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成年

王斩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前心的伤口处已经被一只脚骤然踩踏在上面了,钻心的痛感瞬间传入了脑中,让其几欲因此而昏厥。

然而即便如此,他却还是紧咬下唇死命闭着嘴巴,没发出半点惨叫之声。

“呵呵,我倒想看看你还能死撑到几时。”男子冷笑了一声,踩在王斩身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王斩额头上渐渐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而后“噼啪”不断滚落着,身上的肌肉更是不受其控制地开始“突突”颤动了起来。

“吼!”仿佛一声来自于野兽的嘶吼自其喉咙间发出,王斩攥紧的拳头将全身所有的力道尽皆聚集了起来,而后发疯似的狠砸向了踩在自己身上的家伙。

然而拳至半空时,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墙瞬间将其阻隔住了,而后便见那男子背后其中一扇羽翼不急不缓地朝着自己挥了过来。

王斩想要躲闪,可是体内却早已没有了半点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翅膀拂过了自己的眼前。

毫无声息的一次接触,却几乎削掉了王斩大半张的面孔。几道深可及骨的伤痕就这么赫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看上去血腥而恐怖。

王斩此刻甚至忘记了疼痛,只是有些怔然地看着那张愈加靠近自己的脸,以及遍布其间的鄙夷之意:“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跟我圣神一族作对?难道直到如今依旧不明白什么叫云泥之别吗?”

“云泥……之别……”王斩此时的声音已然有些艰涩,且语调也变得有些毛骨悚然。

男子似是并非察觉到他的怪异,依旧淡然冷笑道:“怎么,不理解吗?我圣神族即是高高在上的云,而你们其他四大界族只不过是层层污泥罢了,注定是要被我们踩在脚下践踏的!”

王斩闻听此言沉默了片刻,之后却是有些诡异地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巴笑道:“果真如此吗?还好我不在其间……我是冥鬼族的。”

男子闻言一愣,随后却是都顾不得再折磨王斩了,直接双手捧腹放肆大笑道:“冥鬼!?这一界族难道还没有灭绝吗?哈哈哈哈哈……”

“没有,也不会。”王斩面上古怪的笑容愈加灿烂了几分,同时缓缓将右手间的瓶子抬起递到了唇边,微一张口将里面的液体尽皆灌了下去:“因为我还活着。”

一酒一毒,幻醉千年已经被毁,余下还能喝的,自然只剩下了白瓶中不知名的毒药。

王斩将之饮尽之后脑中有些发沉,双目也不自觉地闭在了一起。

然而只瞬息之后,王斩原本紧闭的双目突然再次睁开了,同时身上、脸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着,口中更如喃喃自语一般轻声道:“一瞬万世。”

与此同时,酒馆中于昏黄灯烛之下独酌的云老头动作骤然一滞,而后面露玩味笑意地抬眼看了看酒馆门外的方向:“晚是晚了些,好在还是赶上了。”

王斩颇为反常的表现自然也激起了那名圣神族男子的诧异之意,而在他心底更生出了些许发自于本能的忌惮之意,自己难道会怕一个冥鬼族的废物?

这让他在迟疑之余更多了几分恼羞成怒,直接双翅一展各自击向了王斩身上的致命之处:“装神弄鬼的废物!去死吧!”

然而就在翅翼即将命中王斩身体的时候,他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一道扭曲的黑影,再等出现时,已经是在那对看上去神圣不已的双翼之后了。

“本来就是的东西,有必要去装么?”

王斩面色平静地抬了抬手,下一刻,两扇翅膀齐根而断,喷涌的鲜血与凄厉的惨叫,一同涌向了寂静不已的夜空当中。

族征可以说是一个修神者成长的基础,一旦被毁便很难再次形成了。换句话说,丧失族征者,便等于直接丧失了修神者这一身份。

穆夕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的族征竟是就这么被毁掉了,而且还是一个历来都被当成废柴来看的冥鬼族众干的。

“你……你想干什么……”穆夕双翼被断之后已然虚弱到了极点,此时已经顾不得再想那么多了,只是有些惊恐地瞪着正缓步朝自己走来的那个少年,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着。

王斩就这么将他逼到了墙角当中,眸子当中并没有望日间的暴躁,但却多了几分更让对方不寒而栗的阴沉。

只僵持对视了片刻之后,穆夕便有些忍受不了这种压抑了,竭尽全身之力猛地挥出一拳朝那少年的脸上砸了过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无形的束缚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那种压迫感甚至直透人的灵魂。穆夕只觉得脑中一阵刺痛之感传来,本来因为恐惧而纷乱不已的思绪,竟是强行被这丝痛感给理顺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见识到了更令其骇然不已的一幕。

在那少年的背后,正缓缓聚集起一团似灰似黑的雾气,雾气间满含阴森压抑之意,并且很快凝成了一对黑色的翅翼。

“我不太喜欢白色,果然是有原因的。”王斩轻轻抚摸着自己刚刚长出的翅膀,而后将它们缓缓探向了已然一脸呆滞的穆夕:“有没有觉得现在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穆夕喉咙有些艰涩地滑动了一下,双膝一软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了王斩的面前,随之更是涕泪横流地哭诉哀求着:“我……我知道错了!求求您不要杀我,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王斩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没打算杀你,你也不用说这番鬼话糊弄我。我是冥鬼族的,这些话实在听得太多了。”

穆夕闻听此言将信将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您真是冥鬼族的吗?可我听说……”

“现在是我在问问题。”

穆夕脸色瞬间一白,硬生生将想说的话全部咽下去了。

王斩身后的黑色翅翼再一展时立马消失不见了,但方才所带来的压迫却依旧迟迟不曾散去。

穆夕偷眼观看他的模样时身躯再次不经意地一颤,那种死寂与绝望的神情就这么出现在了少年原本清秀的脸上,当真诡异到了极点。

王斩略抬眼皮看了穆夕一眼:“我想起了一些事情,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已经足够多了,你想听听吗?”

