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罗凯听兄长这话,心中微微一动,刚刚看到蔡京时候的感触再次涌上心头,自己这几年东奔西走,竟全然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个人都潜移默化的变化着,现在就连自己这个身体的孪生兄弟王元泽,如今也是成年之人,仰望仕途在兴叹,

罗凯心中有了这个想法,忽然对月下的离去心中稍有开朗,正所谓:天地静变世事难测,想月下自幼便被父亲遗弃,这怨不得狄将军,古人迷信更何况连义父这么英明的人都会被谗言误导,月下千里寻亲,一路坎坷,后又几次遇险,即使月下与自己成亲之后,也没过几天踏实日子,二人聚少离多,想想月下也是过的辛苦,以后自己尚且不可知,这是自己侥幸回来,若自己真走在月下前面,留下月下苦守更是难过,

虽然未能与月下白头偕老,但总算没留下月下在此伤情,也许正像李参所说月下走的安详,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总之,罗凯心头有些心灰意冷,

仲针见罗凯不语,他主意已定便不再提此事,转而说道:“若无兄,你还要不要侍卫。”

“我都准备辞官了,要什么侍卫。”罗凯苦笑一下说道,

仲针一笑:“那杨士瀚受封赏,不忘上奏朝廷封赏若无兄手下之将领,如今折克隽等人均有加封官职,不过现在尚无差使,所以我就请奏父皇留我府上做侍卫统领,以及我的贴身军校,若无兄若有需要,我就让他们留在兄长身边。”

跟着仲针总比跟着自己好,将来这个赵仲针当了皇上,这些人都会成为了不起的大将,“就留在颖王身边吧,这几个人武功高强,身手不凡,而且我不做官了,他们跟着我怪可惜的。”

说道这里罗凯想起岳立,这次多亏有岳立在后方,回来之后还一直没有打听岳立的消息,想到岳立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个叫秦敏学的人呢,自己宅上失火的事,和他有没有关系呢,

罗凯想到那个年纪不大却恃宠骄横的秦敏学,便向仲针问道:“颖王,我跟你打听一个人,我从辽国回来,途径保州便又奉旨出使高丽,当时传旨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我根本不认识,而且行为颇为嚣张,似乎是姓秦,仲针在朝中可否知道此人,此人又可否在京城。”

“姓秦的。”仲针沉思想了想,父皇没登基之前,府上姓秦的似乎还真有一个,但是年纪并非十七八,于是说道:“姓秦的倒是有一个,而且与若无兄有些渊源,此番去晋城查若无兄土地的人,就是户部官员秦敏志,不过那人有三十来岁,并非兄长所说十七八岁。”

罗凯心想:英宗登基朝廷换血,恐怕不少新任命官员,自己一直不在朝中,难免很多面生,既然仲针不知道这个人,也许那个姓秦的只是个小吏,仗着有圣命虚张声势也不是不可能,

放下此事三人又聊了一会,元泽又劝了劝兄弟,见罗凯辞官心意已定便不再多言,颖王仲针又命折克隽等人来见罗凯,这些都是曾经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感情自然不同一般主仆,罗凯又想起童筱之事,仲针答应再进宫的时候,将童筱带回,罗凯这才觉得稍稍心安,

送走了仲针和元泽天色已经黑下来,梅耶府的厅堂点亮了灯,厅堂之上摆下饭菜,众人围坐但是谁也没动筷,在座的除了罗凯,各自都是喜忧参半,府上发生这样的事各个伤怀,但见罗凯回来了和大家坐在一起心中也算有所慰藉,

罗凯此时满脑子都是明天去开封府的事,他走了会神,看饭菜都凉了,众人都还不动筷,心中不忍,于是招呼众人,大家简单吃了几口,

罗凯回到房间,里面已经烧上炉火,有了一点点暖意,罗凯躺在床上发呆,这会他的心里一片茫然,头脑中一片空白,忽然见门前人影晃动,一个女人的身影在门边,犹豫一下转身又离开了,罗凯知道肯定是柔儿,离开最好,罗凯也想安静一下,他起身来到桌边,拨亮了烛光伏案写下辞呈,

话要一点一点说,事要一件一件做,就好像罗凯未回京城之前头绪烦乱,真的回来面对时,一件一件的处理,竟比自己预想的要轻松的多了,起码现在义父包丞相和恩师加岳飞狄青将军,终于有了可以陪葬皇陵的无上荣耀,而他现在又知道,月下走的安详,也许自己的孩子还在人世,

