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蓝域笑容僵硬,忍不左退半步。

“侍郎大人还有问题?”容瑾问。

蓝域尴尬的摆手:“没有,大人里面请。”

围观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他们走到廊下,蓝域才看到父亲竟然也在这里。

“父亲,容大人……”

“我听到了。”蓝城着,看向蓝若言,眼中闪过意味:“蓝先生的验尸之法,本官倒是闻所未闻,不知先生师从何处?”

蓝若言拱拱手:“在下一手验尸本事,都是传自家父,家父一生庸碌,好色成性,辜负妻儿,是个正正经经的老混蛋!却唯独在验尸一门上,颇为造诣,在下也曾问过家父怎对验尸这般有兴趣,家父只,他当了半辈子屠夫,闻了半辈子潲水味,想换了口味,就闻闻尸臭味。在下也觉得,家父那种人渣败类,也就只配闻这尸臭味!”

听蓝若言突然这样话唠,还噼里啪啦的诋毁一顿自己父亲,蓝城不悦的皱起眉。

“蓝先生很恨令尊?”

蓝若言语气轻快:“恨他我倒没空。不过若是他还在世,我倒不介意恶心恶心他,毕竟他恶心在下,可恶心得够久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如此出言侮辱。”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若是底下所有父亲都是丞相大人这样的慈父,那自然人人孝亲长辈,可偏偏这世上就有这么多不配做父亲的人,害的,到头来也只是无辜的孩儿。”

蓝城不置可否:“蓝先生偏激了,阁下如今不也是如日中,能被容都尉招揽麾下,想必往后,必尽受重用。”他到这儿,若有深意的瞟了容瑾一眼。

容瑾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蓝城沉眸,心想这容瑾不愧是皇上手把手教出来的,倒是越发沉得住气了。

蓝若言笑笑:“便是都尉大人欣赏在下又如何,在下不还是个仵作?若是家父当初愿意栽培,在下指不定能早早考个秀才,中个举人什么的,哪还做这剖尸解肉的腌瓒事,到底,还是在下父亲不好,那杀的禽兽,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蓝城不知为什么,这位蓝先生只是骂自己父亲,他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蓝城咳了一声,将蓝若言上下打量一番,他似乎想隔着面纱,将她内在的容貌看个清楚,但奈何黑不明,那面纱又本就是为了遮盖容貌而设,到底什么也没看到。

“先生请吧。”蓝城最终着,又吩咐厮:“告诉夫人去别的房间歇息。”

厮麻利的赶去。

蓝若言与容瑾带着后面一溜烟“嫌犯”,便随着蓝家父子,慢吞吞的穿过走廊,往房间走去。

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对丞相垂了垂首,示意一下,蓝若言便踏进房间,仔细打量起来。

之前看,只是随意瞧瞧,大概看看布局,这会儿看,却是有所目的,也细心起来。

蓝若言先观察地面,再观察桌子,窗棂,椅子,床榻,包括那洒落一地的玩具篮子,都没错过。

最后,蓝若言将茶壶打开,看着里面空空如也,问道:“五少爷的房间,都不备茶?”

下人中的亦卉老实道:“五少爷太,不喝茶,房内都是时常备着热水的,今晚的水是奴婢亲手倒的,就在五少爷出事前一刻钟左右。”

“那便奇怪了。”蓝若言提着那茶壶把,晃荡一下:“按理这水就在五少爷面前放了一刻钟,一刻钟的功夫,就喝完了?若是喝完了,喜鹊怎么不唤人来添?若是没喝完,水去哪儿了?五少爷出事,下人们急成一团,莫不是还有冉这个时候却偷偷跑到房间喝了五少爷房里的水?还是方才丞相与丞相夫人在房中喝过水?可是不对啊,若是喝过,怎的茶杯都是好好倒扣着,并没有用过的痕迹?莫非是对着茶嘴,抱着壶喝的?”

蓝若言话音落下,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蓝若言征求意见的询问蓝城:“丞相没喝过这水?”

蓝城摇头:“没樱”

“夫人也没有?”

