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你别躲啊

可是,那个下毒害人的凶手究竟是夏方神圣,不但让一家之长的老太太出言维护他,而且连“苦主”的娘亲也畏惧到不敢报官抓他的地步?

其实,不许官府介入,老太太倒不是怕官差们查到燕窝汤是她吩咐让送的,因而担上毒晕了竹哥儿的责任,而是怕枣核的秘密有暴露的危险,那可是关于他们罗家传家之宝的大秘密!

罗白芍突然脆生生地问:“大嫂,你不是来替竹侄儿来讨公道的吗?为什么不让官差把她拿走查问?”夏暖燕蹲大牢,听起来就很有趣。

感觉到耳房中所有人,包括老太太在内,都拿眼直盯着她瞧,董氏干笑道:“其实我也不是那般狠心的人,把一个小丫头送进大牢,我也是于心不忍的……嗯,若是她愿意认罚,那我就给她留条活路,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蹲过大牢,将来还有谁敢要她?”

老太太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孙媳妇贤惠,她考虑的很是周到。”

汤嬷嬷心中则烦恼不已,因为她和三小姐的“救人计划”还没来得及跟老太太说过。之前,她领着大少奶奶等人去找老太太说话,把竹哥儿单独留给三小姐解毒,谁知那一头,老太太听人回报说董氏带儿子过来了,竟然领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往这边儿过来。她根本没时间跟老太太通气,也找不到借口阻拦众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鱼贯进了正堂。如今竹哥儿还是昏迷的,显然三小姐的救治没有成功,说不定就是因为众人的打扰才会这样,眼下还有补救之法吗?

想到这里,汤嬷嬷上前搀着董氏的手臂说:“大少奶奶你先消口气,这边人这样多,三小姐的脸皮又薄,怎好让她出来受罚?不如先把竹哥儿放这里让马吴二位大夫救治,大少奶奶你也先回去……”

“不行!杀人填命,如今我只让她给我磕头赔罪,再打一顿板子以示惩戒,”董氏尖声道,“若是这样都不许,那在这家里还有什么公理可言?嬷嬷你不要再护着她了,她不过是个外姓人,而我的竹哥儿可是罗家的嫡亲子孙哪!”她打算当众教训夏暖燕,自然是人越多面子挣得越足,如今听汤嬷嬷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息事宁人。私下里修理夏暖燕,固然可以下下狠手,过过眼瘾,可是自己被罗白前当众一顿暴打,丢掉的那些面子又去哪里找补回来?

假风扬和宁渊又对视了一眼,三小姐?原来凶手是罗家的一位……千金小姐?而且听罗家人的口气,他们人人都知道这个凶手是谁,如今只不过在讨论怎么处理此人。

宁渊垂眸道:“既然这是贵府的家事,凶手又是一位小姐,我和风扬在此多有不便,就先告辞了。”

此时,他的眼瞳已经又从茶色变回了黑色。那丫头走后,宁渊方想起来,柏老师曾经说过,使用墨瞳术的时候心念要守一,不可动七情六欲,否则术法会被自然解除。定然是之前他被她的容色和女儿香乱了心神,才让眼瞳变回原色。于是宁渊一阵屏息敛神,把那个恼人小女子的身影赶出脑海,成功地召回了墨瞳术。

经过老太太的应允,宁渊二人转身离开,董氏却突然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小姐,夏暖燕不就是个乡下养大的野丫头么。”音量虽然不大,但足以让室内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夏暖燕”三个字成功地让宁渊止住了脚步,他的右臂背在身后,此刻仍是行动不便,右手上的那个血泡也未见好转,因此整只手都藏在袖中——这全是那个小丫头下的毒造成的,现在她又跑去毒害一个幼童?那个妇人还说,那小丫头不是罗家的表小姐,而是个“乡下养大的野丫头”?

宁渊应声停下脚步转过身,假风扬也随即转身停下,隐隐以前者马首是瞻。

老太太见二人说走又不走了,还满脸好奇地看过来,心中暗恼了董氏,呀呀这个兰姐儿啊,亏她还是清贵世家的嫡女,竟不懂得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家里有位不正统的小姐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她怎么能张口就道出!自己刚刚跟客人聊天聊了一箩筐,都未将此事泄露出来,可她倒好,人家明明已经要走了,她一句话就引得他们留下来看热闹,最后丢脸的还不是罗家!

