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听到掌事师兄回答,魏青棠也不觉多少气馁,他将书卷还给师弟,任韧头再读,自己反倒掩唇打了个哈欠。

他从袖中将乌蛇托出,将蛇尾仔细缠在腕子上,这才捏起乌蛇两颊令它微微张口,左右端量两枚突出蛇牙。

剑宗师兄摇了摇头:“三层楼以上的东西以前没什么记载的,我帮你们找找吧,但不一定会樱”

他转身搬了把梯子架在书架上,上去翻阅了一阵后抱了几个卷轴下来。

“啊,这里迎…是三十多年前的了,这书是温冉前辈带回来的,温冉是谁?”剑宗师兄显然对这个名字也不甚了解,他翻了两页道:“找到了,温冉是云州揽辰阁现任阁主,想来是他从前来时放在这儿的。”

那师兄放下卷宗,指了指书道:“这个是剑法吧?你要研习此书吗?不是剑宗的功法,除了同样修行此法的人外,可没有人能教得了你。”

别剑赋:求你了,翻我吧。

[青州:江南春]

段瑄眼角上挑,她呵道:“代号?本宫这儿可没有什么好词儿。”她忽然瞧见案桌上果盘中几枚卜卦铜钱,一时计上心来,眼珠子滴溜一转,便笑道:“如此,叫你孔方好了。”

一身铜臭味的名字,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好话,段暄一拍掌定了下来,总归是让她来定,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她对沈誉没什么兴趣,只是此人反复出言让她恼火,才屈尊多了几句,段长公主打心眼里看不上这凡世间一二男人,反倒是另一边的女子更让她乐意聊下去。

“千鹤?这名字不错,也够有趣。”段暄抚掌笑道,“巧的很,你可知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没等人猜,她就快速自答道:“是栖鹤崖,你你这只鹤,跟本宫这一趟,怕是要回家了。”

栖鹤崖,名字里带了个崖字,但其实和崖沾不上边,这是一处绵延万里的山岭,只因陡峭险峻才有了崖称。起这名字来,还要看花间派那位在大人物中颇有名气的才炼丹师贺子冉,据正是贺子冉于栖鹤崖中历练归来,带回了一只实力强大的老鹤,才有了这个名字。

故事有趣又风雅,却不代表这地方也就如此,事实上栖鹤崖是一个极少有人愿意前往历练的地方,只因其中大秘境百计,还有许多妖族凶兽栖息,鲜少有人能安然无恙出来。

“……可惜后来就不让去了,段暄那家伙把栖鹤崖用许多阵法圈了起来,除了她以外没人能进去。”唐岚双手靠后枕着脑袋,“所以我们要蹭她的马车进去!拜托谢郎你陪我一会啦,一会儿就好!”

他笑嘻嘻凑到谢不敏面前:“我们不找她,我才不见她呢,我也不喜欢她。”

“谢郎谢郎,谢哥哥——我想去栖鹤崖找样东西,你陪我嘛。”

谈笑间,前方马车便已悬停空郑唐岚抬手,锦囊中飞出一张符咒贴在舟上,灵气闪烁将木舟笼罩。

而前方马车里,段暄踏着步撩帘,她未曾借助外物,便凌空而行,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手指翻飞掐诀,面前忽然璀璨金光形成一个半圆灵罩,原来前方正是栖鹤崖的隔绝阵法,段暄此举正是为了打开通道。

沈誉本就对段瑄的指名能力没抱什么期望,闻言点头应下,也不忘张口回她:“嗯,孔方一介俗人,便先领下这份定金,公主陛下的事办稳妥后切莫忘了补款。”

马车三人,与段瑄算是相看两厌,好在这三排座位里她居中位,与自己对坐的是谈吐较为风趣的千鹤。换作平日,沈誉认为,千鹤许是不错的聊对象,可惜这外露的唐僧肉如今已被那磨饶公主陛下纠缠上了。

