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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母 子

顾紫嫣扑倒时手掌戳到地面的碎瓷上,疼痛感让她瞬间清醒。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

她的皇儿,真的死了。

“皇后娘娘,锦葵在你身边伺候多年,如今算是到头了。”

锦葵双膝跪地,“主仆一场,请受锦葵三拜。”

三拜之后,恩怨就此了。

锦葵缓缓起身,走向内室房门。

她听到顾紫嫣的哭声从背后传过来,那声音凄惨悲凉,又透着太深的绝望。

跟在顾紫嫣身边这么久,锦葵知道,这位大齐皇后心里,北冥渊是唯一。

往昔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她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如今不管前事谁对谁错,北冥渊的死,已成不可磨灭的事实。

她知道,这位大齐皇后,活不下去了。

殿门阖起的声音传过来,顾紫嫣缓慢抬头,泪眼落在掌心那块插的极深的碎瓷上。

她吃力挪动身体,靠在床榻旁边。

便如锦葵预想那般,顾紫嫣双瞳变得暗淡无光,她缓缓抬起左手,去拔此刻正扎在右手掌心的碎瓷。

瓷片微动,刺痛骤袭。

只是那痛却不及心痛万分之一。

瓷片拔起那刻,鲜血涌溢。

回想此生,顾紫嫣竟觉一片黑暗。

她这一生的亮点,便是多年前在玄武大街上看到那个少年的一刻。

顾紫嫣攥紧手中瓷片,缓慢落在皓白手腕处,用力。

一道长长的血口顺着瓷片的方向蜿蜒,鲜血汩汩流淌。

啪-

瓷片落地,顾紫嫣双手垂落。

她透过窗棂看向窗外,天湛蓝湛蓝的,碧玺一般没有一丝云彩。

渐渐的,视线之内仿佛多了一道身影。

少年纵马驰骋,风华无双。

可那少年,终究不是她的。

“渊儿别怕,母后来陪你了……”

顾紫嫣死了。

当消息传到龙乾宫的时候,景帝叫姚石下旨,以皇后之礼厚葬。

缘起缘灭终尽,花开花落归尘。

他不愿评说自己与顾紫嫣的缘分,如果这是孽缘,那他与佟兮又是什么缘分?

妻亡子散,如何也叫不出一个善字……

夜,菩提斋。

秦隐走进石门那一刻,傻了。

紫竹东倒西歪,裂口平直像是受到极大的内力冲袭。

看到眼前场景,秦隐脸色骤变,纵步奔向小筑。

小筑外,左侧石台断成两截,右侧那片艳红色的曼珠沙华也遭到极大破坏。

正待秦隐想要冲出小筑的时候,北冥澈着一袭黑袍从里面走出来。

瘦削脸庞,却带着凶煞寒意。

“主人!”秦隐急声唤道。

“北冥渊死于龙乾宫,顾紫嫣念子心切也跟着去了,景帝亦想起了他与佟兮的儿子,这场大戏演的好。”北冥澈没有解释眼前一片狼藉,冷声道。

声音!

秦隐震惊看向北冥澈,即便知道邢西有很大把握,可这个结果仍然让他极度兴奋跟欣喜。

“邢西成功了!”

哪怕北冥澈的声音中透着冷漠跟极寒,却也掩饰不住声音本身的清澈深沉,如暮鼓晨钟,又似山涧清泉,好听。

“景帝已经下旨,命凤天歌找到佟兮的儿子,可巧了,佟兮的儿子正从颖川赶过来,这皇城,一场大戏紧接着一场大戏的演,该死的人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北冥澈不打算解释菩提斋满地狼藉的原因,他看向秦隐,“你觉得,胭脂为何投奔顾北川,她又因何笃定她造出来的皇子,不会被揭穿?”

有些事其实稍稍镇定下来,就会有结果。

自菩提斋创建至今,唯秦隐可入。

眼前这片狼藉既不是他的手笔,自然与主人有关。

主人,盛怒过。

“回主人,属下以为胭脂在虚张声势,亦或这根本就是顾北川的计划,能不能被揭穿……至少各方势力均无那个惺子的消息。”秦隐低声回道。

“胭脂的底细查的如何?”不必以内力催动喉骨,北冥澈的声音无比清晰且近在咫尺,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哪怕秦隐都隐隐有敬畏之意。

“回主人,只知胭脂来大齐之前是楚人,在楚国皇城开一间酒铺,貌似此人与楚国言相关系暧昧。”秦隐回道。

“言奚笙?”北冥澈侧目。

“是。”秦隐拱手。

北冥澈沉默片刻,“继续查,本斋主要先于所有人知道当年那个惺子,在哪儿。”

“主人以为他还活着?”秦隐蹙眉。

“当日楚太后还在,叶芷惜状告沈辞与佟兮有染时牵扯出久未现世的昭阳殿旧人,他们详细叙述那晚情形,主使者郁嬷嬷是那么心思缜密的人,我相信她必能为那个惺子找到一条绝对安全的后路,他必定活着。”北冥澈冷声道。

那件事秦隐大致了解,“可整个昭阳殿,哪怕参与过那晚之事的人,只有郁嬷嬷知道惺子下落,而郁嬷嬷怕自己泄密,自尽。”

“如果那个惺子永远也不出现……最好……”

见主人没有再说话,秦隐退离。

风不知从何处来,鼓动起北冥澈身上的黑色大氅,眼前又一次浮现出景帝那双满是期待跟惊喜的目光。

如果那一刻,他说自己是佟兮的儿子,结果会怎样?

至少景帝不会那么失望的转回身,唾弃一般将自己晾在那里,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狂喜跟绝望,一瞬间转换。

他的心,死了。

从现在开始,他在这世上再无亲人!

一个,也没有……

龙乾宫的大戏牵扯太多人的心弦。

它的上演,它的谢幕,换来太多人的悲喜。

唯有一人不同,他不在乎龙乾宫里演的戏,他只在乎自己的努力有没有得到回报。

结果是,有。

“你说的是真的?”

延禧殿的厢房里,邢西在听到月牙的讲述后,惨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是真的!那会儿龙乾宫里所有人都听到平王说话了!”月牙端过一碗参粥,坐到床榻上,“你就靠在那里,别动!”

邢西原本想伸手,但见月牙不让他也不强求。

因为他有可能端不动。

那日从显庆殿离开,如果不是凑巧被月牙看到,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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