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女孩原来是这样的吗

失落持续萦绕在我的心头,那个新来的家伙,没我英俊,没我活泼,没我成绩好,没我跟颜金凤认识的时间长,凭什么他竟能收获了颜金凤的心!

早在喜欢颜金凤的那一刻起,我就给自己定下了目标,要成为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成为老师眼中最自豪的学生,成为同学们眼中最钦佩的榜样。从那时起,颜金凤便成为了激励我前行的动力,无论前途有多坎坷,我都毅然前行。

不断提高着自己的学习能力,成绩始终名列前茅也罢,在国际象棋比赛中斩获银牌也罢,凭借着一直以来扎实的数学功底每学期都获得期末数学考试免考的资格也罢,成为学校奥数集训队的一员也罢,在小学生程序设计竞赛中荣获省一等奖也罢,入选市三好学生也罢……一路走来,我始终拥有着的坚定信念,就是为了颜金凤而读书!

可是如今,她竟全然看不出我的优秀!反而跟那个新来的丑八怪一直搂搂抱抱的!叫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又是一年圣诞节,我再次精心挑选了一张贺卡。这次我主动来到了颜金凤的课桌前,亲手将贺卡按在了她的课桌上。纵然心中带着强烈的怨愤,我还是微笑着对她说:“圣诞快乐!”

她看见是我,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还是笑着接受了:“谢谢。”

她笑得很轻松,就像面对一个普通的同学,内心毫无波澜的那种。所以我在她的心中一点也不重要咯?她看见我就当看见空气咯?我就是这样一文不值咯?

我悻悻地回到了座位上,又看了她一眼,她显然没看我。如果她还至少把我当朋友,哪怕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那么我会收到一封贺卡;如果她对我心存芥蒂甚至讨厌我,那么我的贺卡将石沉大海。

结果最让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颜金凤的冷漠如西伯利亚飘来的寒流,让我感觉这个冬天比以往更加寒冷;另一方面,颜金凤与游富每天上演着的热情又如地狱中翻涌的烈火,灼烧着我脆弱的心灵。

下学期,几个实习老师来到我们学校,其中一个教语文的老师被分配到我们班上。刚走出校园的老师面对这样一个真实的课堂有些紧张,带着一丝腼腆。学生们面对这样一张陌生而含蓄的面孔,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我看出她想要找学生回答问题,但学生们都不太愿意举手。无奈之下,实习老师只好照着名单来点人了:

“颜金凤!”

颜金凤没想到老师居然会点到她,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请你回答一下这段话想表达的含义。”

颜金凤捧起课本,呆呆地望着,几分钟都没有挤出一句话来。

实习老师叹了口气,又看起名单来:

“猫小二!”

我本来正庆幸点到的不是我,这一声着实把我叫蒙了。我也是缓缓地站了起来,看了看老师,也看了看颜金凤,不知道该觉得自己不幸还是幸运。说不幸吧,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着实是很不幸的;说幸运吧,又一次与颜金凤同时被老师叫到名字,莫不是又一次证明了我和她冥冥中命运的交织?只是颜金凤面无表情地瞟了我一眼,老师也等着我回答问题罢了。

问题并不难,我很快作出了正确的回答,老师很满意。

颜金凤依然傻傻地站在那里,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的表情,我早已习惯了她这个样子。只是,若是放到曾经,当我和颜金凤在众人面前这么突出时,整个教室一定会轰动起来,就像那次唱票一样。

然而这天,四下之中竟没有了曾经那样热烈的哄闹声,仿佛在同学们的心中我和颜金凤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瓜葛,仿佛我真的沦为了第二个谢亮,被淘汰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谢谢你的回答,好了,请你们坐下。”老师礼貌地笑着。