第二天一早罗凯先去尚书府,向宰相韩琦,曾公亮禀明此番出使的结果,因杨士瀚提前已经上奏过一次,罗凯无须赘述,接着罗凯从怀着取出请辞的奏折,递给二位宰相,

韩琦接过辞呈面色沉重,他看过后递给曾公亮,转而对罗凯说道:“王侍郎何须如此,夫人过世的确是件不幸的事,但不属重丧之列,我看我们到可以向皇上请奏,给王侍郎个把月的公假,你看如何。”

曾公亮听了韩琦的建议,语重心长的说道:“是啊,王侍郎少年才俊,现在新皇登基不久,正是用人之时,王侍郎刚刚立下大功劳,何必此时要断了仕途呢。”

罗凯微微一笑:“多谢二位宰相好意,虽然丧妻不算重丧,但我妻受难于我为朝出使之时,我为朝中之事抛妻弃子自是心里有愧,不敢对朝廷有所怨言,如今既然我私产也涉嫌有损国家之税,于公于私我都想辞官,回乡反省自身,更何况丧妻不算重丧,但包丞相为我义父,且能戴孝守丧之子仅我一人,我也要尽此孝心,还望二位宰相成全。”

韩琦摇摇了头,这个罗凯真是让他这个老臣又爱又恨,他即觉得罗凯顽劣,又觉得罗凯有才;罗凯也算是韩琦看着成长的,在韩琦的眼中罗凯是一匹无人能驯服的野马,虽然战功累累但又很难**,

韩琦与曾公亮不同,挽留罗凯无非是场面话,说几句就作罢了,见罗凯执意而曾公亮仍想挽留,韩琦心想这老曾新任宰相不久,没领教过罗凯执拗,我老韩是不趟这浑水了,有谁不知道英宗皇上故意不想罗凯留在朝中,可话说回来,这罗凯比猴崽子还灵,说不定哪天又杀回来得罪不得,思前想后,韩琦决定远离是非,

他见曾公亮仍要开口,于是站起身来,凝着眉头:“哎呀,曾相公,我这头啊可疼的很,怕是受了些风寒,你再劝劝王侍郎,我请个假休息会啊,。”

曾公亮和罗凯都看了看韩琦,见他皱着眉头,曾公亮忙说道:“韩相公,我一人可劝不了这王侍郎,唉,看你这样你先休息去吧。”

“那我也走吧,还要去开封府。”罗凯说罢要走,却被曾公亮又叫住:“王侍郎留步,老臣还有几句话说。”

罗凯要是没有出使过辽国,恐怕对于曾公亮就是对与宰相之职该有的礼节,但从辽国回来,罗凯对曾公亮这位老宰相另眼相看,罗凯曾听辛赞说过,就是今年元旦之时,辽国派来使臣向大宋贺岁,朝廷按例赐宴紫宸殿,当时英宗正是有病在身,就命令宰相曾公亮在紫宸殿宴请各国来使,

当时辽国使者认为这样是破坏惯例,有失他们的尊严,因此不愿出席,曾公亮毫不客气地说:“赐宴不赴,是对君命的不诚,人主不愈,要求其必亲临,居心何在。”使者听了这入情入理的话,无言可答,只好乖乖就席,等他们回到辽国便说起此事,辛赞还开玩笑说道:看来大宋不仅只有王侍郎对外强硬,大宋的宰相也是如此,遇事寸步不让,

现在听这位老宰相有话对自己说,罗凯心中敬畏,自然不敢坚持,于是恭敬说道:“请宰相明示。”

曾公亮捋这胡须,看着罗凯,顿了一顿他说道:“庆历年间,老臣就针对时弊提出“择将帅”以加强武备的主张,我认为:择将之道,唯审其才之可用,不以远而遗,不以贱而弃,不以诈而疏,不以罪而废,现今造成将不称职的原因,并非世无将才,而是选之不得其要,或用人不能尽其才,现在朝廷已经在考虑老臣谏言,三年考察有好的政绩者,则升其官资,两个任期政绩突出,则升其任使,无成绩者则罢黜,王侍郎为官仅仅两三年,屡建奇功,以王侍郎现在官资,不出几任定可做到二品以上,王侍郎,你如此年轻,不乏大好前景,何必半途而废啊,。”

罗凯听罢沉默半晌,抬头看着曾公亮时四目相对,罗凯微微一笑:“我以为在辽国之时,辽臣都传诵曾相是刚直不阿,不屈不卑之人,我因此敬重曾相公,没想到曾相公来劝晚生之言,也无非是官场名利仕途,多谢曾相美意了,晚生只想好好将我夫人下葬,再寻我儿子的下落,至于什么前途不前途的,我现在无心去想。”