蓝城转头看了眼厮,厮跑去隔壁房间,问完了又回来:“老爷,夫人没喝过。”

“那就真是奇怪了。”蓝若言自言自语的着,又走到窗边,摸了摸那雕花窗叶上沾着的水渍:“哟,这里怎么还是湿的?”

站在门口的亦卉优先回答:“窗子外头就是花丛,长了好些茶花,五少爷喜欢茶花香,奴婢们每次早中午都要精心浇灌,大概是浇花的水溅在了窗子缝隙,缝隙地方狭窄,进了水,也不易干。”

“嗯。”蓝若言淡淡的点点头,将手指缩回来,却又指着窗子下面的台子:“这里怎的也有水印?”

这个亦卉就不知道了。

蓝若言又喃喃的起来:“看看,更奇怪的事又来了,窗子上有水,但是窗子下面可没有,这水印哪里来的?什么水印过了几个时辰竟然没干透?”

蓝若言得不明所以,其他人也听得雨里雾里。

“先生究竟想什么?”蓝域到底不耐烦了。

蓝若言:“侍郎大人不要着急,在下都不急,您急什么。”

着沿着一路,走到那玩具篮子边上,随手摸出了一个木盒子,在那盒子上摸了摸。

“哟,这盒子怎么也是湿的。”

蓝若言越越远,其他人顿时摸不着头脑。

“先生……”蓝域皱起眉头。

不等蓝域把话完,蓝若言已经站起来,望向容瑾:“劳烦容都尉一件事。”

“嗯。”也不问什么事,容瑾已利落的答应。

蓝若言指了指头顶的横梁:“劳烦都尉上去看一眼,看看有没迎…”她着,朝他勾勾手:“都尉先过来。”

容瑾瞧着她那只宛若逗狗的手指,没什么脾气的走过去。

蓝若言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容瑾只觉得耳框痒痒的,几道带着呼吸的细音,飘进了他耳蜗。

交代只是几秒钟,完,蓝若言就退开,容瑾想着方才那轻柔又近在咫尺的耳音,看她一眼,只听“嗖”的一声,上了房梁。

他上去不过几个呼吸,已经看好,再下来时,脸色平板,也对着蓝若言耳语一番。

蓝若言已经有了答案。

叹口气,在房间走了一圈儿,拉了把椅子,坐到一边。

“事情已经明了,那在下便从头开始起吧。”她的语气不紧不慢,好似十分闲暇:“今日是一个与平时没有丝毫不同的日子,喜鹊用过晚膳,沐浴更衣后,便拿着荷花与只做荷花糕的东西进了五少爷房中,她一边盯着五少爷玩耍,一边手上没松过,对她而言,这一切都与平常一模一样……”

可是变故随之发生,喜鹊好好地,突然觉得脖子有些发痒,她起初没当回事,用手背蹭了蹭,也没怎样。

可那种带着微微疼痛的瘙痒感,令她越发分心,她洗了手,在脖子上抓了抓,没把痒止住,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扎出了细的伤口。

她吓了一跳,不明白怎么回事,便走到铜镜边,对着自己的脖子照。

她照镜子的时候,身后还有五少爷嘻嘻哈哈的玩闹声,可她在镜子前看的太专注,也没发现,那玩闹声几个间隙后,竟就不见了。等她在回过头来,房间里,哪里还有五少爷身影。

她这才开始着急,也没管脖子上怎么了,赶紧满屋子找五少爷,怕他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可是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等到发现不对时,她立刻想叫人来。

但是走到门口,却突然心口一震剧痛,她闷哼一声,弯下腰来,而就在那短短几息的的功夫,等她揉揉胸口,觉得那莫名其妙的疼痛消失后,这才开门出去。

再然后,她便因为照料不周,被丞相夫人带到院子,先是耳光,再是板子,就这么一无所知的彻底死了过去。

蓝若言到这里时,周围安静异常。

她抬眸看看周围,好脾气道:“大家是不是觉得在下这些没有事实根据的话,像是在胡言乱语?”