汤嬷嬷去茶水间转了一圈之后回来,并未找到夏暖燕的人,于是她猜着,三小姐大概在他们来之前就躲出去了。既然眼下之事已无法善了,还是那一句老话,其他方面都是死结,只有乖巧懂事的三小姐这一环最活络,最能讲得通道理。汤嬷嬷悄悄地对石榴说:“你去把三小姐叫来给大少奶奶磕头赔罪,去告诉她,家里新来的客人也在,让她识大体一点,委屈了这一次,老太太日后自然加倍疼她。”

石榴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几年前因为吃过一次没煮熟的肉生了一场病,所以脑子有点不大灵光,天天喜欢呵呵的笑,却不懂得看人眼色,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嬷嬷糊涂了吧!汤是老太太吩咐让送的,蒲公英姐姐亲手熬的,三小姐连个脸都不曾露,此事原与她无干,为什么要让她出来磕头赔罪呢?要不我和蒲公英姐姐一起给大少奶奶磕个头认错?”

此话的声音也不算多大,可是也清楚地传到了屋中每个人耳中,包括屋外的夏暖燕的耳中。想象着此刻房中,从董氏、汤嬷嬷到老太太的脸色,夏暖燕不禁微微地笑了,跟罗家人打交道打了这么多年,前世今生听到的第一句为她而讲的公道话,竟然是从一个脑子有点傻的小丫鬟的嘴里说出来的。

老太太见屋中所有人的面色或惊讶,或尴尬,显然都听到了石榴的话,她沉吟一下,索性把话说开了:“前儿我看孙媳妇对逸姐儿有点子小别扭,本来你们小女儿家经常是一会儿置气一会儿又好了,我这老家伙没什么可插手的。可这次我多管了一回闲事,叫蒲公英弄了个燕窝汤以逸姐儿的名义送去,原想让你们两人和好,谁知竟吃出问题来,此事原是因我而起的。”

汤嬷嬷瞪了石榴一眼,见她还是满脸笑嘻嘻的样子,根本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老太太和汤嬷嬷一向偏疼她,每次看到她那副不知忧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的烦恼也少了。平日石榴不论犯了什么错都很少挨骂,不少丫鬟弄坏了主子的东西就求她来顶包,她也乐呵呵地答应,因此在丫鬟中的人缘是第一好的。

汤嬷嬷叹口气说:“罢了,你去把蒲公英先叫来问问,看是不是她做汤时错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石榴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走了。

董氏这边儿心中实在懊悔,事情闹得这样大,把平时难得一见的罗白前都一同抓来了,还有两个俊俏的年轻客人在场,若是能让夏暖燕给自己磕头赔罪,再打上她四十板子,一能让自己出个气挣个面子,二能让罗白前看一看他亲亲表妹的丑态,三能给罗府下人增加新的谈资,有了夏暖燕当众吃板子,疼得哭爹喊娘的事迹,那自己昨天的“男人腰带之归属事件”自然就相形见绌了。

董氏不禁暗咬银牙,这么好的一箭三雕的计策,居然无法实施,看来连老天都不帮她。可是她偏不信邪,说什么也要再争取一回,想到了这里她拭泪道:“就算今天的事跟她没关系,可那些害了竹哥儿的东西,爬满了她的整个院子,她总是赖不掉的吧!昨天晚上,我就是来讨个说法结果没讨到,回去后觉得委屈才疏忽了对竹哥儿的照料,让他被夜风吹了脑门儿染上了风寒,说不定昏倒也是风寒引起的。老祖宗啊,你最疼竹哥儿他们了,就请你还我们母子一个公道吧!”她特意加重了“我们母子”四个字,是想让老太太想起来她受到的不公正待遇,给罗家生了三个子女、不能打理家事、还被罗白前打,罗家是亏欠她良多的!

老太太抚摸着榻上竹哥儿的小脸,安慰董氏道:“鼠患一事,你们娘俩吃了大苦头,我瞧着竹哥儿这样也心疼,逸姐儿那边也是吃了苦头的,如今她对竹哥儿更是歉疚……你待会儿也莫深责于她,只把道理讲给她听,让她以后慢慢改正就是了。”说着对花嬷嬷说,“把逸姐儿叫来,叫她按照昨天说好的给她嫂子磕个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董氏心头一喜,尽量不表现在脸上,可眼角还是微翘了起来,看得一旁的罗白前甚是不悦,顶数这个悍妇最会生事,还专拣着同一个软柿子捏!今天早晨,她死拖活拽的不让他出门,原来就是存着这个打算?真不够给他丢人的!于是,罗白前立刻出言给董氏下绊子:“你先是说儿子是吃了‘三妹妹’送去的汤晕倒的,后来听说那汤是‘老祖宗’送去的,你又说儿子是风寒致晕——董心兰,你这个当娘的,连儿子为什么晕倒都弄不清楚吗?”

来了来了!每次只要自己去找夏暖燕的麻烦,罗白前这天杀的从来都是第一个跳出来帮她说话!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有爹娘生没爹娘管,生来就是个勾引别人相公的狐媚子!董氏冷笑一声,哼哼,这次自己早就想好应对之词了!