穆夕此时根本就不敢跟王斩对眼神,有些惶恐地垂下头口中嘟囔道:“说不说任凭于您,我听不听都行的……”

“是吗,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这么随和的人。”王斩哑然失笑地看着他,笑容间却始终没有半点多余的感情:“若你先前便能如此的话,你的族征估计也就不会丢了吧?”

“是……您教训的是……”穆夕口中说这话时身体却是为之一僵,这才再次深切感受到了背后所传来的剧痛之感。暗自悲伤懊恼之余,更多还是发自于痛恨的咬牙切齿。

只是这般模样,他万万是不敢让眼前这个诡异之极的少年看到的。

然而下一刻,他的颈间却仿佛被绳子勒住了一般,硬生生把他的头给拽了起来。尚未来得及收敛的表情,也就这么直观地展现在了王斩的眼前。

“言不由衷,不过我倒是可以理解。”王斩再次淡笑了笑,眼中的阴沉之意却是更深了几分:“可惜了,更多的人并不会像我这么想得开。而像你这样的人,也从不在少数。”

穆夕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不已了,挣扎着跪爬而起再次连连磕着头:“我真的知道错了啊!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想死!”

王斩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依旧死寂:“我说了我不会杀你,可我今晚想看到有人流血。”

穆夕闻言一愣,随之目光却是下意识转向了方才被王斩给打昏的穆晨身上,声音不觉也因此变得有些沙哑了:“这位小爷,他……他可是我的亲三弟,您就不能大发慈悲将他也……呃!”

穆夕话说至此时突然觉得脖项之上的压迫感瞬间骤升,那种窒息之感几乎将他剩下的半条命也给夺走了。

“二选一。”王斩冷淡地将脚下一块尖锐的石头踢到了穆夕身前,同时收回了锁在他项间的黑色雾气。

事已至此穆夕已然明白了,自己根本就没有讲条件的资本,而在自己跟三弟穆晨之间,两个只能活一个。

万幸的是,选择权在自己手上……

想到此时,穆夕颤抖着双手捧起了那块石头,踉跄起身走向了离自己不远的穆晨。

“兄弟,别怪我这个做哥哥的心狠,这麻烦本来就是你招惹来的。我现在为了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总不能再搭上一条性命是吧?所以……还是你去死吧!”

穆夕酝酿许久之后终于勉强攒够了力气,而后目露绝然之色地猛然举起石头照着穆晨的头上砸了过去。

“咔嚓!”石头猛然砸下时激起了一溜火花,青石所筑的地面上被砸出了一个碗口大的坑洞,而昏迷中的穆晨,则凭空移动到了距此仅有尺许的位置上。

穆夕面色有些呆滞地怔在了原地,许久之后才缓缓抬起了头,正看到了依旧面无表情站在自己身前的王斩。

穆夕这才明白是他帮三弟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当即便有些急切不已地出言追问道:“为什么?我……我已经照您说的做了啊!难道您还是非得要我死吗?!”

王斩面露一丝怜悯地看着他,随后却又略带自嘲之意地一笑:“如果你真的只剩了砸一下的力气,为什么不朝我砸?再不济也是可以砸自己的吧?”

穆夕一时间愕然无语,却依旧只担心着对面这个行事有些疯癫无常的少年到底会不会一怒杀了自己。

然而王斩却是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径自转身大踏步离去了,独留下穆夕满脸惊慌地死盯着他的背影,生怕他半路再杀回来取自己的性命。

王斩没有回头,而是直接再次返身去往了云老头的酒馆。

来到酒馆门前时,门虚掩着,缝隙间隐约有昏黄的灯光从中渗出。

“吱呀!”王斩探手推开了门,神情肃然地往里头走着,而后顺便反手将房门给带上了。

“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你随手关门,不容易。”云老头的声音自酒馆角落中传来,听上去似乎有些微带醉意。

王斩一改先前的暴躁,很是稳重地迈步走到了他的身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道:“我想起来了。”

云老头嘴角微翘露出了一抹古怪的微笑:“全部?”

“极少。”

“足够了。”

“我也这么觉得。”

云老头抹了一把胡须上沾染的酒渍,略带感慨之意地叹了一声:“世事无常啊,你知道哪块云彩有雨?本来挺囫囵个家伙,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送上一条不归途了,也不知最后到底能不能落得个全尸。”

王斩满脸不以为然:“三十三层天我都上过了,多踩个小板凳也不至立时就翻车。”

“酗子,你这些年坐过的黑车还少吗?”

“至少我的目的性一直很准确。”

“这世上殊途未同归的例子已经够多了,拿着这个哄自己没有意义。”

王斩沉默片刻后缓步近身坐在了云老头的对面,双眼间目光依旧死寂地紧紧盯着他:“这是我的第一万世,也是最后一世,你觉得我还有其它选择吗?”

云老头对此不置可否:“依旧是从头开始,而且要走的路远更注定要比他人曲折得多。也许还未等你想起一切,你的最后一世便已经葬送了。到那时你又该何去何从?还是说你坚信你还会有第一万零一世?”

“饿了。”王斩很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而且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没有半点尴尬可言。

云老头也不和他争辩,只是将自己喝得还剩半壶的酒往前推了推。

王斩此时似已恢复了平日的模样,面露几分不满之色地瞅了它一眼,随后抬头对云老头道:“这管个屁用?”

“就这个,爱喝不喝。”

“你还有没有点公德心了,不知道怂恿未成年人饮酒是很恶劣的行为?!”

云老头目光微聚看着王斩道:“你今天不是已经成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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