有几颗。

最后没办法,李君只得自己开口:“皇上训你了?”

容溯面无表情的横过去一眼,李君被容溯这眼神弄得毛骨悚然,很是无辜。

“容瑾和蓝若言之间,怎么回事?”

李君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回事?”

容溯当即皱眉,看李君当真一幅不明所以的样子,眼眸便添上一分霾色。

将匕鞘玩得不想玩了,方若竹将那浑身宝石的玩意儿丢开,端着自己的茶杯,慢条斯理的:“昨个儿,有人瞧见容瑾与一面纱女子,同游京郊。”

容溯看过去:“话清楚!”

方若竹耸了耸肩,清淡的眉眼波澜未动:“二人私会?”

容溯皱起了眉。

李君却来了兴趣:“容瑾与蓝若言私会?啧啧,那日诗会我便觉得二人不对……不过,容都尉好兴致,你们,容都尉看过蓝大姐的真容了吗?”

一想到那张红白相间,丑的无与伦比的疤痕,李君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真容?”方若竹回忆一下,突然莞尔一笑:“应当不错。”

“不错?”李君愣了一下,才想到那日蓝域带蓝若言来七王府告罪,蓝若言露出真容时,方若竹和秦徘已经离去。

而前些日的诗会,这两人又集体没有参加,也无幸看到蓝若言当众揭露面纱:“若蓝大姐的姿色算不错,那我茵儿的容貌,便举世无双了。”

方若竹抬眉:“蓝大姐很丑?”

李君摇头,道:“不止很丑,是极丑。”

方若竹却不这么认为:“我闻着,不错。”

闻着?

秦徘将匕首插入匕鞘,转首瞥了方若竹一眼。

方若竹对上秦徘的视线,笑了一下,就着茶杯喝了一口。

那日初次见面,方若竹就对着蓝若言的脖子闻了半,此时李君还未忘。

“来,那日你闻出了什么?”方若竹的鼻子,李君还是相信。

“几味草药。”方若竹淡淡的道。

“治烧赡药?”

方若竹摇头。

“那是什么药?”

“不知。”

李君皱眉:“不知?”

方若竹勾唇:“很香。”

香吗?

一想到蓝若言那张脸,李君实在无法将“香”这个字,冠在她身上。

这时,二送上饭菜,大家动筷,唯独容溯不动。

李君问道:“不吃?”

容溯却看向秦徘:“替我查件事。”

秦徘捏着筷子,夹了一颗丸子到碗里,戳烂了,将丸子里头的腊肉夹到方若竹碗里,问道:“何事?”

“蓝若言。”

秦徘抬眸:“查了又如何?”

“先查。”容溯只这两个字。容溯知道,秦徘有些渠道,能查到的东西,比他这边要多不少。

方若竹将那粒腊肉丢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问道:“你还想着她?”

容溯沉闷的皱起眉。

李君猛地插嘴:“来,你的婚书还没找到吗?那你们的亲事,算是还没退,若容瑾正与蓝若言有什么,你岂不是被戴了绿帽子?”

容溯狠狠瞪向李君。

李君扁了扁嘴,埋头吃饭。

包厢里安静了一会儿,容溯才道:“今日进宫,父皇将林家嫡女,许配于我。”

“嗯?”李君抬起头:“林棋莲?”

容溯点头。

李君觉得奇怪:“林棋莲不是皇后特地给你五皇兄留的,怎么眨眼就给你了?”

容溯嗤笑一声,没做声。

秦徘却道:“今日上午,容飞把退婚书,钉在了林府大门上。”

李君看向秦徘,不明白:“什么退婚书?”

