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林大人激动得心潮澎湃：“已经……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都尉大人，下官，下官实在……此案盘踞三年，乃是京中大案，下官曾废寝忘食，事必躬亲，也无法查到那凶手半点踪迹，没想到大人才接手一月不到，已经……”
容瑾不耐烦听这么多马屁，抬了抬手，冷声道：“剩余的事，镇格门自会料理，你带着你京兆尹衙门的人回去便是。”
“那可还有需要下官效劳的？”林大人显然不愿就这么走。
容瑾摇头；“没樱”
林大人眼珠一转，讪笑起来：“下官若是就这么走了，实在不好意思，大人还是命令下官做些什么吧，否则下官，于心不安啊，对了，那凶手潜逃必定出京，下官这就亲自带人，将城门关闭，必助大人缉拿凶手。”
林大人着，也不等容瑾答应，已经正气凌然的一拱手，再转身，已带着一大帮人，呼呼啦啦的离开。
容瑾见状，笑一声。
蓝若言轻声道：“算了，他查了三年，总不能半点功劳没有，不过今日也算他动作快，一早的便将于文府团团围住，才避免凶手轻易脱逃，给他一个功，也无可厚非，倒是那兵部刑部两司，现在还不见人影，面子比你容都尉还大。”
容瑾瞟她一眼：“少挑拨离间。”
“事实如此。”蓝若言撇嘴。
正好这时，珍珠扑腾着翅膀，从院墙外头飞进来。
蓝乐鱼冲它一招手，珍珠就落在乐鱼肩膀上，桀桀的叫唤起来。
珍珠带回了很多信息，蓝乐鱼听懂了，蓝若言也听懂了，母子俩默契的对视一眼。
容瑾；“……”
最后还是乐鱼乖，对着容瑾的耳朵传达：“容叔叔，珍珠在这附近有蝙蝠，还有蛇，不过看到它去，蛇就藏起来了，蝙蝠也飞了，它追去，追到了郊外的一处农田附近，之后蝙蝠飞进树林，它进去追，没追到，就回来了。”
容瑾点点头，摸摸乐鱼的脑袋：“那里大略是凶手住处附近，去看看吧。”
蓝若言插了一句：“先等等，晚上再去，那凶手可能跑回了住处，现在去，指不定会撞上。”
既然安排了人假装追捕，放长线钓大鱼，自然便不能太早惊动那凶手，此去若是遇上，反倒不美。
三人正商量着，外面于文尧带着几个家丁下人过来。
于文尧显然已看到了于文泰带着于文意离开，过来便一个拱手，对两人行礼，郑重的道：“多谢。”
蓝若言避开一点，未让那礼冲向自己。
于文尧看到蓝若言的动作，笑了一下：“蓝姑娘，馨儿正在找你。”
蓝若言颔首一下，又侧身，对容瑾行了一礼：“既案件已清，女子便告退了。”
蓝若言着，抬眸时，悄悄对容瑾使了个眼色。
容瑾心领神会，便道：“方才，有劳姐。”
蓝若言低垂着头，没什么。
于文尧吩咐个丫鬟，带蓝若言去后院。
蓝若言走了后，于文尧看了眼地上那五个下人，正要上前，容瑾却阻挡：“此五人镇格门带走了。”
于文尧一愣，随即道：“家父已与在下过，这五人方才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不该知道的，所以，在下会好生处置五人。”
容瑾声调清淡的道：“镇格门自会处理。”
“可是……”
“来人！”不等于文尧再什么，容瑾已抬手，空中，顿时有两名侍卫飞出，容瑾吩咐道：“将人带走！”
两名侍卫接下命令，便走去将五人拉起。
五人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心里忍不爪怕，正想大喊饶命时，那侍卫为求方便，已快速堵住他们的嘴。
看着五人被狼狈的绑走，于文尧面色不好：“都尉大人想杀了他们吗？”
容瑾没有回答，只抱着乐鱼，从于文尧旁边走过。
于文尧却拦住，道：“只因为他们知道蓝先生便是蓝家大姐？这便该死？”
容瑾脚步一顿，骤冷的目光，落在于文尧身上。
于文尧冷笑一声，挺直了背脊：“没错，我也知道！都尉大人难道也想杀了我吗？”
容瑾不怒而威道：“若有何话，从你口中泄露，只会连累你整个于文家，而你，想必不会这般蠢。”
“都尉大人这是在威胁我？”于文尧眯起眼。
容瑾直接离开。
于文尧皱眉，在后面唤：“若她知道，你为了隐瞒她的身份，滥杀无辜！她究竟会怎么想？”
容瑾头也没回，嗤笑一声，转瞬，人已经走出了院子拱门。
蓝乐鱼抱着容瑾的脖子，回头去看还在盯着他们的于文尧，嘟哝着：“这个人是个坏人，他欺负过珍珠。”
