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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月光黯淡,星光倒是璀璨。

当年曾付之一炬的冷宫,早已重建起来了。

星月之下,高高的围墙都与印象中一样,圈住了一整个世界。那墙里,想来也与原来一般,冷清阴森。

可是,物是人非了呀。

她还记得,在那里面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她都是备受煎熬的。

她是亲手将凉音埋下去的,怎么就……怎么就活了呢?

她分明,都想将一切忘了的,怎么还是想起来了呢?

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平平凡凡地过完下半生罢了,天偏偏还是不肯从人愿。

老天爷,难道是我这辈子做的错事太多,没有弥补完那些遗憾与错事之前,便不得安生么?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安生了吧。

“对啊,不要安生了吧。”楚兰舟坐在冷宫的墙下,在昏昏暗暗的墙角里,自言自语地叹道,“像我这般数典忘祖的人,如何有资格过什么平凡安静的下半生?有什么资格……”

她就这么呢喃念着,在墙下坐了许久,许久。一直反反复复地重复着那句,“有什么资格。”

春寒料峭,夜风呼啸。

她便坐在那墙下,紧紧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

风好大,随着风,雪花簌簌飘落。

楚兰舟身上渐渐麻了,僵了。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有急急的脚步声踩着雪飞速奔来。

她僵硬地抬起头来,一件带着体温的斗篷从天而降,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好温暖。

可熟悉的味道,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想都不想便挥开了斗篷,更用尽全力推开了抱住她的人。

“别碰我!”

司徒耀愣了愣,毫不犹豫捡起斗篷,赶紧要给她披上。

“我说了别碰我!”楚兰舟几乎是用尽力气吼出的这一句,浑身都在发抖。

“司徒耀,曾经我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若是我的人生能够重来,我一定毫不犹豫亲手杀了你!”

“跟我回去!只要你跟我回去,你什么时候想杀了我都可以。”司徒耀心疼不已。

眼看着她赤着脚、衣裳单薄蜷缩在墙角的模样,他便已经红了眼眶。只要她肯跟他回去,哪怕是她肯披上这斗篷,他这条命赔他又如何。

他竟然说,只要跟他回去,什么时候杀了他都可以。

楚兰舟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她笑的,却不是司徒耀,笑的是她自己啊。

她原以为,遇上他,不指望他能为她遮风挡雨,只求他们能风雨同舟。可曾想,她命中的许多风雨都是因他而起。

若不是他,她不会废了一身武功;

若不是因为他,她不会没了孩子;

若不是因为他,她不会变得一无所有。

原先,她还有她的骄傲。可如今,她连最后一丝尊严都没有了。

往过不堪回首。

她只要一想起,她在那宜欢殿里曾经历过的一切,再想起,她又是如何心安理得地入住了那雁回宫,事到如今了,她还是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动摇。

她真是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可以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她,没办法面对的,是她自己啊。

明明曾经那么痛过,好不容易才忘了他,一转头,却又上了贼船。不受控制地,又入了这个男人的彀中。楚兰舟,姜雁容,你难道没有尊严么!你难道不会痛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在同一个地方跌倒再跌倒,伤疤都没好便忘了疼!

为什么,为什么!

你活的,连最后一丝丝做人的尊严都没有了。

楚兰舟的笑渐渐停下来,但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好啊,那我杀了你……”

“杀了你,便扯平了。……”

杀了你,前尘过往,也许就能一笔勾销了。

杀了他,她所经历过的那些痛苦,便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从头再来了吧。

可是,她……她要如何下手。

楚兰舟看着自己的手,又愣住了。

她的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她明明曾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可为何……想到要杀了他,心中竟然还疼了一下。

楚兰舟,你当真连最后一点点的尊严都丢掉了。……

眼看着楚兰舟陷入迷茫,惊慌,司徒耀焦急的说道,“我在这里,我的命就在你手上,什么时候你想取都行。楚楚,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他说着话,再度将斗篷披到了姜雁容的身上。

“回去……”楚兰舟愣住了,“我能回哪儿去啊。我哪儿也回不去了。司徒耀,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你懂不懂!”