“婚还没赐,便先被退婚。”方若竹显然也知此事,淡淡的笑:“林家丢了大面子,怎能不找回来。”

李君恍悟:“所以,五王爷扫了林家的面子,皇上皇后不惩治,却将林家这个大包袱丢给……”

李君了一半,急忙改口:“不过娶了林家嫡女,也有好处,林家的势力可不,用好了,能成极大的助力。”

容溯没做声,他是知道此事的,出宫前,此事已经传得皇城人尽皆知,他想听不到也不可能。

不过容溯和李君的想法一样,林家用好了,是一大助力,他身份敏感,在朝中几次三番与太子不对付,皇上要巩固太子地位,那便不能让他高娶,他将来的正妃人选,身份必然很低。

但容飞此次闹了事,他来顶缸,看似他吃了亏,实则他却得了一大好处。

更遑论父皇觉得亏待了他,出宫前还承诺,年后会让他进吏部。

无论如何,他此次的确是占了大便宜。

若不知容瑾与蓝若言之事,他今日的心情,定会很好。

想到这里,容溯面色又沉了沉。

容溯不信容瑾会喜欢蓝若言,且不蓝若言此时的容貌,就蓝若言的品行,逃婚五年,不守妇道。

这样的一个女子,哪个男人会心甘迎娶?

但那些流言又是怎么回事?那日诗会,他又亲眼目睹。

难不成,蓝若言还真能一举跃起,成了他的三皇嫂?

一想到这里,他便一股火气郁结心头,他看向秦徘,言辞冷厉:“消息最快何时给我。”

秦徘夹丸子的手顿了一下:“你这么急?”

容溯点头。

秦徘将丸子放进碗里,熟练的弄走里面的腊肉丁,缓慢道:“明晚。”

“今晚。”

秦徘皱眉:“明晚。”

“明早。”

秦徘将丸子丢进嘴里,咀嚼:“明晚。”

容溯:“好,明晚。”

第二日,深夜子时。

容溯收到秦府送来的一封信,待看完信上密密麻麻的描述,容溯的表情,一转三变。

而同一时间,三王府内。

齐副将站于书房,对那端坐红木正椅上的男子,老实禀报:“按照大饶要求,消息已经透露过去。”

容瑾看着手中公文,拧眉问道:“没有起疑?”

“没樱”齐副将肯定。

容瑾点头:“下去。”

齐副将却没走,犹豫一下,开口道:“大人,末将上次与您的事……”

容瑾抬起头,看他一眼,想了起来:“明香?”

齐副将急忙点头:“末将是真心想迎娶明香,求大人成全。”

容瑾迟疑一下,道:“我是同意,只是明香不愿。”

“为何?”齐副将抓头,表情有些可怜:“来,明香已经有一个月没理末将了,末将找过几次,明香都避而不见,最狠的一次,还用扫帚将末将撵走,可大人,末将到底做错了什么?末将当真不知。”

容瑾瞧了齐副将一会儿,对外面道:“去把明香叫来。”

外面的下人立刻领命离开。

齐副将黑黑的脸上一阵发红,他不好意思的道:“大人,这么晚了,会不会搅了明香的瞌睡?她会不会生末将的气?”

“叫明香的是我,与你何干。”容瑾将一份公文阖上,又打开另一份。

齐副将点点头,憨厚的道:“也是哈,我们明香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睡眼惺忪的明香,被前院的人强行叫醒,是王爷找她有事,明香耐着性子穿好衣服,临走前又特地心的看了看公子和大公子有没有踢被子,确定两个孩子都睡得很好,才随着那人走出西陇苑。

可是一到书房,明香还没见着王爷,却在书房门口,看到一脸紧张兮兮的齐副将。

“明香……”齐副将尴尬的扯出一丝笑,往明香这边走了两步。

明香立刻后退,凝起眉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找你。”齐副将深情款款的道:“我来跟都尉大人求亲,我我想娶你。”

明香睡了一半被叫醒,本就不快,原以为是王爷找她,还能保持冷静,却原来是眼前这人将自己搅醒。

明香顿时来了脾气:“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谁让你跟王爷求亲的?”

“你……你以前,我表现够好,你会答应嫁给我的。”齐副将着急了。

明香一哼:“你表现好了吗?”

“我哪里不好?”

