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两千斛
虞翻与甘宁两人快步走向大厅，朝着正座上的刘表深行一礼，神情恭敬无比。
刘表望着身前两人淡淡一笑，随后轻轻一挥手，指了指一边说道，“略备薄酒，请先入座。”
在他座下正前方有一个空位，很显然，是留给虞翻的。
至于甘宁一介武夫，自然在刘表这等经学大家面前是没有座位了。
再行一礼道了谢，虞翻神色坦然的跪坐其上，甘宁则是站到了虞翻身后，拿眼神微微打量厅内众人，尤其是几个身披鳞甲的武将。
唯有武将才能吸引甘宁的目光。
“阁下无须太过拘束，王太守跟本牧相交已久，两位远来是客，也不需多礼。”刘表坦然一笑，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透出一丝贵气。
真不愧是年轻时就被时人称之为八俊的存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逐渐转向了借粮一事。
“王朗太守的书信，不知大人可有过目。我会稽为对抗孙策南下，粮草殆尽，还请大人助我会稽一臂之力！”说罢，起身离席的虞翻，对着刘表深行一礼。
刘表微微点了点头，只是面容上，却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不知大人能否……”见刘表没有明示，虞翻心中不由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的再次问道。
“哼……既然是借粮，可曾明言何时归还？利钱几何？我荆州这些年在大人统领之下，虽说兵强马壮，百姓富足，但也不能白白将上好粮草，转送外州外郡的道理。”蒯良下首一个身材高壮，约莫三十多岁的将领横眉冷哼道。
此人正是南郡太守蔡瑁。
刘表于初平元年（190年）代王睿为荆州刺史，当时州内宗贼兴盛，是在荆州本土豪族蔡家以及蒯家协助下，方才平定荆州，蔡瑁更是刘表后妻之弟，在荆州有着极大的话语权。
见他反对，刘表轻轻一叹，眼中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惭愧，低声朝着虞翻苦笑。
“实不相瞒，荆州素来为鱼米之乡，物资丰富，生产极盛，不过近年也是连番征战，所存无几，再加上前段时日，陛下困居雒阳，我荆州亦是运输了大批军用物资，导致眼下实在没有多余粮草借与会稽……”
“这……”
虞翻带着淡笑的面容僵在原地，显得颇有些尴尬。
“不是不肯借于你会稽，王景兴和本牧相交莫逆，岂有见难不救的道理，实在是荆州如今困顿难行，前段时间州内更有黄巾余孽肆虐横行，为非作歹，无一不得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才能保佑一州安康。”
刘表话语中颇有一些无奈，不过当他说起黄巾余孽之时，眼中却闪过一丝冰寒杀机。
虞翻微微有些沉默，刘表所说的倒是实情，黄巾之乱虽已过去了数年，但余孽遍地，一时间并不能清理一空。至于运送大量物资前往雒阳勤王一事，虞翻在会稽也有过听闻。
看来真是天不助他会稽。
原本以为刘表会出手相助，没想到结果却是爱莫能助，瞬间就让虞翻感受到了深深的失望。
“哎……王太守入主会稽以来，爱民如子，不忍苛税杂捐，若非这两年起了数起兵戈，会稽也不会有当前的入不敷出之症……若是得不到大人您的支持，会稽支撑不了两三个月了，等到青黄不接之际，郡内必定大乱，兵丁逃散，郡城将不攻自破……”
“到了那时，恐怕再无人能阻挡孙策脚步，阻他一统江东诸郡了……”
虞翻摇了摇头，对着厅内诸人说了一番话。
“孙策……”
“孙坚长子，素有武勇，本人也是听闻过一些传言，说此子有孙坚雄风，深得坚旧部爱戴……”
“若是让他占据江东，再得袁术相助，对我荆州……恐怕不是好事。”
“……”
听着大厅中的窃窃私语之声，坐于岿然不动的刘表眼珠微微一转，随即又眉头一蹙，沉吟了半晌后说道：“没想到会稽局势糜烂若斯，本牧身为汉室宗亲，饱读圣人诗书，自是不忍见会稽百姓流离失所……这样，虽说不可能有景兴信中求借的那般……一万斛，不过拿出……两千斛，还是力所能及的事，望仲翔体谅。”
“两千斛嘛……”
虞翻的脸色有些难看。一斛十斗，约莫百斤左右，两千斛看着不少，可在大军面前，也只够万人食用不到一月。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不过他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有总比没有强，哪怕只有两千斛，依就算是刘表的一点心意。
“这……多谢大人援手之恩，会稽上下必定感激无限！”
若是拒绝，空手而回不说，还恐会被人记恨，不如先接受下来再想办法。
“仲翔无须客气，孙家与我荆州乃是世仇，孙策之父孙坚多次袭我荆州，数年前被本牧手下大将黄祖射杀，孙策既然兵发江东，狼子野心，同样是我荆州的大患，这点粮草，聊表寸心而已。”
刘表轻轻拿起自己面前酒杯，略沾嘴唇，对着虞翻露出温和笑意。
“两千斛足以……怕就怕我荆州节衣缩食省下粮食资助你会稽，结果反倒落入孙策之手。”先前出声反对借粮的蔡瑁，再度在一边冷嘲热讽。
“蔡将军……这是何意？”虞翻心中固然对蔡瑁极其不满，可却不敢轻易开罪这等人物，对着他一抱拳，躬身问道。
“还用的着本将明言吗？”蔡瑁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拔高声音说道：“据我所知，孙策自袁术处求得千人南下以来，一路攻城拔寨，望风披靡，在丹阳击败扬州刺史刘繇，声势达到顶峰，丹阳素来出精兵，有了丹阳源源不断提供兵源，孙策军一时膨胀，尤其一夜下吴郡之后，帐下精兵数量已达万人……”
“会稽兵力不如吴郡许贡、严白虎，更不必和刺史刘繇相提并论，两千斛，足以让你会稽兵马支撑两月，可我蔡瑁冒昧问上一句：你会稽，能挡得住孙策大军两月吗？”
蔡瑁滚滚有声的话语，在大厅中传扬的到处都是。
而听了他所说这话，不但刘表有些动容，就连刘表帐下谋臣蒯良、蒯越两兄弟等人，都露出深思神情，觉得他这一番话，极为有理。
你会稽挡得住孙策铁蹄，我荆州提供粮食给你们才有意义。
可若你会稽根本不是孙策之敌，荆州提供的粮草，反会落入孙策之手，那岂不成了资敌之举？
这一点，的确不得不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