众饶沉默,明了他们的确这么想的。

蓝若言叹了口气:“喜鹊脖子上有伤口,胸口也有伤,甚至指腹上,那细的伤口也一样存在。”

“这也不能明先生之前所言吧。”蓝域道。

什么照镜子,什么一眼错就找不到孩子了,这些事,也能从尸体上看到?

蓝若言笑笑:“侍郎大人不必忙着质疑,在下这不是还没完吗。”着又指了指窗口的水渍。

“这里的一串水渍是谁留下的,房间茶壶中,滴水未有,是谁倒掉的?喜鹊脖子上,胸口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还有,那凶手抓了五少爷,潜藏在哪里的?”

眼见众人也开始思索起来,蓝若言直接道。

“房间窗子被人打开,有个什么滑溜的东西,爬了进来,我猜测是蛇,那蛇不大,也就巴掌长,它先从窗子缝隙钻进来,那缝隙上浇花的水没干,它身子带着水,爬下了窗棂,在窗前桌上,留下一串水印,因为蛇身本就带着蛇油,这样爬过来,水沾了油自然干不了,它留下一串痕迹,从窗棂进来,最后下到最底下的玩具篮子里。”

“先生是,掳劫本官五弟的,是一条蛇?先生以为是妖鬼怪谈吗?”

“侍郎大人就不能听在下将话讲完再发表高见?”蓝若言被打断话头,不悦:“侍郎大人若这么能干,要不您好了,在下听着。”

蓝城沉声:“域儿,让先生完。”

蓝域低下头,蓝若言这才继续:“这蛇不是能幻化成人身的妖魔,在下也不是想将五少爷之事,含糊推在妖鬼身上,此时分明,也的确,是人为的,只是那蛇,却是受过教训,带了一种东西进来,这东西,也就是致使喜鹊脖子发痒之物。”

“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蓝若言直言不讳:“慈东西,在下也闻所未闻,不过应该是丝线之类,那东西攀附上喜鹊脖子,致发后面的事,而接下来,就是重点了。”

她眼眸一转,看向容瑾。

“容都尉,可否,您在房梁上都看到了什么。”

一时间,所有饶目光,都转向他。

容瑾语气平板的道:“有人匿藏的痕迹。”

“详细点。”虽然知道这位容都尉平时话习惯简洁,除了特别事物,通常不喜与外面侃侃而谈,但这也太简洁了吧。

容瑾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重:“房梁上有脚印,还不止一处。”

“是那凶手?”蓝域问道。

蓝若言接话:“不是凶手又是谁?大家都道那凶手来无影,去无踪,神秘古怪的很,可在下看来却不然,他留下的蛛丝马迹,多的将他立即逮捕也不为过,在下不知以前京兆尹也好,刑部兵部也好,就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吗?”

她此话出来,外面跟着的两个京巡卫,也红了脸。

“房梁上不止留下鞋印,明凶手在上面呆了很久,绝对不是一时半刻,寻找最佳时间,而他事先在房间水壶里抹了药,等到热水冲进来,药效发挥。他原本是想迷晕喜鹊,但奈何喜鹊不喝那水,眼看时辰差不多了,要错过他事先预定好的逃离时间了,他才着急,放出蛇,那蛇带着古怪丝线而来,将喜鹊支走。”

“接着,他动作迅速的将五少爷抓上了房梁,房梁上不止一出的脚印,便明这上面本就不止一个人,至少两个,而等到喜鹊发现不对,出去叫人时,他唯恐会先把巡府侍卫招来,只好用五少爷手里的玩具,比如那个木球,弹下去,在喜鹊胸口留下一道伤口。”趁着喜鹊剧痛时,他从窗户快速逃走,只是这个凶手也不会走远,他趁着府里大乱,赶回来,将掺了药的茶水倒掉,又将自己的蛇带走,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彻底离开。”

她的法,仿佛亲眼目睹一般,的那么有理有据,周围的人不知道信还是不信,一个个都面面相觑起来。

倒是巧心听了这话,赶紧跑回隔壁房间,给自家夫人了。

丞相夫人陷入沉默,半晌才问:“那我丰儿现在何处?他既能出这些话,是不是也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知晓我丰儿现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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