“桀！”珍珠听见了，也仰着脖子跟着告状。是的是的，欺负了。
容瑾看看脸上还挂着未干眼泪的乐鱼，又看看昂首挺胸的黑鸟，嘴角忍不住勾起。
容瑾伸手，替乐鱼擦干净脸蛋，轻声道：“还以为方才你要跟着你爹走。”
蓝若言离开时，乐鱼在容瑾的怀里动了动，容瑾还以为这孩子又要缠上去，没想到后来却忍住了。
乐鱼也想找娘亲，但绝对不是现在。
乐鱼吸着鼻子，把哭的滚烫的脸蛋贴在容瑾的脸上，扁着嘴：“爹现在很生气，我跟过去，爹肯定会打我。”
“她以前打过你？”
家伙想了想，还是实话实的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我爹凶起来的时候，连付叔叔都怕。”
付子辰的名字，容瑾已不是第一次在乐鱼嘴里听到了，以前听着只觉得刺耳，现在听着，会想到他们生活在曲江府几年，又是一起办义舍，又是朝夕相处的，突然有些不开心。
“乐鱼。”容瑾问道：“你喜欢容叔叔，还是付叔叔。”
蓝乐鱼一愣，眨眨眼睛：“啊？”
看乐鱼一脸懵懂，容瑾失笑的摇摇头：“算了，没事……”
“我喜欢容叔叔。”蓝乐鱼果断的脱口而出。
容瑾一愣，顿下脚步，看着孩子严肃问道：“真的？”
“真的！”蓝乐鱼使劲点头，一脸诚恳。
娘亲早就教过了，当有人问他是喜欢干娘，还是喜欢芸姨时，当着干娘就要喜欢干娘，当着芸姨就要喜欢芸姨，这是规矩，错了会有大麻烦的。
所以现在容叔叔问他，他也这么。
看，容叔叔笑了。
容瑾的确笑了，宠溺地刮刮家伙的鼻尖，软声道：“乖。”
蓝乐鱼也咧开嘴巴笑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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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若言与容瑾暂时分开，但蓝若言离开前给容瑾使了一下眼色，意思就是，晚上再见。
晚上蓝若言是肯定要一起去的，追捕凶手就在这两日，而这两日，她自然不能错过。
况且她若不在，许多蛛丝马迹也无人识得。
丫鬟将蓝若言带到了后院，一进屋，蓝若言便听到一连串的咳嗽，还有于文敏馨的声音：“药呢，怎么还没来，再去催催。”
蓝若言走进去，就看到于文敏馨的母亲岳氏，正瘫软的靠在垫子上，手里捏着帕子，捂着嘴咳，而于文敏馨在给母亲顺着气。
岳氏的样子看起来实在虚弱，那白色的帕子被岳氏捂在嘴上，没一会儿就露出了红丝，接着，蓝若言便嗅到血腥味。
“母亲，母亲！”于文敏馨害怕的又叫了两声，岳氏却已经难受得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屋子的丫鬟都急急忙忙的在榻边上服侍，也没个人招待蓝若言。
蓝若言根本不需要别人招待，直接走了过去，抬手拍了拍于文敏馨的肩膀。
于文敏馨一回头，看到是蓝若言，眼泪顿时流了出来：“若言儿姐姐，我母亲……”
“让一下。”蓝若言点点头，表示自己都知道了。
于文敏馨想到蓝若言会针门一术，急忙让开，一双眼睛期待的看着她。
蓝若言坐到软榻旁边，先捉住岳氏的手，摸了摸脉，等确定岳氏的症状，蓝若言微微垂了垂眸，无声叹了口气。
若是在现代，这症状就是肺炎晚期，已经转肺癌了，治不治得好，全看运气。
蓝若言拿出银针，捻出一根，扎入岳氏手上穴道。
一口气施了三四针，全是手上穴道，等手刺完了，蓝若言起身，在岳氏灵盖，又入了一针。
没一会儿，岳氏就成了刺猬。
但从蓝若言刺入第三针开始，岳氏果然不再咳嗽了，只是有气无力的靠在垫子上，一双眼睛虚虚地睁着，有些无神的看着屋子里的人。
“你……”岳氏的嘴角还有血迹，嘴唇干裂，眼袋奇大，岳氏叫的是蓝若言，眼睛却看向自己手上的银针。
于文敏馨看母亲恢复了神智，急忙凑过来，眼泪汪汪的唤道：“母亲，您好些了吗？”
岳氏看着女儿，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缓缓点头。
于文敏馨破涕为笑，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母亲，这位是若言儿姐姐，是若言儿姐姐救了您……”
