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最关键是讲道理
“住手！”杨村长吼道：“马三娘，你再闹！再闹我就做主把你赶出鹿山村！”
马三娘立马坐在地上开始撒泼耍诨：“村长你凭什么赶我？你就是欺负我一个寡妇是不是？村长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杨村长喝道：“就是因为你是一个寡妇我才一忍再忍，你要是再不知悔改，我定要将你赶出鹿山村！”
“村长你可不能这样！”马三娘呜呜呜的哭了起来：“我的命好惨啊，男人死了就被人欺负，我不活了......村长也是黑心的.......”
杨村长气得直发抖：“马氏！我今天就要做主替陆大贵休了你这个泼妇！”
这时代的村长权利很大，可以左右很多事情，村中若是出了不贤淑或是名声败坏的人，影响了村子安宁，村长是可以做主以官府名义代替夫家休妻的。
当然几百年也遇不到一个村长代替夫家休弃的案列，因为就算真的出了这种人，也是妇人的婆家人直接做主休弃的。
所以如果不是被逼得万不得已，村长不会提及这个法子，毕竟坏人姻缘遭雷劈。
张翠花高兴的直拍大腿：“村长，直接休了这个搅屎棍！我们陆家同意了！”
“休了她！”早看不惯马三娘的王桃花、庄大炮等人也赞同。
“村长我不闹了，你别休我......”这时马三娘也被吓到了，一个翻身爬了起来，灰溜溜的逃跑了，生怕跑慢了就被杨村长做主休掉了！
马三娘一走，一直强撑着站着的陆早顿时腿软了，她扶着石磨就地坐下，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上，双目空洞看着泥土地面。
“早丫头？”张翠花过来想帮着扶了一下，结果刚一碰道陆早的时候，就发现她浑身在发抖，牙齿更是紧紧的咬在一起，像是中邪了一般。
“早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杨村长的妻子王氏走了过来，看了看，“怕是被吓着了，喝点水就好了。”
张翠花等人不解：“吓着了？”
“一个人对上马三娘，你说会不会怕？她还强撑着站了这么久，没有倒下已经很好了。”王氏抬手给陆早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觉得这个逆来顺受的老实丫头似乎在改变，在变强了。
“这马三娘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她都逼着早丫头去死了，还好意思说对早丫头好，闹来闹去就是为了银子为了一块肉，真是气死了！”张翠花叹了口气：“也不知陆老二以前喝了什么迷魂汤，非得娶这么个幺蛾子回家！”
当初马三娘没有进门时，陆家很和谐的，后来轮到陆大贵说亲时，陆母还在找媒婆到处相看，陆大贵却跑回家说喜欢上了马三娘，还非马三娘不娶。
当时陆母其实不同意的，因为马三娘一看就是个泼辣的人。
陆大贵当时说大嫂也泼辣，可大哥也娶了大嫂。
陆母本是个柔弱性子，最后熬不过儿子，就给他娶进门了，可哪知马三娘泼辣和张翠花的不一样，马三娘撒泼打滚不讲理，而张翠花是风风火火干脆利落，最关键是讲道理！
自马三娘进门之后，陆家再无太平之日，本就身子柔弱的陆母被马三娘气得身体越来越不好，在陆早出生没两年之后就死了。
王氏不掺和这些，只说道：“陆早这丫头没事了就好。”
张翠花点头：“是，婶子您说得对。”
陆早喝了一些水便缓过来了，她一只手扶着额头，看着地面上爬动的蚂蚁，自己就像那些蚂蚁，想被人踩就被人踩，如果自己是一只会蜇人的蜜蜂就好了。
“早丫头没事了吧？”张翠花关切的问道。
哭得满脸脏兮兮的五丫也可怜巴巴的喊着：“大姐......”