明香走上前,伸手戳齐副将的前胸:“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可知那次艺雅阁,我险些被你手下带进镇格门监牢,又要杀,又要打,又要大刑伺候,又我是刺客同党,你这还叫好?我险些没死在那些人手上,你还敢你好?”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啊。”齐副将趁机抓住明香的手,捏在掌心。

明香甩开,气呼呼的:“你不知道?你当时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现在连谎也会撒了,你还你好?”

“我没撒谎。”齐副将很慌:“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问你的人,问问他们干了什么好事。”

“明香,我……”

齐副将还想什么,明香已经不给他机会,推了他一下,大步朝书房内走去。

房内,容瑾已经没有批阅公文了,他手中捏着毛笔,面色微沉,目光复杂。

明香进来后,齐副将也追了进来,明香不理他,只屈身给自家王爷请安。

容瑾随意“嗯”了一句,转首,便对上齐副将哀求的视线,他想了想,道:“你先回去。”

齐副将一愣,忙:“大人,您答应末将……”

“先回去。”容瑾打断他。

齐副将很不甘心,依依不舍的看了明香很久,可明香连头不转过来,看都不看他一眼,齐副将很伤心,最后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齐副将走了,明香也没多生气,她还在赌气。

容瑾瞧着明香,开口:“你气他,就因为那次的误会?”

明香鼓起嘴:“王爷,奴婢知道您想替他好话,可奴婢也有奴婢的想法,若是王爷不顾奴婢意愿,非要奴婢嫁给他,奴婢遵从就是,只是您不用指望奴婢心甘情愿,奴婢心里带着火,嫁……”

“女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过去也不会……”明香了一半,突然顿住,抬头看向书桌后的冷峻男子:“啊?”

容瑾皱起眉宇,语气严肃:“回答本王。”

明香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爷您是问,女子,都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容瑾:“嗯。”

明香仔仔细细看了自家王爷好一会儿,才神不守舍的回道:“女子自然喜欢贴心的男子。”

“比如?”

“比如冷了,会给她捂手,热了,会给她扇风,想吃什么了,只要一声,就有人送到她手边,无论她发脾气,还是使性子,都能顺着她的心思,她什么,就是什么。”

容瑾仔细回忆,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到了这些。

“还有呢。”

“还迎…”明香想了想:“还有我娘的,无论娘子做错了什么,但只要她哭了,就一定是相公的错。”

容瑾不解:“为何?”

“因为女子都是不认错的。”明香理直气壮。

容瑾沉默。

明香又:“当然,奴婢的这些,都是自个儿的心思,不是所有女子都这样,不过爷这样的身份,能嫁给您的女子,已是上辈子积了大德,哪怕爷不那么贴心,不那么宠她,她必然也会对爷死心塌地。”

宠吗?

容瑾思索了一下,好像有了些头绪。

他挥手,让明香下去。

明香离开前,还特地又看了自家王爷一眼,心里猜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还能让爷这般苦恼。

所以,他们府里,马上就要有新主子了吗?

随着年节越近,气,也越发凉了。

蓝若言坐在蓝府廊桥下的亭子里,手边放了一堆的零嘴儿,她指挥着院里的丫鬟们,到湖畔里采今年最后的一批莲子。

在怀月院里呆了三,蓝若言再宅,也到底有些呆不住了。

今个儿一早去老夫人那儿请了安,跟老夫人明示暗示了一堆,老夫人终于答应蓝若言,可以在府里自由活动,但是不准出府。

蓝若言也没想出府,她就是看到荷花的季节马上就要过去了,着急着想吃最后一顿莲藕宴。

要北方的莲藕,和南方的就是不一样,北方的个头要大些,还要甜些,南方的个头些,味道也要平一些。

看着丫鬟们在湖畔边忙来忙去,蓝若言吃着自个儿的麻辣藕片,嚼得咯嘣咯嘣的,吹着凉风,看着手里的话本。

正要去正院的蓝月,从廊桥路过,看到下头热热闹闹的一通,又瞧见那坐在亭内,潇潇洒洒的面纱女子,眼底凝起一丝复杂。

“姐,怎的不走了?”丫鬟碧蓉看四姐站在桥上不动了,上前问了一句。

蓝月回神,淡淡的道:“大姐姐在这儿,过去打个招呼吧。”

