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容瑾看了她一眼。

昨日还对蓝府中人嗤之以鼻,今日便好声好气起来。

为了一句有偿,连原则也不要了。

容瑾坐到首位上,让丫鬟端来几样点心,瞧见蓝乐鱼在吃,他这才开口道:“侍郎大人今日前来,可是又在府中发现了什么与令弟失踪有关的线索?”

蓝域闻言,沉下眸,点头道:“是,发现了几样东西,不知与破案有否帮助。”

蓝域着,从袖袋中掏出两颗黑珠子。

“这是今日打扫房间时,下人从床底下找出来的。五弟房中的下人,这不是五弟的玩具,或许,是凶手留下的也不定,便带来给大人与先生看看。”

蓝若言看着那黑珠子,笑了一下:“大人还是将这东西放下为好。”

蓝域不解,问道:“为何?”

蓝若言唤了声:“乐鱼。”

蓝乐鱼闻言,捏着糕点一边吃一边走过去,等看仔细了,便目露嫌弃,后退数步道:“是鸟屎!”

蓝域的脸当弛透了!

他将那几颗鸟粪丢掉,很是尴尬,神色狼狈。

蓝若言体贴的问道:“侍郎大人要不要去趟净房?”

“也好。”蓝域起身便走。

等他离开了,蓝若言才:“这不是普通鸟粪,不过,不能让他知道。”

容瑾看着她:“嗯?”

蓝若言问丫鬟要了一张帕子,包住地上一颗鸟粪,拿起来道:“这是蝙蝠的粪便,堂堂相府五少爷房中,怎可能有蝙蝠行走的痕迹?况且,还这么大,显然那蝙蝠的个头也不同寻常。”

容瑾沉默下来。

蓝若言问道:“越国候府的尸体,何时能拿到?”

她是越来越好奇了,那凶手,究竟有什么秘密?

容瑾敛眸,道:“侯爷不肯。”

蓝若言其实也猜到了。

毕竟开棺验尸如此离经叛道有违伦常之事,一般家长都不愿意。

蓝域去了净房回来,见地上的鸟粪已经没了,估计被下人扫走了,面色这才好些,他看了容瑾一眼,对蓝若言拱了拱手:“先生,可否借一步话。”

蓝若言眼睛一亮,起身:“自然。”

两人走到门口,蓝域从袖中掏出三张银票,递给他道:“舍弟的事,就劳烦先生了。”

蓝若言看了眼上面的数,义正言辞的道:“大人这是看不起在下了。”

“不是不是,是家父与先生颇为投缘,先生头一次来京,家父无暇招待,这才命在下特地奉上几分薄银,一点心意,权当为先生接风。”

蓝若言很是犹豫:“若是都尉大人知道了,只怕会不高兴。”

一听有苗头,蓝域忙道:“都尉大人多谋善断,聪慧绝伦,想必他自有主张,不会想歪了去。”

“大人这是为难在下。”

“还请先生赏脸。”

最后,蓝若言还是勉为其难的叹了口气:“即是如此,那便劳烦大人,替在下谢过丞相大人。”

蓝域笑着:“那舍弟的事……”

“大人放心。”蓝若言很上道,道:“只要越国候府尸体一到,在下必定以最快速度侦破此案,寻回令弟。”

“越国候府的尸体?”蓝域想到昨日他还与京兆尹打趣,那容瑾竟然动越国候府公子遗骸的主意,只怕是不想活了,却不想,今日倒是将他给困住了。

“一定要尸体?”

蓝若言理所当然的道:“越国候公子的尸骨是日子最近的,验尸过后,有很大的可能找到凶手踪迹,若是越国候不肯,那便只好等下次有孩童失踪,或是下具尸体出现。只是时间上便不能作准,就怕下具尸体会是……”

蓝域当然知道她想什么,就怕……下具尸体是他弟弟蓝丰。

蓝域神色不好:“此事,还要与家父商讨一番。”

蓝若言点头:“若是蓝府能帮上忙,自是最好,毕竟咱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蓝域不再什么,回厅里又跟容瑾告别一番,便匆匆离去。

等他走了,蓝若言取下竹笠,摸着三张银票,笑的眼睛都弯成缝了。

“这么开心?”容瑾啄了口茶,瞥她一眼。

蓝若言将银票叠好,心的放进怀里:“你也该开心,有丞相府替你去找越国候府,人情也好,麻烦也好,都不要你担了。”

容瑾笑了一声:“多谢你?”

