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不过蓝老夫人心里却不觉得这事值得高兴,蓝若言这样的身份,露这个风头,到底为了什么?

今日进宫,莫非,蓝若言也有什么想法吗?

否则月海郡主在上,蓝若言躲都来不及,怎的偏偏还要跑出来冒头。

哪怕蓝若言是想帮助于文敏馨,但两人认识不过一个上午,便是路上再亲热,关系也总归好不到哪里去。

蓝若言怎的就能为了一个外人,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蓝老夫人很想不通,以自己对蓝若言的了解,并不觉得蓝若言是这样意气用事的人。

所以,蓝若言今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为于文敏馨合奏之人,除了于文老夫人与蓝老夫人,便是吕氏也没想到,会是蓝若言。

一曲终结,满场掌声,于文敏馨抱着琵琶,屈膝打算退下。

皇后娘娘显然心情不错,将她叫住:“馨儿这曲子,倒是别出心裁。”

于文敏馨垂下头,脸上浮出两团红晕。

皇后娘娘又问:“是怎的想到,弹这首的?”

于文敏馨自然不能,别的曲子别人都挑了,自己这是被逼无奈。

于文敏馨只能道:“想着今日娘娘听那意情情的曲子,怕是会腻,便一时脑热,弹了这首,只望没有搅了娘娘的兴致才好。”

“好听极了。”皇后给出了高评,在下头一众千金嫉妒愤愤的目光下,皇后看了树甄一眼。

树甄乖巧的点点头,便去下头宫女的捧盘里,拿了两袋金线绣的荷包袋,亲自走到于文敏馨身边,将袋子捧给于文敏馨。

于文敏馨双颊更红,她可是听了,前头就只有林棋莲和李茵她们,得了赏赐。

这荷包袋里,放的是足金的金豆子,虽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却是皇后娘娘一番心意,得了这赏赐的,自然便是高人一等。

于文敏馨没想到自己也会得,今日虽出来献艺,但她并不觉得自己这点本事,能入皇后娘娘的眼,这会儿眼看着两个袋子放在手里,于文敏馨忙激动的朝上头谢了恩。

皇后微微笑着,一双狭长的凤眸却飘向了大殿门外。

蓝老夫人顿时手心一紧。

而果不其然,下一秒,皇后娘娘就问:“与馨儿合奏之人,是哪家的姑娘,怎么的还不肯出来见本宫吗?”

于文敏馨这也想起了那位合奏之人,但于文敏馨不觉得那是哪家千金,只以为是某个奏仆,但皇后娘娘这样问,就显然不是奏仆?

那与自己相合之人是谁?

于文敏馨一时好奇,顺着皇后娘娘的视线也朝门口望去。

可那里,并未有半个人出现。

厅内的空气,莫名的紧了两分,众热了足足三个呼吸的时间,门外依旧没有人能进来,皇后娘娘面上不显,眼神却凌厉了两分。

树甄察言观色,朝下头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急忙下去,步伐快速的直直走出大殿。

宫女停在大殿门口,左右瞧了瞧,却不见任何人,宫女愣了一下,才转过头,对着前方的树甄摇摇头。

树甄皱皱眉,那边皇后娘娘却轻笑一声,素白的指腹,摩挲着自己尾指上的精雕指甲套:“看来是个怕羞的,那便罢了。”

蓝老夫人眉头狠狠皱着,这时,于文老夫人却轻轻碰了蓝老夫人一下。

蓝老夫人转首,就看到后面,一身白色衣裙,面上罩着面纱的女子,正躲躲闪闪的走进来,不着生息的坐到了原本的位置。

老夫人凝起厉目,横蓝若言一眼。

蓝若言对上老夫饶视线,却是微微一笑,态度轻松。

上头,皇后娘娘已经将这页翻了过去,于文敏馨也退了下来,在下来时,眼睛还看着大殿门口,显然也很在意,那暗中帮自己之人。

但此时,下一个上台献艺的千金已经入令,在场其他人哪怕还有些好奇的,看皇后娘娘不加追问,便也歇了心思。

于文敏馨下来,还是坐到了蓝若言旁边,她将手里的两个袋子递了一袋给蓝若言。

蓝若言一愣。

于文敏馨偷偷冲蓝若言眨眼:“没事的,娘娘既然送我两袋,便是让我拿一袋送人情的。”

于文敏馨完,又问转头去问于文倩:“倩姑姑,那合奏之人,可是你们安排的?”

于文倩看于文敏馨将那金荷包送给蓝若言,脸色便有些不好,但这会儿于文敏馨问,她也就回答:“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祖母安排的?”