蓝若言看书看得正起劲,身边正给自家姐剥瓜子的翡翠唤了一声:“姐,四姐过来了。”

蓝若言抬眸看了一眼,见蓝月已经走到了亭子前。

将手里的书放下,蓝若言等着蓝月过来。

蓝月上前,对蓝若言行了行礼:“大姐姐。”

“四妹妹这是要去哪里?”蓝若言笑着问。

蓝月恬静的道;“妹妹要去母亲那儿,之前答应了母亲的梨花缎子绣好了,正要给送过去。”

蓝若言看到碧蓉手里提着个绣篮子,随意的道:“听妹妹亲事已经定了,这阵子,该是绣嫁衣忙碌吧?”

蓝月的亲事定下了,反倒是蓝瑶和蓝沁,还没定下。

那日诗会,蓝瑶对七王爷当众献花,被京都公子哥们视为乐谈。

于文倩上门取消亲事后,蓝瑶便一心等着七王爷来提亲,也拒绝了吕氏给她相看的其他人家。

蓝沁却不知为何,也拒绝了吕氏给她看好的一家人。

蓝沁自己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利,看大夫的时候,大夫她这会儿的身子,不适合成亲,好歹要养个三四个月,并且之后怎么样,还不准。

吕氏对蓝沁也不太重视,见蓝沁不着急,吕氏也懒得操这个心,却为难了钟姨娘。

据那阵子,陶宁院里吵架。

而在蓝瑶,蓝沁都没定亲的情况下。

蓝月反倒遵循吕氏的意思,与一位曾在诗会中,为蓝月献花的庶子定了下来。

蓝月在吕氏面前一直很乖顺,对于自己的亲事,好像也是很容易满足。

如今蓝月每日都在院子里绣嫁衣,据样式很好看,加上蓝月手又巧。蓝瑶和蓝沁找过蓝月两回,意思是在蓝月出嫁前,希望也给她们绣两件,也要那么好看的。

蓝月也不知道答应没有,但在蓝若言看来,蓝月应该是答应的。

“妹妹那些琐事,有何忙碌的,倒是姐姐的,前个儿听祖母、父亲在怀月院发了一顿脾气。”

那晚之事,让蓝若言意外的是,竟然没在府里传开,偶尔零散的几句流言,也就是蓝若言做了什么,惹长辈们不高兴了。

但是府里人却不知蓝若言与男子出府,更没听过容瑾对蓝若言提亲之事。

大概是得了上头的警告,下人们的嘴都严实着,便是几位姐猜来猜去,也没猜到什么所以然来。

蓝月此刻是在试探,蓝若言听出来了。

蓝若言也就是笑笑,敷衍的道:“一些事罢了,不打紧。”

蓝若言着,将自己的麻辣藕片推过去,请蓝月吃。

北方人不是特别的偏嗜吃辣,那藕片看着便红的吓人,蓝月摆摆手,敬谢不敏。

看从蓝若言这儿打探不出什么,蓝月也懒得与蓝若言枯,正要告辞离开,却见一丫鬟从廊桥上匆匆下来。

丫鬟过来先给两位姐请了安。

接着便对蓝若言道:“大姐,大少爷正带着七王爷来桥这边,大少爷吩咐,让所有女眷都先离开。”

“七王爷来府了?”蓝月脱口而出。

蓝若言别有深意地瞧了眼蓝月。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太急,蓝月咬了咬唇,压下声音:“七王爷怎会来咱们府上?”

那丫鬟老实道:“奴婢也不知,是与大少爷一起回来的。”

蓝月探头,遥望着廊桥的另一头。

蓝若言瞧在眼里,低笑一声,:“既然有男眷过来,那便走吧,阅儿,亦卉,别忙了,我们回去了。”

蓝若言扬声唤了一句,在水下的一众丫鬟们都纷纷起来,七手八脚的开始收拾东西。

蓝若言就等着丫鬟们。

反倒是蓝月,方才还急于离开,现在却跟在蓝若言身边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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