她再也不是那个年少无知开心快乐的姜雁容,也不是那个一心想与心爱之人一起奋斗,执手看山河的楚兰舟,更不是那个前尘尽忘,还想着替姜家满门沉冤昭雪之后,便与他一起相伴到老的那个姜雁容。

她明明谁都是,可偏偏她又谁都不是。

她做不回那个纯粹的楚兰舟,也做不回那个贪心的姜雁容了。

“我回不去了。……”

“司徒耀,我回不去了。我已经回不去了,你懂么?”

楚兰舟像是在对司徒耀说的这些话,却也像是在对他自己说。她赤着脚,抓着那斗篷,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

……

雪,越下越大。

乌云遮蔽了星与月。

天寒地冻。

赤着脚的楚兰舟,每走一步,都如同行走在刀尖上。

冰冷刺骨。

可那寒意,竟然不敌她心中的寒冷万分之一。

她不该想起来的,若是忘了,若是一辈子忘了,她兴许就能白头到老了。

可偏偏,她又都想起来了。

她忘不了,她的孩子从她腹中消失的痛楚;她也忘不了,他的剑从她眼前刺入凉音心口的模样;她更是忘不了,凉音浑身是血,却还让她离开这个地方的模样。

她忘不了当初他说,待他登上宝座,便以江山为聘娶她为皇后,却终究誓言成戏言;她也忘不了,她亲眼看着他美人在怀,她更忘不了冯佳雪拿着毒药,追到冷宫,以凉音的遗骸坟墓相逼,要她吃下毒药的模样。

冯佳雪曾说过,“陛下还说,这个孩子若是皇儿,便叫琛儿呢。”

他们的琛儿,他们闺房之中的话,却入了冯佳雪的耳朵。她更是如何都忘不了。

男人,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他曾那么一次一次地伤害她,一次又一次地将她逼到了死路,可她,却还是一而再地爱上他。

姜雁容,楚兰舟,你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初姜家活下来的人,根本不应该是你,你不配。

不配!

……

不知走了多远。

不知走了多久。

楚兰舟浑身都冻得僵了,腿上也渐渐失去了直觉。

恍恍惚惚,便倒了下去。

昏暗之中,她依稀看见前面有一丝亮光。

像是年少时,她贪玩在巷子里迷了路途,哥哥提着灯笼朝她跑来的模样。

“哥,你……是来接我的么?”

“不是。你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呢。丫头,记得哥哥对你说过的话。爹娘与我,都不希望你难过。”

“丫头,活着。”

“你一定要活着,好好地活下去!”

……

“楚楚!”

司徒耀在后面跟了一路,眼看着她倒了下去,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

怀中的人儿,几乎都冻的僵了。

他直接扒了自己的外裳,又将她包了一层,横打抱起,飞奔而回。

以至于,多年后,当晴雨妙玉还有王德王公公他们,回忆起当年陛下抱着贵妃娘娘跑回来的情形,都不禁感慨万千。

他们是头一遭看见衣裳不整的陛下,原本是那么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却跑散了发冠,跑乱了长发,仿佛是经历了这世间最可怕的劫难,满面惶恐惊怖,大喊着,“来人,传太医,传太医!”

从没有人见他这般惊慌失措过,也从未有人见过他这般害怕过。

当年,若是贵妃娘娘真有个好歹,陛下只怕,也不肯活了吧。

……

“哥!”

楚兰舟猛地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抚额头,冷汗淋漓。

但脑子里却是混沌的,一片空白,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娘娘,你醒了!”守在床边的妙玉喜出望外,直接跳了起来,“晴雨姐姐,快,娘娘醒了!”

外头的晴雨听见这话,直接冲了进来,“娘娘!您可算是醒了!”

然后,朱朱苏苏也都跑了进来,四个丫头竟然抱头痛哭起来。

楚兰舟一时茫然。

“……你们,哭什么?”

“娘娘,就连沈大夫都说,您差点都回不来了。”妙玉哭着说道,“吓死奴婢们了。我们都以为……都以为您真的回不来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呢,也没死,这是好事啊。你们还哭什么。”楚兰舟不禁莞尔。

可这话说完,她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不对,不对。

她,她不应该在这里的。

她应该,她应该在,在冷宫外。

下雪了,天寒地冻,她没穿鞋子。

混沌的脑子顿时明朗起来,楚兰舟猛地掀开被子,却见,她的双脚缠着厚厚的纱布,几乎,都没什么知觉了。

“娘娘,您……您这腿恐怕还需要再休养一些时日才成。”晴雨抹了下眼泪,抽抽噎噎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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