“谢就不用了,权当偿了你今日来救我一遭的恩情。”

到这个,她又想起:“不过为了我,得罪你的红颜知己,是不是不太好?你要不要跟那位郡主道个歉,否则今日之后,只怕她要气你一顿。”

“月海是惠王叔的遗孤,我与她,不过兄妹之情。”

蓝若言扯扯嘴角:“兄妹之情?她怕不是这么的认为的吧,她对着七王爷,可是冷言冷语,漠不关心,对你,一口一个瑾哥哥,喊得可真甜。”

“再叫一次。”

“什么?”

“瑾哥哥。”他瞧着她:“我想听你这么唤我。”

蓝若言哼了一声,道:“一个人男人唤你瑾哥哥,你不恶心?”

“不恶心。”

“那让明叔叫你!”蓝若言着,站起来,冲儿子招手:“乐鱼,我们回房。”

蓝乐鱼端着糕点盘子追上去,走到门口,又听身后男人开口道:“三千两到手,打算怎么花?”

蓝若言站在门口,闻言回身看他一眼,掀起嘴角:“我的钱,怎么花还要容都尉批准?”

“好奇罢了。”

“先存着,等回曲江府了,买套房子,置办置办点田产!当地主!”

“不在京都买房?”

蓝若言看着容瑾,道:“京都我不是有房子吗,你三王府,不是有一半是我的吗。”她完,不再理他,牵着儿子,走下台阶。

容瑾坐在厅中,手上玩着茶杯盖子,慢条斯理的勾起唇。

……

在三王府又住了几,蓝若言不止将京兆尹的附录看完了,还把兵部,刑部的典籍也看完了,等到她将整个案件都了解清楚,心中也更为心急。

而没让她等多久,五日后,丞相府送来信函。

晚膳时辰,蓝若言看着那摆在桌上的信封,问道:“怎么?”

容瑾将信封推给她。

蓝若言打开看了两眼,笑了:“看来咱们蓝丞相的面子比你都尉大人可大多了,这一出马,越国候同意得倒是快。”

“蓝琨曾救过过世老侯爷一命,这个人情,拿来抵了。”

“救命之恩都用了,还真是舍得。”蓝若言着,语气中带着些轻蔑。

容瑾看着她,道:“丞相对其子女,倒是不错。”

“嫡子罢了。”蓝若言讽刺:“若蓝丰是个庶子,你试试看!”

“你好像深有体会?”

“没福体会,你可以夸我眼尖。”

容瑾但笑不语。

蓝若言放下信封,继续吃饭。

随后,容瑾递了拜帖到越国候府。

那边磨磨蹭蹭,直到未时三刻,才不情不愿的派人回了帖。

容瑾他们到的时候,已经申时二刻了,时间算是有些晚。

进到侯府大门,只有一个厮来接,将他们一路送到前堂,便走了。

前堂里,只有容瑾与蓝若言对视而坐,蓝乐鱼在旁边走来走去,贪新鲜。

他们坐了一刻钟。

“今日真能见到侯爷?”蓝若言问道。

容瑾视线投在乐鱼身上,确定他上蹿下跳不会摔倒,才漫不经心道:“侯爷不快,作为晚辈,让他撒撒气便是。”

“都尉大人好涵养。”

容瑾瞥她一眼,知她在揶揄他。

又等了两刻钟,外面,才缓慢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两人看去,便见一位中年长者,一脸倦怠的漫步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下人,排场十足,可那副表情,却分明是久困未醒。

所以,他们在外面干等半,人家在房里睡得正欢。

蓝乐鱼看到有人来了,便走到娘亲身边,乖乖坐下。

严震离看着堂内三人,到主位坐下,才问道:“久等了吧。”

蓝若言没吭声。

容瑾道:“没樱”

严震离笑着,看容瑾一眼:“几个月不见,你这虚伪的毛补是没改。”

蓝若言微微蹙眉,不喜这位越国候的语气。

容瑾却也不反驳,还真是一幅涵养好得受不聊模样。

严震离看了眼蓝若言,眼中带着一丝冷意:“这便是那位要挖我丘儿陵墓的蓝先生?”