我看着颜金凤同步地坐了下去。

我的回答得到了老师的认可,但我没有一丝开心。

在几个月的时间内,我的确已经感觉到了整个班上风向标的变化,那些曾经为我打抱不平的人,都渐渐不再理会我的失落,转而为颜金凤和游富呐喊助威起来。

每次颜金凤与游富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整个教室都沸腾了。

我记得那时我曾经感受过的无上荣耀,可惜今日已然离我远去。走下神坛的我,如同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没有人再多看我一眼。我不断努力地提高自己,只为了让颜金凤能够为我倾心一笑。可是到头来,我非但没有挽回颜金凤的关注,反而被她像垃圾一样丢在了泥泞的路边。

怨愤之情不断在黑暗中滋生,如矿道深处一点点积聚的瓦斯,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一场可怕的爆发。

周末的一天午后,我独自在家写着作业。院子里不时传来嘈杂的猫叫声,让人心神不宁。

“天气这么好,干嘛不出来玩啊。”一只大猫凑到了我的窗前。

“走开,我心情不好。”我用猫语说道。

“失恋了吗,嘿嘿!”

“你怎么可能知道?”

“哎——人类的世界那么复杂,你干嘛要做个人呢?安心当只猫多好。”

“你不懂!”

“是你不懂!人类的情感,特别是女孩的情感!”

“你说什么!”我愤然丢下手中的笔,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回望窗台上,什么也没有。只有院子里,零星地蜷着几只猫,慵懒地晒着太阳。竟不见刚才跟我说话的那只猫的身影。

我气急败坏地拿起墙边的竹制衣叉,冲到院子中央,猛地砸向草丛中的一块石头,发出一阵竹竿断裂的声音。

竹竿的那头其实早就裂开了,正是我先前用它练习棍术,不断用敲打地面砸裂的。而就在刚刚,在裂开的竹片碰撞到石头的瞬间,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如同爆竹在空气中炸裂,炸开的裂纹又长了一截。

炸裂声惊起了在院子里午睡的野猫们,它们惊恐地盯着我。

“刚才是谁?站出来!”我愤怒地喵叫着。

我看到了一只跟刚才那只很像的猫:“是你吗?”

我抄起衣叉,猛地扑向它。在这风驰电掣的一瞬间,猫群落荒而逃,有的越过了围墙,有的爬上了屋顶,有的钻进了破屋的木门,只有那只被我盯上了的猫,四脚朝天被我用衣叉顺着脖子按在地上,惨叫着、挣扎着。

“猫小二,你在干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我抬头一看,竟是沈芸来了。

“你在虐待小动物!”沈芸惊讶地看着我。

“没有,我只是让它暂时动不了而已,它没受伤。”我面无表情地说,随即撤掉了衣叉,转身往自己家走去,“你来干什么?”

“我家长也不在家,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又不想写作业,所以想来找你玩。”

“不好意思,我想写作业。”

“没关系,你写你的,我可以自己看看电视。”

我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允许她进了我家。

于是,我依旧伏在书桌前写着作业,沈芸则坐在正对着电视的床边安静地看着电视剧。这样的场景对我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很多个周末都是这样度过的,这天也和过去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电视里传来男女主人公情意绵绵的话语,想必是沈芸在看她喜欢的言情剧。

然而我脑海中不断播放着的却是颜金凤和游富缠绵在一起的画面,仿佛他们就在我的身旁秀着恩爱,那是对我最侮辱性的挑逗,而我却无能为力。

凭什么游富可以在几个月内如此轻松地俘获了颜金凤的芳心,而我努力了这么多年,身边却只有这么一个想要甩开却一直甩不开的沈芸?