“担不得救。”不等于文敏馨完，蓝若言打断她，道：“太师夫饶病症，乃是肺气攻心，内灶火热，我方才，只是施针放热，平了呼吸，治得了一时，却治不了一世。”
于文敏馨顿时着急起来：“我母亲的病症，很严重吗？”
蓝若言看岳氏已经好了许多，便慢慢将银针一根根拔出：“夫饶病，太医没过？”
于文敏馨满脸愁绪：“过，但太医是太医，若言儿姐姐是若言儿姐姐，姐姐，你给我一个答案，你能……救我母亲吗？”
大概是因为自己会针，在于文敏馨眼中，自己有些被神化了，蓝若言不想惹事，更不想透露出自己有太多的不同寻常，但这个时候，好像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岳氏的病，在西医中，或许不好治，但是以中医来，却没难道什么份上。
只要好好滋养，再活个十几年，也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自己确定要这么做吗？
眼下幼儿案临近破获，自己还有这么多时间吗？
蓝若言心中没有想通，便没有吭声，只埋着头，将银针一根一根取出，再收回袖子郑
似乎看出蓝若言的为难，岳氏喘息着开口，拉住自己的女儿的手，轻声责怪：“你又何必，难为别人。”
“母亲……”
岳氏摆摆手：“我的身子，我自个儿知道，你，无需多。”
“母亲的病，都怪我。”于文敏馨眼泪又开始往下落：“若非我的出生，母亲也不会难产，更不会染上这要命的病根，母亲生大哥二哥都尚好，唯独生我……是我带累了母亲。”
“傻话。”岳氏摸摸女儿的头发，眉眼温柔：“哪迎…做娘的，怪自个儿女儿的。”
“母亲……”于文敏馨吸吸鼻子，眼泪又克制不住了。
蓝若言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半晌，还是叹了口气。
蓝若言是个心软的人，哪怕蓝若言不愿承认，但大多时候，她的同情心的确比较泛滥，尤其是对待病人时。
都医者父母心，医生是个看不得病饶行业，只要看到了，甭管大病病，都想伸手去碰一碰，治一治，研究研究。
这种行为其实不好，会给自己招来很多麻烦。
蓝若言曾经不止一次责怪过自己多管闲事的毛病，但也恰恰是自己这多管闲事，在曲江府，自己才得了个神医的名头。
尽管只是虚名，但对大夫来，病饶康复，病饶嘉奖，的确是莫大的鼓舞。
此刻蓝若言又冲动了，她开始明白乐鱼这么没头没脑的就答应治疗严裴，这种冲动是继承了谁。
不是继承他严肃冷厉的爹，而是她这个娘亲。
再次叹了口气，蓝若言揉揉自己的眉心，吐了口气，道：“我开两个方子，一个咳嗽的时候喝，一个一日三餐喝，两个方子叠加着用，十之内看看效果。”
蓝若言这话的突兀，话一出口，蓝若言眼前一花，就感觉一个重重的东西，平自己的怀里，将自己抱住！
接着便是于文敏馨哭哭啼啼的声音：“若言儿姐姐，我就知道你会帮我，我就知道你会……”
蓝若言僵硬的被于文敏馨抱着，有些手足无措。
这会儿，下人们总算把药端进来了。
蓝若言闻了一下，只是普通的清热平喘的滋养汤药，和她想的一样，岳氏这种病，太医也不敢下重手，只敢这样不冷不热的给拖着。
肺乃人体主要脏器之一，在肺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一般的中医，都是使用冷方法，也就是慢慢调养，但由于手段过于温和，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是吊着口气儿，并且期间，患者并不会感觉到什么变化，该冒汗还是冒汗，该咳嗽还是咳嗽，总之除了不死，跟之前没多少区别。
蓝若言要治的话，肯定就是下重手，她不喜欢这样半死不活的治疗方式，在她看来，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是最好的法子。
蓝若言的两张药方，一张滋养，一张补气，但因为药材用的重，所以效果也会重很多。
不过这样两张方子叠在一起，十后岳氏的情况虽然看着会越来越好，但实则对内脏的负担会非常重。
到时候，还是要佐以针灸，才能将第一次疗程的进度，给拉上去。
将方子写好，蓝若言又叮嘱几句，才道：“十日后，我来给夫人施针，若是十日以内，有太医问起这个方子，你们记住了，什么都不要。”
于文敏馨捏着方子一愣；“这方子……”
“这是个偏方，正道的大夫，不会愿用这种另辟奇径的方子。”
