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少年游 随酒咽了几多愁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深秋。

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故地还是故地,故人还是故人,戚雨竹却早已不是戚雨竹了。如今的戚雨竹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谈笑间,,举觞白眼望青,皎如玉树临风前。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可是若真的走过千般云海,万般沧桑,如何还能是少年呢?有些人彳亍着彳亍着,便已不再是少年,成长不是岁月的洗涤,而是责任的积累。

盘中的菜和杯中的美酒依然和少年时的味道一样,可是落在口中的感觉却已经大为不同,而这间十几年前附近最大的酒楼虽是已经扩建,但是还是被后来的几家更大的酒楼抢去了风头,不知多少年之后,这间酒楼便会消失在这世间,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人间之事岂非都是如此。戚雨竹轻倚着窗子,望着窗外的景色,思绪又回到了从前。

雨足郊原正得晴,地绵万里尽春耕。

阴阴阡陌桑麻暗,轧轧房栊机杼鸣。

亭鼓不闻知盗息,社钱易歛庆秋成。

公不负书生眼,留向人间看太平。

少年戚雨竹手执折扇走在汀州街道之上,身旁的燕文山也是身着白衣,手执折扇,俨然一副书生意气。二位少年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却很干净,二位少年轻摇着手中的折扇,走上了汀州之中最大的酒楼,酒楼门口的二目光中虽有鄙夷之色,却也没有阻拦,像他们这样的读书人,虽是贫穷,但是却还是拿得起一二两的酒钱的,此刻也不是什么客满之时,让他们上去附庸风雅也未有不可。

二人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坐下,只点了一壶桂花酒和一碟嫩笋,二极不情愿的将菜为二人端上来,口中嘟囔着什么不清不楚的话。

二人对此充耳不闻,斟满了酒,一边品着酒,一边赏着窗外的美景,本来每日都可见到的美景在这窗口望去却别有一番风味,这望月观星楼岂非是观赏这汀州最好的一处地方?

可是二人没有银子在月圆之夜到这望月观星楼中望月观星,若是月圆之夜,若想在这桌子上坐上一坐,最少要点上十两银子的酒菜方才可以,像他们这一碟菜,一壶最便夷桂花酒,若是在那月圆之时,非被赶出来不可。而即使这一顿的几钱银子,却也是他们在街上卖字画好不容易才赚来的。不少汀州附近的文人雅客都会来这望月楼之上吟诗作赋,二人却也是想到此处吟咏一番。

虽然现在白日当空,看不到星月漫的奇景,可是即便没有星月,又如何挡得了文人墨客感慨系之的渴望呢?

又见明月照西楼,对影三人,尽是一人愁。

金樽玉盏难入口,桀骜难收,何处怨白头。

孤杯独盏对月明,秋水照空灵。风伴烛影摇夜月,相思何处,辗转到明。

苦情酒,荒草亭,年年肠断语花翎。鸿雁归去,应笑我多情。

二人个吟诗一首,皆是借月吟咏了心中的愁苦,可是那时的他们,当空未有明月,心中也未有愁苦,直到后来,功名和生存成为了眼前最现实的愁苦,可是在他们的诗文之中却再也不见半点愁字。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还休。欲还休,却道凉好个秋。年少时最向往的东西,在多年之后,却早已难以言出口。人生岂非已是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少年夹了一块嫩笋送入口中,细细品了起来,嫩笋的滋味仿佛少年的时光一般,淡雅而干脆,只是一旦过了那一瞬间,便再也找不回那一瞬的滋味。只是这嫩笋每一年都会重新长出,但是年少的时光却只是一去不复返了,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即使只是一碟菜,二位少年却也是细细品味了很久,当二的白眼翻邻二十三次的时候,二位少年终于是喝完了这一壶酒,吃干净龙子中的嫩笋。

“哥,结帐!”戚雨竹向店二招手,轻轻着。店二并未像对待别的客人那样招呼一声“来了,您嘞!”只是满脸鄙夷的向着二人走了过去,满口不耐烦的道:“桂花酒一钱银子,菜五十文,一共一钱五!”

“好!”戚雨竹轻答一声,接着便将手伸向怀中去摸钱包,摸了几下,戚雨竹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慌。

“雨竹兄,怎么了?”燕文山问道。

“我...我钱包好像丢了。”戚雨竹道。

“哟,还钱包丢了!看你们这穿着,身上也不想带着几钱银子的样子啊!”未等燕文山回话,店二便开始讥讽道。

戚雨竹闻言,面色有些难堪,却还是拱手对着二道:“这位哥,今日我钱包确是丢了,带我二人再卖些字画,定将这饭钱还上......”

戚雨竹尚未完,便被店二打断了,“还什么还,就你们两个人这一身穿戴,也不像是能在这酒楼之中吃得起饭的人,如何来此附庸风雅啊?还是回家好好种田吧,学什么贵族在这赏月吟咏啊?这大白的,都能让你们作出月亮来,你们俩可真不一般啊!要不是现在客少,我是断然不会放你们俩进来的,今日这酒,算我赏你们的,赶紧滚出去!”

戚雨竹还想什么,却被酒楼之中的两个粗壮酒保直接架起来扔了出去。

如今,他和燕文山还是坐在帘年靠窗的那个位置之上,桌上的仍旧只是一壶桂花酒和一碟的嫩笋,只是这次,别人眼中却全然没有了鄙夷的神色。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深秋。

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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