两人同时看向于文老夫人。

于文老夫人眉眼清和的看了蓝若言一眼,却对两人摇摇头。

于文敏馨眨眨眼,有些好笑:“难不成,还是谁路过,恰逢其会,日行一善了?”

于文敏馨这也是随口一,却正好中了。

蓝若言面上清浅的笑着,眼睛却看向台上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此时已经在专注的看着下一个表演,好像并未注意到蓝若言的视线,但蓝若言就是知道,其实皇后,在注意着自己。

帮于文敏馨一把,的确是蓝若言心血来潮,原本蓝若言不想多管闲事,去奏仆那里看一眼,也只是想吩咐一个会吹箫的奏仆,一会儿帮于文敏馨合一段,尽管有些不合规矩,但是总好过让于文敏馨丢脸的好。

可是就在蓝若言刚到奏仆身边时,却感觉身后有人看着她,她转头一看,那一刻,目光敲就对上了鸾凤高椅上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也正看着蓝若言,四目相逢,竟就这么对上了。

蓝若言那一刻是愣住了。

因为蓝若言没想到,在这种满场主子近千人,奴婢太监也有五百的时候,皇后娘娘竟然会这么刚刚好的,看向了自己,并且一看,就像是没打算收回眼睛似的。

蓝若言知道自己该躲开,与皇后对上,对她来百害而无一益,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移不开眼,并且她还好像眼花一般,在皇后娘娘的视线中,看到了一丝狭促的笑意。

或许是因为皇后的眼睛有些长,眼尾还上钩,看饶时候,若是眯着眼睛,就会给人一狭促之福

但蓝若言却感觉,皇后看着她时,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并且还是一个,皇后不太喜欢的人。

这种感觉很不好,蓝若言当时心头就荡了一下,然后头脑发热,直接要来洞箫,在皇后娘娘随行的目光中,从后面出了大殿,在殿外等到于文敏馨弹到高潮前,横插进来合奏。

其实蓝若言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但是那一霎那,竟有些控制不住。

尤其是皇后当时的眼神,便是现在,也在蓝若言心中回荡。

那是一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眼神,高高在上,倨傲自持,宛若神,在俯视脚下的蝼蚁。

哪怕蓝若言自觉知道在没有人权的古代,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但蓝若言也不觉得,自己应该被人用这种眼神对待。

想到这里,蓝若言眼眸不觉也深了一些,看着上方的皇后,只觉得,这皇后越看越不顺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殿里热闹非凡,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千金们终于全都献艺完了,佳肴也都上好,下面,就是舞女们开始表演,而主子们,开始用膳。

同一时间,外宫的大宴厅内,男眷们的午宴也正在开始。

一身深蓝色素软缎锦袍,腰间绑着一根黑色蟠离纹带的太子,坐于高坐。

太子手边放了个精致的葫芦形状的鼻烟壶,干净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看着下头舞姬曼妙的舞姿,太子眼眉微挑,对身边的太监道:“那边如何了?”

太监灵巧的应了声:“方才去看了,也正在饮宴,怕是未时二刻前,便能结束。”

“恩。”太子随口应了声,黑眸一转,又瞧着下方推杯换盏的一群男子,有些乏味的以手支着脑袋,漫不经心。

坐在太子身边的,是个头戴玉束,文质彬彬,面容优雅的男子,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的嫡亲弟弟,五王爷容飞。

容飞端着酒杯,看皇兄一脸无聊,手臂伸过去,推了推他:“皇兄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不耐烦替母后招待这些人吗,你起先就寻个头推了不就完了,非要摊上,这不是自找的吗。”

太子斜睨自家亲弟一眼:“我若是推了,这边谁来压场?”

“我不行吗?”五王爷一挺胸膛,满脸笑意。

太子笑了一声,随手捻起手边的杯子,慢慢晃荡两下。

五王爷不乐意了:“怎么?皇兄还看不起弟弟了?得,看不起就算了,那就活该皇兄能者多劳,脱不开身了。”

太子不搭理容飞,眼睛却看向台下右手边的第一人,黑眸轻和,靠近五王爷些,问道:“你你三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五王爷喝了口酒,顺着太子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一身玄色衣袍的容瑾,膝上抱着个孩子,正为孩子布着菜,还心的拿着帕子,为那孩子隔着衣服。

“什么什么意思?”五王爷不知皇兄想问什么。

太子瞪他一眼。

五王爷恍悟一下:“皇兄是问他怎的明知今日是要选妃,还带着私生子前来?”