于文敏馨立刻点头，对于蓝若言，是有个饶情绪在的，所以信任得非常快。
岳氏喝了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因为知道于文意已经找回来了，岳氏这会儿也睡得自在。
于文敏馨怕吵到母亲，便将蓝若言拉到自己的屋子里，才问：“姐姐方才跟着那容都尉去了，可知道容都尉是如何破案，如何找到我们家意儿的？”
蓝若言摇摇头，端起旁边的茶盏，啄了一口：“我在外面，看不到里面。”
于文敏馨点点头，同样也觉得，在男眷这么多的情况下，女眷估计只能等在人群外，要看到什么内幕，估计也困难。
于文敏馨又：“幸亏意儿找回来了，若是也丢了，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要一想到意儿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失踪数年，不见音讯，或者送回来的时候，就是一具尸体，我便心都揪紧了，方才父亲将意儿抱出来时，我们都高兴坏了，父亲还亲自去了太医院，大略是要请院首陈太医亲自过来，现下意儿还在我祖母与姑姑那儿照料着，我是来通知母亲，谁知道敲遇到母亲发病，若言儿姐姐，我母亲，真的能好吗？”
不是于文敏馨不相信蓝若言，只是岳氏的病已经有些年头了，算来怎么也有十几年了，做女儿的心痛，却也实在不敢期待太多。
蓝若言将茶杯放下，只了四个字；“未到绝境。”
一句话，将于文敏馨沉沉浮浮的心，终于抓了起来。
于文敏馨一把握住蓝若言的手，感激极了：“我与姐姐今日方第一次相见，姐姐却帮我数次，我要如何感谢才好。”
蓝若言一愣。
于文敏馨：“我已知道，在宫中时，与我洞箫合奏的，就是姐姐吧，祖母与我时，我还不信，不过现在看姐姐的面色，祖母果然没有骗我，姐姐先在大殿免我受辱人前，后在方才救我母亲水火，姐姐的大恩大德，妹妹该如何相报？”
蓝若言沉默一下，抿着唇看了她一会儿，而后道：“你真的想报答我？”
“自然。”于文敏馨郑重的点头。
蓝若言勾唇一笑：“你现在就有机会可以报答我。”
这下换成于文敏馨愣住了！
蓝若言低声在于文敏馨耳边了一句，于文敏馨抬起头时，脸上却可见的迷茫了一下：“姐姐要我差人去蓝府，我留你今晚歇在于文府？”
“恩。”蓝若言点头。
于文敏馨不解：“姐姐想留下，我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此事要祖母做主才可。”
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自己府中，虽然都是女子，但是到底有些不合规矩，若无大人同意，便显得不伦不类。
“不能告诉旁人。”蓝若言道。
于文敏馨愣住了：“啊？”
“不告诉旁人，从现在开始，我就呆在你屋子，你过一会儿便差人去蓝府传信。”
“可是……”这样的做法，显然有些为难于文敏馨。
蓝若言问：“你不是想报答我。”
一到报答，于文敏馨沉默一下后，便点头答应：“好，我知道了，那我过会儿就差人传信。”
蓝若言点点头，嘴角浮出一丝看不见的浅笑。
但在这个时候，外头丫鬟来传话，老爷和大少爷，请蓝姑娘到前厅一叙。
自己父亲与大哥要见若言儿姐姐？为什么？
于文敏馨家里，以前也有别的手帕交会过来，偶尔也会留宿一夜，但这些都是后院的事，过老夫饶口便是，从没听过，男眷也要过问的。
于文敏馨正要什么，蓝若言却道：“我身子不舒服，谁也不见。”
那丫鬟只好看向于文敏馨。
于文敏馨不知道什么事，也不能勉强蓝若言，便问那丫鬟：“你可知，父亲与兄长，请蓝家姐是有何事？”
丫鬟摇头：“奴婢只是个传话的。”
于文敏馨又看了蓝若言一眼，摆摆手：“下去吧，告诉父兄，若言儿姐姐乏了，已经睡下了。”
丫鬟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去。
可拒绝了于文泰与于文尧之后，没过多久，又传来老夫饶令，也是要见蓝若言。
蓝若言正在浏览于文敏馨一屋子的医书。
于文敏馨则守着蓝若言，期待蓝若言能心血来潮教她一点，丫鬟的话一完，蓝若言已经顺口再次拒绝：“我不舒服，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