他没等曾公亮说话,再次请辞:“晚生还要去开封府了解府宅失火之事,特向曾相告辞。”说罢起身行礼,

曾公亮无奈哼笑了一下:“王侍郎,现在房间就你我二人,我只说一句,你若听便听,不听的话我明日早朝便上奏你请辞之事。”

“曾相请明示。”

“罗凯,你口称晚生自是谦虚说辞,我就以师长的角度问一问你,你就这么辞官对得起先皇的器重,对得起你义父包丞相的提携吗。”

罗凯没有想到,自己平素相交甚少的宰相曾公亮,竟然以家长式口吻教训起自己,而且教训的振振有词,罗凯苦笑了一下,自己本来就是个平常人,年少轻狂好胜,才处处锋芒毕露,如今自食其果妻离子散,可曾公亮一点都没说错,自己又无从反驳,

见罗凯不语曾公亮说道:“先皇一直有一心愿,有朝一日收复燕云,只是宅心仁厚恐伤天下无辜,然而天下太平并非只是心愿即可达成,王侍郎有如此才华,即能西夏不战屈人之兵,又可以辽国借兵助高丽大败倭奴,如此雄才为何不致力于效忠朝廷,若不战图天下太平,若战则收复燕云了却先皇心愿,也不愧对先皇屡次庇护于你。”

想起仁宗皇上,罗凯更是心中难过,他低声说道:“我罗凯并非无心之人,也绝非胸无大志,只是曾相既然知我蒙先皇庇护,也必定知我在朝中不易立足,纵使我有心怕也无用。”

听罗凯这么说,曾公亮拍拍罗凯:“年轻人,你的处境我很清楚,今日我也并非执意要劝你留任,休息一下总是对的,如今我与韩琦宰相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俯视满朝百官,难寻一人文武全才,想我与你义父包拯同年应试,也是交情匪浅,所以你若还眷顾包丞相提携,先皇仁宗的器重,我想请你休息之时代我做一件事。”

“唉。”罗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曾相请讲,晚生一定尽力。”

见罗凯这么说,曾公亮点头说道“今晚你到我府上,我有要事与你私谈。”

罗凯辞别宰相曾公亮出了尚书府,向北即是皇城禁中,心里一阵伤感,仁宗在位时,即使非上朝之日,想见皇上也并非很难的事,唉,罗凯轻轻叹口气,瓦壮和蔡京正在执宰下马处等候罗凯,见罗凯出来,瓦壮牵过马三人向南出了皇城,

罗凯三人刚刚行到大相国寺,就见京城百姓三五结队,有的推着小推车,有的挑着单子,仓促的向城西北方向而去,罗凯带住马,让这些人先行,却不料人越来越多,似乎从大街小巷越来越多的人,蜂拥向那方向走去,这些人一边走一边还相互招呼着:“快些,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走,看看去。”罗凯对瓦壮和蔡京说着,一驳马顺着人流的方向也向西北水门走去,

西北水门外,曾是罗凯晋香府的煤场,现在晋香府的招牌已经没有了,招牌换成了西北煤场,煤场大院的门外,挑担推车的百姓排起了长龙,一个个惦着脚尖,伸着脖子朝院子里面看着,院子的门口有官兵把守,时不时的放三五个人进去,

“你去打听一下,我去后面看看。”罗凯对瓦壮说完,转身带着蔡京绕过煤场的院墙向煤场的后院转去,后院的院门在煤场的西面,与前院所见不同,后院有一处大门,走旱路的运煤队都是从这里将煤运进场,院子的南面是运煤的码头,以往罗凯在的时候,水旱两路运煤的络绎不绝,

现如今,水上没船,码头上一片萧条,旱路入口处,大门开了半扇,停在西面偏门的煤车只有几辆牛车被放行进院卸煤,大部份运煤的牛车都停在煤场的外面,偏门的门口站着几个士兵正嘀咕着什么,

罗凯命蔡京过去看看,蔡京走进那几人,拱手问道:“这几位官爷,我是来买煤的,您看,前面都排成那样了,这得什么时候能买到啊。”

一个士兵眼看了看蔡京,蔡京看上去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衣着倒是干净整齐,举止也并不像平常百姓家,不知道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说话也不敢太怠慢:“这位公子,这煤就这么多,大伙都这么排着,买不到我们也没办法。”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