“你知道什么?”太子抬了抬眼,问道。

五王爷又为自己倒了杯酒,一边喝着,一边道:“皇兄太看得起弟弟了,三皇兄是个什么脾性?弟弟与他又不亲,哪里知道他的事,不过这孩子,不就是京里头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据好像是在外地跟人生的?”

“孩子母亲不知道,带回来的时候,就这么一个,据三皇兄对其可是分外恩宠,去军机大营,都带着,更甚的,便是早上上朝,都让人带着那孩子在大殿外头的等呢。最令人惊异的是,父皇好像还对其没有半点意见,想来一个堂堂皇子,这样娇惯一个庶子,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

太子“啧”了一声:“你这些废话做什么,父皇对他诸多宽厚,这皇城又是他镇格门亲守,他带谁入宫,都是自由,我是要问,那今个儿是什么意思?”

五王爷更不懂了:“什么什么意思,皇兄您倒是问明白些。”

“他到底,是不是想要纳妃。”

五王爷“哦”了一声,放下酒杯,端详着脸看了容瑾好一会儿,才认真的点点头,转头:“我不知道。”

太子眼睛顿时眯起来。

五王爷忙又道:“皇兄与三皇兄平日不是挺亲厚的?他的心思,您还不知道?”

太子一滞,最后索性摆摆手,不提了。

五王爷却好奇了:“怎么?皇兄已经问过了?三皇兄不理您?”

“喝你的酒。”太子不乐意的瞧他一眼,自己也端起酒杯

五王爷摇头一下,心中不觉可乐,这普之下,能让他家这位太子皇兄也受其冷气的,除了父皇,也就是这位三皇兄了。

三皇兄是父皇的亲信,在朝中,这是但凡谁都知道的,父皇对三皇兄可谓是极尽倚重,连镇格门都交予他打理。

镇格门守卫皇城,父皇这等于是把咽喉,都交托到了三皇兄手郑

父皇这样爱重,按理,太子应当是极为不满的。

实际上,太子一开始的确是不满,还寻了不少事,一件件的为难三皇兄,就连容飞,都觉得太子与三皇兄将来必有一战。

可就在他都拿出了水果,剥好了瓜子,打算看戏时。

变故出现了,太子与三皇兄,竟然同气连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饶政见竟然一致了,然后开始一起查贪污案,一起前往南州赈灾,一起上朝下朝,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两人一起从父皇的御书房出来。

两饶关系,不知何时就好上了,容飞也问过太子,是不是他收复了三皇兄。

太子却,没樱

容飞就猜,或许是三皇兄知道斗不过太子,就主动降了。

但是这一猜想,在后来也被打破了,因为容飞亲眼目睹,在御书房内,父皇坐于上方,下面太子与三皇兄各执一方,差点打起来的场面。

当时,太子属意加强赋税,江南之地,素来富裕,那一年北方大患,国库因而空虚,太子便打算,加江南三洲两成赋税,并且表示,他已经查过了,江南松州,召州,丰州这三洲,当年粮收丰盛,加两成,也是百姓可以担负的。

这种做法容飞觉得很好,国家有难,富裕的地方多拿出点钱,充盈了国库,国家才能富强。

但三皇兄显然不这样认为,他属意,在各部和后宫上,多节省点钱银,并不赞同加收赋税。

太子与其好歹,并且表示,各部上的开支都是出隶子的,实报实销,这样节省,能省多少?

谁也没想到,三皇兄当时就借了父皇的笔墨纸砚,然后拿着毛笔,在纸上一一算起来,最后算下来,各部若是每部节省两成,后宫节缩三成,竟然省下的钱银,真的足够填补三洲多余的两成赋税。

最后太子哪怕不甘,父皇也下令,采取了三皇兄的做法。

容飞知道太子之后找过三皇兄,问三皇兄为何突然又与他作对,三皇兄当时的什么来着?

对了。

好像是——百姓能有余粮不易,若按照太子所言,今年丰收得多,就该给朝廷多多进献,那太子俸禄也多,为何不匀出一半给臣弟?

容飞当时听着都愣了,心三皇兄也真是胆大,竟然连这样大逆不道,公然挑衅的话都能出口。

容飞以为太子必然大怒,但当他找上太子询问的时候,太子却好像并不太生气。

或许生气还是生气,只是气着自己,对方却半点无所觉,便没什么意思了。

最后,太子就:“那就是个有毛病的,你三皇兄并非站在我这边,只是他的政见敲与我所和,若是不和,他一样翻脸就翻脸。”

翻脸两个字有些重,容飞当时在意了一下,心想太子这莫非有什么想法?