“没事了。”陆早抹了一把脸，“谢谢大伯娘。”
“谢啥，这事儿还是因我而起。”张翠花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谁哪个嘴巴不紧实的往外说的，我回去收拾她们几个！”
陆早觉得是李冬梅，所以也没有拦着张翠花。
张翠花又道：“以后你都不用怕她哪个不要脸的人了，今儿村长发话了，马三娘要是再闹，就休了她赶出村子！她以后绝对不敢再闹了。”
“但愿。”狗改不了吃屎，陆早不指望马三娘能憋住不出来闹。
张翠花长长的叹了口气：“哎，咋就摊上这种事儿了呢。”
大概是老天爷对她的考验吧。
陆早自嘲的笑了笑，笑容悲戚的看了看又恢复空寂的晒谷场，“大伯娘你忙你的去吧，我这边没事儿了。”
“我地里的活儿也差不多了，我来帮你磨豆子。”张翠花担心马三娘再来闹，自己在这儿也能帮上忙，“天儿不早了，这么多豆子还不知道磨到什么时候去，我帮你也能快一些。”
“你又打算做豆腐去卖？”
陆早嗯了一声，“欠下那么多银钱，总得想法子还上。”
张翠花道：“可你不是说那石膏价贵么？”
陆早低声道：“我到时候再多问两家药铺，看能不能便宜一些，若是在不行再想想另外的法子。”
张翠花点了点头：“也成。”
张翠花的力气大，推着磨走得也快，原本需要两三个时辰才能磨完的豆子一个时辰就磨完了。
然后张翠花帮着陆早将豆浆挑了回家，全部倒在大水缸里，足足装了小半缸。
“那我先回了。”
陆早：“大伯娘等一下，我做一点豆腐给你拿回去。”
“不用了，你做着拿去卖。”张翠花忙摆手：“我们家那些大嘴巴没必要吃这些好东西，一吃我怕她们又瞎往外说。”
陆早无所谓的态度：“没事的，反正我不理就是了。”
“这哪成，马三娘那人哪是你不理就不跟上来的？就跟蚊子似的，怎么打都打不走。”张翠花说完摆摆手就往外跑了，“明儿我让小香过来给你帮忙。”
“不用的。”陆早看着张翠花已经跑远的身影，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张翠花一走，小院里又只剩下陆早和五丫两个人了。
陆早顺着石头墙壁坐下，抱着小可怜一般的五丫：“今天怕不怕？”
“怕。”五丫眼里又装满了泪水，“娘为什么这喜欢弟弟，不喜欢我们？”
陆早没有想骗五丫：“因为我们是女孩子。”
五丫太小，还不懂：“做女孩子不好吗？”
“挺好的。”陆早顿了顿：“只有她觉得不好。”
五丫抹了抹眼眶：“可是她也是女孩子。”
陆早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对啊，她也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我们不和她学。”
五丫乖乖的应着：“嗯，不和她学，她太坏了。”
陆早轻轻的嗯了一声，村里的女人们明明自己都从小受苦受难，结果对自己生出的女儿同样如此，三观不正，如何做一个好人？
“以后五丫做一个好人好不好？”
五丫不解：“好人该是怎样的？”
“好人啊？”陆早愣了愣，好人该如何解释，乐于助人是好人，不做坏事也算是个好人，孝顺家人友爱同事也是好人，“大概是与人为善，宽厚待人，无愧于心吧。”
四月三十。
这日初始之时，陆早便带着九十斤豆腐出发去了南宁县城，巳时初抵达县城，进了城之后就直接去了客盈门酒楼。
清晨的酒楼此时只开了一扇木门供人进出，大堂中还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小二在擦桌打扫卫生。
小二见陆早眼生，便道：“我们这儿还未开门做生意，客人晚些再来。”
陆早瞧着这小二不是上次赶她走的那个人，语气并放柔了一些：“上次赶集时我送了一些菜过来，掌柜让我今日再过来。”
小二想了想，很快猜到了陆早是谁：“你是送那个白豆腐的？”
陆早点头。
“你先等着，我这就去请掌柜下来。”小二撒腿往酒楼后院的方向跑去了。
陆早放下背篓，趁着无人发现便将做好的豆腐全都放进背篓里，然后安安静静的坐在一张板凳上，等着掌柜出来。