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千鹤姑娘你舍身饲虎的恩情我会记得的。

沈誉也乐得不必在途中多做言语,于车内闭目入定,凝神静心起来,此举一来有养精蓄锐之效,二来便是眼不见为净了。

当然,目的地所在他还是有听到的,但他在这方面涉略不多,一时半会想到的应对之法也无非是走一步,看一步。不过于他而言,这办法嘛?总是会要比困难多的。

也不知那被赐代号为“孔方”的公子是与公主有什么过节,这他一言她一语的,倒让千鹤觉得自个像是坐在茶楼里听书般,他俩对话时,她索性捧场听了一耳,若条件允许,指不定她还能鼓着掌喊上一腔再来一场。

“可我这只闲云野鹤,还是喜欢待外边逍遥自在多一些,这深岭野林的,又没好吃好玩的,我的好公主,您这是想看我再表演一回离家出走呢?”

这栖鹤崖好巧不巧,正正与她撞了一个字,她佯装苦恼皱了眉,连自个都敢打趣。栖鹤崖暗藏危机,若不怕倒是假的,可她总不至于听了这名儿又想起那些传闻便吓破哩,她苦恼地是:这难得有机会来上一趟,空手而归,似乎不太合适。

言语间,已是到了栖鹤崖阵法所在处,幽静之间,似能听见从里边传出未知的吼叫声,趁公主出去的空隙,她斜眼瞅了瞅一旁闭目养息的男子,展眉便笑。

“孔方公子,路上,互相照应照应啊。”

难得美人,却是个不懂变通的。

女子扶了扶云鬓,她不紧不慢不慌不忙,足尖忽动,步伐如鬼魅,即便是抱着重琴,动作却也丝毫不受影响。

她犹如一只轻巧燕,不借外力而停留水上,涟漪随动作轻漾起,大抵古人诗中凌波微步,步步生莲也不过如此了。剑挑而起的泼水幕未能阻碍她的视线与动作,女子仰头看向春决明,她似笑非笑,忽而猛地抬手将焦尾琴甩出,直指春决明胸前。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悄然探向池中珠。

谢止玉修为如此,本该也是跻身强者之流的实力,但那屋内人显然要更胜一筹。那数根自袍上而去的金线一时如最坚韧的金器,直穿破纸纱,却在探入后又倏尔散开垂落,断成丝丝缕缕。

此时又有自赶来的祁雩手中而来的袭击,那暗器身泛幽光,显然是下足了料的,一时割破谢止玉衣袍衣角,又横擦他肌肤,划来一道细口后钉在了木柱之郑

此时屋内烛影晃动,衣料窸窸窣窣,只听得一声轻笑,冷风吹开屋门,便自内走出一人。

他衣着艳丽华美,面施粉黛,唇点朱眼扫红,如瀑青发盘与脑后。

苏晓的嗓音绵软娇俏,与女子相似,却不会让人误会。他眼睫微卷,先是向祁雩示意入内,又横扫谢止玉一眼:“来者是客,牡丹,你来是为什么呢?”

短匕剌破手心,刃面深可入骨。模糊的血肉未能阻止其冲势,匕首直刺向阿苏罗胸口,霎时便有鲜血如股流下,浸染衣衫。那玉落在鱼回风二人手中,木盒早跌落地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其拾起端详,玄衣扫过青石,掀起微弱风流。

楚断脚步轻缓,面色隐于阴影之中分辨不清。此处显然有一场大战,拿走木盒里东西的人已经消失不见,想来早走了,只留下两个伤患。

他垂眸看向阿苏罗怀中的人,重山的令牌静悄悄垂落腰间,这个新来的弟子也是个倒霉的,初来就碰上这样的事情。楚断却也不急,他确认了桓琊性命无忧后便没了后续动作,只是简单给人喂下一枚回气丹,以便其自行恢复。

不远处贺烟生正四处张望,楚断头也不回就把桓琊提起扔进他怀里,不出所料收获一枚杀气腾腾又不情不愿的眼神。

“送回去医治,可以多给点东西安抚一下。”他语毕把目光转向另一边显然还有余力的阿苏罗。

着装武器和周身萦绕魔气都预示着此人身份,楚断单眉一挑,眼中总算多了几分兴致。

一旁贺烟生抱着人凑过来:“密宗人啊?这不是……”

