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雪一更 聒碎乡心梦不成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铁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千里黄云遮蔽日,气阴沉,北风送走雁群又吹来纷扬大雪。

北风席卷大地吹折了干枯的蒿草,吹得每一面“奡”字大旗都随风狂舞,带着猎猎的声响,凉州边境的空八月就飘降大雪。

仿佛一夜之间,在这极度荒凉之地会有春风吹来,树上的积雪有如梨花争相开放,绽放着凉州之外,北莽的荒凉。可是这北莽没有梨花,也没有春风。

雪花飞进珠帘沾湿了罗幕,狐裘不保暖盖上锦被也嫌单薄。

无边沙漠早已结成了厚厚的冰,这冰层之上积雪又不断堆积,万里长空凝聚着惨淡愁云,这是离饶闲愁,也是征夫的泪。

营帐之中,纳兰青城彻夜难眠,风雪重重的敲打着军帐,发出接连不断的声音,将他每一分美梦都打碎,将他拉入冰冷的环境之中,扰乱他美梦的不仅仅是那落雪声音和那刺骨的寒冷,而是那一份若有若无得思乡之情和对这每日紧绷神经的不适应。身旁的士卒都已睡得很沉,只有他,彻夜难眠。纳兰青城轻轻穿好厚实的貂裘,独自走出军帐,看着空中纷纷而下的白雪。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这在家乡难得一见的飞雪却更容易勾起纳兰青城的思乡之情,这惨白的雪花早已没了初见的惊喜,更多的则是对这边境苦寒的无奈和对家乡之饶思念。

“喂,青城,怎么了,怎么还不睡啊?”纳兰青城身后一人问道,纳兰青城回头,见到自己的伍长站在身后。

“睡不着,出来转转。”纳兰青城道。

“想家了吧?”伍长拍了拍纳兰青城的肩膀,微笑着问道。

“是......是啊!”纳兰青城脸色有些微红,显然是因为心思被别人看出来而有一丝尴尬,“我家那里从来不会下雪,一看到这雪,我就想家了。”

伍长拉着他在军帐前坐下,此刻的军营中除了雪落下的声音和呼啸的风声以外,没有一丝的声音,就连那猎猎的旌旗声音也不再响起,因为每一面旌旗都被这冰冷的雪花完全冻住,除了每一间军帐之上挂的两个火把,军营中也再也没有一丝光亮,这纷纷亮起的火把仿佛上的繁星,而那真正的空中的繁星却被阴云遮蔽,完全看不见。

“我是新兵的时候,也会想家,一下子从家里来到这么荒凉的地方,一时间也会有些不适应。”伍长笑道,“只是后来,便会满满习惯了,到时候,你便会发现这军营便是你第二个家了!“

“谢谢!”纳兰青城微笑道,“我想我也会习惯的。”

“听你这么我就放心了,很多新兵都需要开导的,尤其是我们凉州军在这苦寒的边境,新兵更容易不适应。”完,伍长站起身来,转身向军帐内走去。“你自己坐一会就回去吧,外面冷,而且明早还要巡逻呢!”

“知道了!我一会就回去。”纳兰青城挥了挥手道。

伍长走进军帐内,纳兰青城一个人坐在地上,仰望着不断落雪的空,心中泛起了一丝苦涩。若自己在家,此刻应该在自己装饰华贵的屋子内,享受着丫鬟心的揉捏,享受着常人根本享受不起的珍馐美酒,若是酒中兴起,自己若想赋诗一首,下人便会将最好的笔墨纸砚送来,而自己作好的诗也会被母亲取走,拿给府中幕僚传看,而自己也会收获众多的赞誉之声,虽然这些声音中恭维较多,但还是一种享受。

若是自己选择其他地方从军,自己也会成为一个偏将,绝不会像这凉州军,无论你什么背景,都只能从那军中卒做起,而军中的环境自然也不会像簇一样凄苦,甚至还会有些安逸,因为在大唐境内,是万万不会有什么战事的。

可此刻他正在凉州的军帐之前坐着,望着空中急速而下的鹅毛大雪,可他却丝毫没有后悔。心中的侠义和对剑道的追求远远超过了对恶劣环境的厌恶,若想成为真正的大侠,若不经历这些困难,如何能做成?

纳兰青城伸出手,握了一把地上的积雪,纳兰青城感受着手上的冰凉,这是一种他从未感受到的清凉,能在这凉州体验这种别样的感觉,岂非也是一种乐事?或者,是苦中作乐吧。

纳兰青城苦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紧握的雪,雪早已被手掌的温度攥成了一团,在雪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纳兰青城轻轻抖落掉身上的落雪,转身走进军帐,可是这一夜,他却还是失眠了。

昔年花似雪,今日雪似花,离人征夫泪,辗转落黄沙。梦中归乡路,梦醒剑在匣。军中岂言苦,最苦在涯。

南宫忧在箭楼之上看着纳兰青城在军帐之前的踌躇,心中不由得有一丝好笑,这公子哥果然还是会对这军中生活感到不适啊,不过这朝中大员之子能抗住这凉州军的新兵训练却也是不易,换了其他公子哥,早就出头七了。回想自己初来军中,这有吃有喝,不用担心被人追杀的的生活倒是让自己觉得这军营之中很是安逸呢。

芙蓉落经水,日暮沧波起。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楼东畔、倚阑看。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凉州道。故人早晚上高台,赠我冀州春色、满堂醉。

南宫忧向口中灌了一口烈酒,满身的寒意皆是被驱散,一股暖意涌上了心头,南宫忧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酒壶却已经空了,南宫忧无奈的摇了摇头,翻身越下箭楼,稳稳的落在了雪地之上,雪地上却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南宫忧抖了抖身子,将身上的落雪皆抖落,缓缓的走进自己的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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