“弄不清楚怎么了?谁叫三清堂不归我管,家里的药庐也不归我管,我对医理之事一窍不通怎么了?”董氏用丝帕印一印眼角不存在的泪,委屈道,“你又成天跑得不见人影,马大夫吴大夫他们又不能成日的守在琉璃堂里,每次你从外面回来,只要见着了哪个大夫或小厮在场,你就把脸拉得跟马一样长,”说着她的语中又带了一点撒娇的意味,用鼻音哼道,“你这没良心的人,你自己整天在外面飞,却来怀疑家中带孩子的我,昨天就为了大姐的那一条男人的腰带……”

“够了,别再说了!”罗白前和老太太同时出声制止,老太太气得手都抖了,这次真是丢脸丢到北大街了,当着外人的面,她怎么如此口无遮拦的!亏她还是个大家闺秀,在董家也读了一肚子的礼义诗书,岂不知女德篇中的第一章就是要女子学会维护家族的声誉吗?还是她从来不把自己当成罗家人?平时听她说话还都是进退有度的,怎么如今当着人家外客的面竟然卖起疯,撒起娇来!

其实这也怪不着董氏,出阁之前她爹爹管得严,出阁之后罗白前管得严,除了家中那些灰头土脸的小厮之外,她这辈子见过的体面异性不超过五个,这次骤然见着了两个如此好看的翩翩贵公子,一时激动就忍不住撒娇撒痴起来。

而罗白英的那一桩烂事,尽管昨天罗白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她讲出去,还给院里每个听见此事的下人发了封口费。不过昨晚见了罗白英,董氏又惹回了一肚子的气,她当场就打定了主意,要找一个人最多的诚,把那件丑事抖出来_,罗白前明显就是一副不欲声张的样子,令无数的外围下人只听说他因为一条男人的腰带打她,却没听见韦哥儿说那腰带是罗白英的,下人们大概还以为是她不守妇道,被罗白前捉住了把柄才挨的打。想起那一双死鱼眼她就有气,凭什么要让她为罗白英背黑锅!

“姐姐,咱们还是先让马大夫二人给竹哥儿瞧瞧病吧。”一直都没说话的九姑出来打圆场,同时上前握了握老太太微微发抖的手。

老太太勉强点点头,于是马大夫上去给竹哥儿摸了脉,又看了眼白和舌苔,突然沉声道:“小少爷这是中毒了!”

老太太和汤嬷嬷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被惊到了,而董氏此刻心中却不是惊讶,而是气恼:这个马大夫真是个榆木疙瘩!不是已经听到石榴说,燕窝汤是老太太送去的,他怎么还说竹哥儿中了毒!

今天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蒲公英送来一盅上等的血燕,说是三小姐亲自熬了给竹哥儿补身的。血燕窝虽是好东西,可在董氏这儿却算不得什么媳物,前段时间她怀孕,家里库存的血燕尽数送到了她这里,厨房管事王启家的每天翻新着花样做给她吃,还是让她吃到想吐。

等蒲公英一走,憋了一夜气的董氏抬手就把这盅血燕泼在了地上,心头方觉得畅快了一些。看着榻上睡得香甜的竹哥儿,她顿时心生一计,先用温水化了一点蒙汗药喂他喝了,又让姝儿传信给住在客房的马大夫,若老太太问起竹哥儿的身体,就说竹哥儿吃了夏暖燕送来的燕窝后中了一些毒,以致昏迷不醒,并且给马大夫封了个二十两银子的红包。

董氏见马大夫如此不懂变通,急忙连连给他打眼色,看得旁边的罗白前一阵狐疑,问:“你眼睛抽筋吗?”噎得董氏只好放弃了让马大夫改口的想法。

“老太太,三小姐来了。”花嬷嬷引着从半路上偶遇到的三小姐走进来,后者上来给老太太请了个安,然后低眉顺眼的站在了花嬷嬷的斜后方,跟众人记忆中的三小姐一样,看起来又胆小怕事,又逆来顺受。

“呀,有鬼!她是鬼!”独自面壁蹲在墙角,正玩得开心的韦哥儿一抬头看见了她,把手中的东西一扔,就哭着嚷嚷起来,“有鬼啊,是找弟弟索命的女鬼!”

韦哥儿手中的东西扔到了李嬷嬷的脚上,引得李嬷嬷低头一看,顿时也叫了起来:“呀,有老鼠!是老鼠!”