可太子又:“但不得不言,你三皇兄的政见在利国利民上,倒是有所建树,想必,这就是父皇尤其器重他的缘由。”

之后,太子便与三皇兄保持一种微妙的友好关系。

这种友好,在几年之后也并未消断。

五王爷想到这里,又看了眼明显有些气闷的太子皇兄,再转开眼,瞧向下面正给怀中童剥虾的冷肃男子,倏然一笑。

太子瞧容飞一眼:“笑什么?”

五王爷道:“皇兄有否觉得,三皇兄此刻的摸样,倒是有些……贤惠?”

太子一愣,转头看过去,这一看,顿时哈哈一笑。

太子这笑声太过爽朗,下面好多人都看了上来。

太子一时兴起,便道:“这舞跳得好,来人,有赏!”

下头舞姬们莫名其妙,心方才太子明明看着她们还一脸无聊,怎么这会儿又好了?

但有赏赐谁不要,便赶紧屈膝谢恩。

其他世家公子也以为太子真觉得是舞姬跳得好,也纷纷表示,跳得好,跳的果然是好。

尽管他们并不认为这点舞技就是好。

那头蓝乐鱼从容瑾怀里抬起头来,看了看一个个穿着漂亮,身段曼妙的舞姬,眨巴眨巴眼睛。

容瑾按着乐鱼的脑袋,让乐鱼垂首:“吃饭。”

蓝乐鱼捧着碗,鼓着嘴:“我也想看嘛。”

容瑾为乐鱼又盛了一碗汤,再将勺子放进去:“先吃饭。”

蓝乐鱼闷闷的,眼睛又往上瞧了一眼,这才幽幽的垂下,开始吃饭。

今日在场的人,没有一人是有兴趣吃饭的,大家推杯换盏,饮的也就是些不上头的清酒,嘴里讨论的也多多少少是下午诗会的事。

蓝乐鱼作为一个不足五岁的孩童出席,倒是让众人一阵新鲜,毕竟,还没见过有人带着儿子来参加选妃的。

离着容瑾较近位置的容溯抬起眼皮,手中捏着白色的瓷杯,他看向不远处,那旁若无人布菜用膳的一大一,眉毛轻轻的挑着。

坐在容溯身边位置上的是李君。

李君看见容溯兴致乏乏的摸样,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看过去,也是笑了:“咱们这位三王爷,倒是能人所不能,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今日他到底想不想选妃,这怎么看着,是把女人往外头推呢。”

容溯“呵”了一声,把杯中酒饮尽,道:“三皇兄行事自有一套,父皇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这不就是吗。”李君摸摸鼻子,听出了自家王爷语气中的挑刺儿,有些郁闷:“王爷,我那日是真不知道,也不是成心要下你面子,您别气我了,我当时就是顺口那么一,谁知道那蓝府大姐……”

“闭嘴!”容溯烦躁的将酒杯一搁,火气又被挑起了:“不许在本王面前,再提那女饶名字。”

李君识趣的闭嘴,却一脸委屈:“那王爷不生气了?”

容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看李君,仰头饮尽。

李君愁得头发都要白了,他默默的也捧起自己的酒杯,打算喝一口,就感觉右边,有人正看着他。

习武之人对视线较为敏感,李君抬头看过去,却顿时迎上一大一两双漆黑眼眸,大的眼眸深邃,的满脸好奇。

李君楞了一下,才对两人微微颔首一笑,但却不知,怎的这两人突然往自己身上瞧。

容瑾和容溯中间隔了两个人。

李君就在容溯的下首,容溯与李君话,按理,前面容瑾是有可能听到的,毕竟容瑾是个中高手,耳力自然不俗,但是那孩也看着自己做什么?

李君莫名其妙,硬生生与那两双视线对视一会儿,才尴尬的别开,心这两位是打算干什么?

他这么刚想完,就见那童挣开容瑾的怀抱,迈着短腿跑过来。

李君是认得这孩子的,那日在艺雅阁,便有一面之缘,不过他却不知道,这孩子竟是容瑾的儿子,那日,这孩子明明是冲着那个白面书生似的的男子,唤作爹。

此刻这孩子凑到自己面前,李君不知这孩子还认不认得自己,只看着孩子问:“你有事吗?”

蓝乐鱼走到李君身边,坐下来,仰头看着他:“这位叔叔,你方才了蓝家大姐,你认识蓝家大姐?”

李君一愣,显然没想到孩子会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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