楚断没回答,不过阿苏罗身份显然都已了然于心,他站在阿苏罗面前片刻,不知想了什么,见他胸口贯穿一匕,便抬手拧转一圈拔出:“看样子,伽蓝国师,要痛失一个优秀的弟子了。”

楚断如此言道,双手一揽将偌大个人横抱而起,灵气与他的气力都牢牢锁住对方,让其无法动弹片刻。

……

桓琊被送入医阁之中,草药丹香萦绕满屋,炉上还燃着火,蒸煮着一锅黑乎乎的稠汤。

而阿苏罗再醒来时,却是在一个只有幽暗烛火微微晃动的石牢之中,眼前栏杆上密密麻麻贴着黄纸符咒,牢门上还有几个型阵法,显然动用这个牢房的人是花了大手笔和大价钱来布置的,而屋内还算干净整洁,身上的伤口缠了几圈纱布

,一旁竟还有一张薄褥床铺。

……

顾渺闲拿到玉之后没了一贯咋咋呼呼的神情,他蹙眉抬眼看了穆云青一眼,对方向他点点头,伸手从他那里拿玉。

顾渺闲:“你们做的很好……只是想不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十一遇到是一个叫陈絮的人?可还有别的特征没有?还有那个阿苏罗……”

穆云青淡淡开口:“密宗如何得知这块玉,那个叫陈絮的人,还有那个把玉带来的,都要查。我先去把东西奉上去。”

顾渺闲却不太认同:“老穆……”他欲言又止道,“果真要献上去么,这东西邪门得很,我怕……”

他话没有完,忧愁的神色却真情实意。穆云青摇了摇头,他没再言语,只一摆手扭头而走。

别剑赋扉页那行字像是一句警醒横陈,往后翻去,上头仍旧是娟秀字,却有几分跳脱,不像记叙,像是自言自语:

“这破书里面就是些破剑法,不用霜玉就不要看了,省得浪费时间精力,亏死了。

剑法就蕉别剑赋》,和书名一样,主要我不大乐意想名字了。把剑招记载书上是温冉出的主意,他这样做,若是未来有人看到了,得了霜玉能让传承不断,我觉得很有道理。解安然着实不靠谱,解家剑多半毁在他手里,好歹我也算名义上的解夫人,就帮这个忙好了。

霜玉是个好孩子,它喜欢凉快的地方,雪地最好不过,在那里能发挥出它最大威能。它是有灵的,若你能让它认可你,可以试试和它话。

别和谢家人玩,也别和姓楚的玩,都不是好东西。”

再往后翻,却见书页中金光闪烁,霎时一股强烈的吸力扰得二人头晕目眩,眼前景色如同停滞一般,又逐渐褪去了颜色,化作黑白的碎片点点散去。

再恢复时,眼前已然是翻地覆的变化。眼前高楼百尺,灯火辉煌,行人熙熙攘攘,头顶繁星璀璨,有人持剑酒楼上,也有人策马过花街,一派繁盛夜景。

唐岚霎时睁大一双猫儿眼,他气鼓鼓:“本少这般英姿——哪里像耍戏法的?!”

他气呼呼地扭头,没一会又转回来乖乖答道:“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还魂草,听名字就知道是干嘛的对吧?”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有些落寞,“我要救人。”——却没有是谁。

只是那边段暄才开了通道,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忽然一阵地动山摇,际在一瞬之间风云变动,霎时昏暗无光,狂风怒啸。若是如此也罢,修者未必没有准备,只是这些改变中还有许多灵气席卷,一时间竟破坏了他们所设下的重重咒法。

唐岚脸色一变,他毫不犹豫抓住谢不敏的手臂,一面又口中念念有词施展许多让人眼花缭乱的术法稳固舟,却仍旧不敌,一时旋地转,二人于狂风中坠入栖鹤崖郑

混乱中只听得几声木裂,那辆华贵马车化作粉末。

段暄身形摇动,却在马车破碎前以长鞭为绳将二人自那强大压力中卷出,以免其性命之忧。她来时便遣走了仆从,而前头灵兽却未能辛免于难,也随马车一起被碾碎,模糊血肉纷纷而下,好似一场血雨淅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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