众人定睛一瞧,果然是一只心子,满屋中的人里数罗白前最怕这个东西,昨天他灭鼠灭了一整天,晚上做梦都梦见这些东西,如今又见到了,吓得他连鞋都没脱就跳到了儿子睡觉的床上。那鼠儿也不去找别人,径直蹿上了床,向昏睡中的竹哥儿爬去,董氏和老太太见状都尖叫不止,却不敢上前相救。

眼看鼠儿就要爬到竹哥儿身上,老太太福至心灵,仰天大叫一声:“聂淳救命啊!”平时不知究竟藏在哪儿的聂淳,闻言立刻跃入屋内,掌风一挥就消灭了那小小鼠儿,再挥一挥,那鼠儿就从窗口飞走了。

受到了巨大刺激的董氏一侧头,瞧见了角落里垂着头的夏暖燕。董氏立即就大跨步地冲上前,右掌举得高高的,眼看就要落下去,可角落中的人还是浑然不觉地深埋着头,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假风扬站的位置距离这个小丫头最近,见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就跳过去挡在了她的身前,把全速向前冲的董氏生生弹了回去,董氏歪歪斜斜地后退几步,所到之处,人人避让,致令她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董氏又急又气,不由尖叫道:“呀!死小子你挡我做什么?”品嬷嬷一边上前扶她,一边咬着耳朵告诉她,那位公子是漕帮少主风扬,老太太请来的贵客。漕帮少主?董氏的脸色立时一白,他们董家的海参生意走的全都是漕帮的商道!董氏没好气地甩开品嬷嬷手,转而对她撒气说:“哼,刚才我摔倒之前,你看见我就躲,现在又来扶我做什么!”

品嬷嬷是老太太派去服侍九姑的嬷嬷,虽然比不上汤嬷嬷的地位超然,到底也是罗府的一位长者,夏况打狗还要看主人。九姑闻言不悦道:“少夫人,好端端的你为荷去打三小姐呀?”

董氏扬手一指被高大的假风扬挡得只剩一点点衣袖的夏暖燕,愤然道:“她就是个扫把星!她不来的时候,我们大家正好好儿的说着话,她一进来,先吓坏了我的韦哥儿,又差点让老鼠咬死了我的竹哥儿!”话音一落,九姑的脸色变得煞白,董氏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这屋里最大一个的“扫把星”可是风九姑!风九姑是很忌讳“扫把星”这三个字的,之所以一直不肯跟风老爷回风府,就是因为风夫人曾经指着她的鼻子骂“白虎精”“扫把星”。

老太太终于对今天这个说话频频出格的孙媳妇忍无可忍了,厉声斥责道:“孙媳妇,老身念你是大儿媳妇的外甥女,在董家也是被娇宠惯了的,一直把你当成自家闺女一样疼,可你今天实在是太过分了!在贵客面前说话没个分寸没个体统,今天就算你婆婆不管你,我也要越俎代庖一回了!”

董氏被训斥得愣住了,转而扑在昏迷的竹哥儿身上哭道:“冤枉啊,我怎么了?我的竹哥儿都已经变成这样了,我打她一下怎么了?”

罗白芍在这一片混乱中捡到了全身发抖的韦哥儿,开心地问:“大侄子,你别躲啊,到姑姑这里来玩!跟姑姑说说,你为什么会管三姐姐叫鬼啊?她哪里像鬼了?”

“呜啊——鬼!”韦哥儿扑进了罗白芍的怀中,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大叫道,“四姑姑救命啊,那个姓夏的一定是来找我和弟弟报仇的!别找我啊!是弟弟把她推下假山的,我只是在旁边看着,我什么都没做啊!”

等这最后一句话嚷嚷完,整个耳房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连之前闹得最响的董氏,哭声也是戛然而止。众人的神色各异,先是一起看向韦哥儿,再是一起看向韦哥儿的娘。

罗家的人都明白,韦哥儿口中的“姓夏的”指的自然就是三小姐了,在大少奶奶的“身份门第有别教育”下,不只是一对双胞子小少爷管身份低下的三小姐叫“姓夏的”,就连琉璃堂一个烧火的洗脚的丫头,也是张口闭口地“姓夏的”“姓夏的”这样叫。最稀奇的是,琉璃堂养了一只叫“朔月”的西域白毛犬,对着家里任夏人都会打滚撒娇,只有看见三小姐的时候,它扭屁股掉头就走。

在众人的灼灼逼视中,董氏后悔得想要摔头——听说夏暖燕从道观里又活了之后,自己立刻跟三姨母联合起来,劝老太太不要把夏暖燕弄回家里来,就是怕她回来之后说出竹哥儿把她推下山摔破头的事。后来,听从道观回来的李九光家的回报说,夏暖燕已经失忆了,“死”之前几天的事全都记不得了,自己也就不再搭理老太太铁了心要接夏暖燕回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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