越想越是不明白,越想越是气愤,那气愤从心中升腾而出,顺着筋脉不断冲击着我的头颅,那电视中的一切听起来如同火箭发射时爆裂的巨响,又更像是用话筒对着音箱时发出的刺鸣,让人抓狂得恨不得将身边的一切打入地面三尺。

突然,我丢下了手中的笔,转身直接扑向沈芸,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扑倒在床上。

然后,那是我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动作,男女主人公的嘴碰在一起,一个人的脑袋正着,另一个人的脑袋斜着。

沈芸没有任何抵抗,她配合着我,她是正着脑袋的那个,而我是斜着脑袋的那个。

那一刻,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感觉到如果冻般的润滑,带着另一个人的温度,又像是碰到了一只黏糊糊的八爪鱼,却不觉得恶心。

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我们越抱越紧,从床上的这一头翻滚到另一头,又从另一头翻滚回这一头。在天旋地转、时空穿梭之中,全身的意识在逐渐消失,整个宇宙仿佛只剩下两对潺潺蠕动着的柔唇。

不!我到底在做什么!这不是我!

我突然崩开眼睛,竖起身子,眉心紧蹙,愣在那里,如同被闪电击中了一般,又像瞬间卡住了的机械一样,眼睛瞪得像快要炸裂的灯泡,原本喘着的粗气即刻停滞住了。

告诉我刚刚过去的一切不是真的!可是它又好像是真的!我的双手正抱着沈芸!那是一场虚幻却真实的梦境,梦境中充斥着的并没有一丝的甜蜜与美好,而尽是刺骨铭心的惊悸与恶煞。

沈芸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散发着能够烧毁一切事物的光芒。

她的嘴角疯狂地大笑起来,那是我从来没有面对过的狰狞,就像能瞬间将我吞噬。

她的双臂依然抱在我的腰间,仿佛充满着超然的力量,如食人花的藤蔓一般死死地缠住了我的身体,令我动弹不得,不一会儿,便将我拉了回去,重新凑到她的嘴边。

她如同着魔一样不顾一切地拨弄、撕咬、占有着我的双唇。

而我拼命挣扎着,像一只被困在岸上的活鱼,一次次挣脱开,却又被一次次拉回去。尽管嘴与嘴之间已经滑开了很远并严重扭曲着,我依然感觉到她没有丝毫的松懈和疲惫。

我想让她冷静下来,但我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难受的感觉,仿佛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仿佛再也呼吸不到一丝空气。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窒息了。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再也不要被沈芸压迫着了!

我使出全身力量奋力一推,终于从沈芸的双臂中解脱开来。我感觉到自己喘着粗气,但终于能够呼吸到空气的感觉好多了。

沈芸躺倒在床上,依然狞笑着,像失去理智了一样。那笑容,对的,我终于想起来了,就和颜金凤骑在游富背上时那种放纵的笑容一模一样!至于那笑声,尖锐刺耳,响彻天地,萦回不绝,让整个屋子里回荡着魔鬼的气息。

这黑暗气息依然未能散去,沈芸再次伸出双臂,想要将我拉回去。这次,我全身的细胞都一齐爆发了,直接弹开她的胳膊,对她瞪着眼睛大吼道:

“有身体接触很了不起吗!——有身体接触就能让你们疯狂了吗!——有身体接触就能让你们失去自我了吗!——有身体接触就能让你们忘掉整个世界了吗!”

那吼声仿佛积蓄了上下五千年来世间所有的怨气,整个宇宙在它强大的穿透力下分崩离析,时间与空间中的一切都在这瞬间凝固下来,归于沉寂。而我终于听到了自己喘着粗气的声音,如同凛冽的北风呼啸着掠过群山。

魔鬼终于收起了它的疯狂,充斥在沈芸眼中那燃烧着的目光逐渐暗淡了下来,就像断了电的机器人。她深情地凝视着我,哀伤中带着惶恐,幽怨中带着渴望。她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耷拉在我的大腿上,指间轻点着,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我默默地捋开大腿上沈芸的手,缓缓起身离开床边,静静地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了笔,低下头来继续写作业。

可是此刻,我哪有什么心情写作业。我的心中似有千万支钢针绞刺着,剧烈的疼痛令眼前的世界化作了朦胧的一片。

几滴水珠掉落在作业本上,模糊了字迹。

我听到沈芸依然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只是不时传来几声唏嘘。随后,她挪下了床铺,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我家,再也没有踏进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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