片刻后，掌柜便出来了，脸上还带着几分欢迎热情：“小姑娘，可算是把你等来了。”
陆早愣了一下，莫非这豆腐卖得很好。
不过卖得好也是正常，毕竟没见过的东西都媳，陆早顺势将背篓往前推了推：“掌柜，我又带来了豆腐，你看一看。”
掌柜看着豆腐笑了笑，然后跟着在桌子旁坐下，“小姑娘可用过早饭？”
陆早突然觉得掌柜笑得有点阴险，微微敛了敛心绪，淡声说道：“还没。”
掌柜道：“那让厨房给姑娘煮一碗肉汤面。”
走了一晚上的路，陆早早已饥肠辘辘，不管这顿早饭是鸿门宴还是什么断头饭，先吃饱了再说，于是便不客气的应道：“多谢掌柜了。”
厨房应该一直烧着水，片刻功夫后就端出来了一碗面条。
这一碗面条是用肉汤打底，切得细细的白面铺在上方，还有十几块切得薄薄的肉片放在面上，撒着一小撮葱花儿，香味浓郁。
只是一碗清汤白面，但饿了的陆早还是吃得很香，如果再放一点辣椒油花椒油就好了，又辣又麻，吃起来才爽。
陆早吃饱了之后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等小二收拾干净桌子后，她便道：“掌柜想和我说什么？”
掌柜笑着摸了摸唇上的胡须；“能做出豆腐这种神仙食物，小姑娘果真是聪明。”
“多谢掌柜夸奖。”陆早不自觉的绷直了背，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准备要谈判的心情。
“如此我便不拐弯抹角。”掌柜直接便道：“我们酒楼客人都很喜欢姑娘所做的豆腐这种吃食，只是姑娘每次送来的数量极少，并不够多日使用。”
陆早猜到掌柜想要买她的做豆腐的法子了，如果刨除成本，卖豆腐真的赚不了几个钱，如果能将做豆腐的法子卖个高价，对她说也有好处。
只不过谈判的技巧便在于迂回取胜，争取最大的利益：“掌柜，如果你每日都需要大量的豆腐的话，我们可以每日都给你送来县城。”
“小姑娘，依照你的行路脚程，此时才到县城，恐怕住得极远，需要半夜时分便出门。”掌柜淡淡一笑，“若是顺利还好，若是不顺利岂不是耽误时间？我们酒楼的客人可都是得罪不起的贵人，你觉得区区一份豆腐值得他们耐心等待？所以不若将豆腐制作之法卖给我，价格上我必定不会亏待姑娘。”
陆早微微沉下脸，这是拿贵人来压她了？
虽然本来陆早是打算想卖掉的，可现在却不想了！
“掌柜这话说得。”陆早抿了抿唇，“若是送不来便不送了罢，我们庄户人家眼皮子浅，还是喜欢种地为生。”
掌柜微微蹙眉，他以为陆早一个不懂事的乡下野丫头，随便压一压就能恭恭敬敬的拿出豆腐制作之法，可没想到陆早竟然直接不做豆腐了。
陆早不做豆腐没人能逼迫，可他这里却是不好与东家交代的，掌柜想到前日收到东家从秦州急送的传信，让他务必买下豆腐制作之法，等夏日京城那位圣人大寿之时献上。
这事儿他可不能办砸了，他还想靠着这个功劳去往富庶之地做掌柜呢。
掌柜抿了口茶，“女子身娇，理应在家清闲过日，小姑娘你若是同意将制作之法卖与我们客栈，以后便不必下地干活，辛苦度日。”
陆早微微挑眉：“掌柜打算出多钱买我的豆腐制作之法？”
石膏太贵，陆早继续做必定会亏本，所以如果能高价卖掉也是一个好法子，而且瞧着这掌柜的口气，应当后背的东家是不缺钱的。
掌柜想了想东家给自己的命令，说了一个低价：“二十两。”
二十两，只要不生病办喜事，普通农家省着点能花二十年，农户人家一听二十两便会感恩戴德的道谢了。
但对于陆早而言，便有些不够看了。一两折算一百块，二十两换算成人民币也就二千块，还不够她买个包呢。
“掌柜，您说这个价格可没有一点诚意。”
掌柜本以为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听到二十两已经感恩戴德的应下了，没想到她却不将这二十两看在眼里，也不知是真有眼光，还是坐地起价。
对于乡下农人的偏见，最后掌柜将陆早定为了坐地起价，想要讹诈一笔，顿时心底升起一些不屑：“姑娘你不懂做生意，这豆腐利薄，卖一年恐怕也难赚二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