这话得可真不好听,但地位阶级摆着,蓝若言还是起身,弯了弯腰道:“见过侯爷!”

“不必了,我就问你,挖了丘儿的尸骨,就真能找着蓝城的儿子?”

蓝若言不卑不亢,道:“若非情不得已,在下也不想扰了公子的清净,只是眼下幼儿失踪案已到拮口,公子的尸骨,却是最后的线索。”

“我丘儿已下葬这般久,你们挖出来又能有什么?不过是副残破驱壳罢了。”

“不看看又怎么知道。”蓝若言抬起头,对上越国候不悦的虎眸:“侯爷难道不想知道,公子生前经历了什么,又是谁,将他害到如斯田地?”

怎会不想?

但却不想拿他丘儿的遗骸去换。

开棺验尸不是常人所能接受,便是在现代,也少有亲人接受这种做法,何况是在几千年前的古代。

气氛沉静下来。

过了好半晌,越国候才有些疲倦的道:“三日后吧,老夫人三日后去清香观上香,不在府郑”

蓝若言惊讶:“公子的陵墓,在府中?”

越国候看她一眼,没回答,对下壤:“送客。”

等他们离开,容瑾才道:“宗亲贵胄府中,都有私墓。”

私墓蓝若言听过,但却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愿意在自家宅子后面开一片陵地,安葬先人,毕竟这从风水上来看,并不太好。

三日后,容瑾和蓝若言再次来。

这次,同来的还有京兆尹林大人,刑部游大人,兵部谭大人,还有三处的司兵,包括镇格门的两位副将来也一道来了。

这样声势浩大,索性侯老夫人早上便离开了,否则,必定要大发雷霆!

侯夫人严秦氏也随着老夫人去了清香观,侯爷没出现,只差了管家过来。

一行人随着管家带领,走到陵地,便看到一座最新的陵墓前,越国候正蹲在那里,手上拿着帕子,慢慢的擦拭着公子本就干净的墓碑。

旁人看了,无不叹息。

到底死者为大,挖人坟墓这等事,大了,那可是缺阴德的。

管家走到越国候身边,声与他了两句,侯爷点零头,半晌才起身。

可他回头,看了远处的大批人马,脸色悲伤中,顿时透着黑气。

想来,他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无关之人都滚出去!”越国候怒喝一声。

林大人,游大人,谭大人纷纷对视,最后谭大人出面,对后面的司兵们道:“都出去。”

等到清了一轮,剩下的便只有三位大人,与容瑾、蓝若言,还有蓝乐鱼了。

越国候看向蓝乐鱼。

蓝若言道:“他是我的医童,必须在场。”

越国候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个孩子竟会是医童。

游大人与谭大人也愣住,他们都以为这是容都尉的孩子,叫蓝先生“爹”不过掩人耳目罢了!京中这段日子都传,这次回京,容都尉带了个四五岁的私生子。

京兆尹林大人老神在在,他知道真相,这个孩子是都尉大饶私生子,同样也是那位蓝先生的医童,他亲眼看到过那孩子给丞相府的尸体按摩9那尸体能感觉到!

吓得他当晚回去,还做了噩梦!

越国候叫来聊下人,心破开陵墓。

随着那锄头声,一下一下的落去,每落一下,越国候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林大人、游大人、谭大饶表情,也微妙一分。

因为即便隔得老远,他们也闻到,那陵墓破开的口子里,有臭味飘出来。

侯府公子死了也有将近一个月了,但普通一个月的尸体,却没有这么臭的,京兆尹也好,兵部刑部也好,都是处理过死人案的,对于尸体,不了解,也算是有些见识。

这尸骨这么臭,莫非这孩子的怨气不消?

三人都有些胡思乱想,蓝若言却嗅到那味道,便觉得不对,蓝乐鱼鼻子更尖,当即就道:“腐陵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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