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宝物

密室的门像一张缄默的口,满怀心事,守着秘密,等待有人能够来开启。

慕容婧望着那漆黑的入口,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液,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迈步进去。表哥颜瞬清挡在了慕容婧的前面,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火折子,点亮,转头对慕容婧说道:“婧姐儿在后面跟着我。”话毕,就一弯腰,率先进入了密室。

密室倒是不大,十步见方,火折子的光足以照亮每一个角落,里面空空的,没有任何家具和摆设,散发着由于空气常年不流通而产生的一股腐败的味道。

兄妹俩对视一眼,并没有因为空荡的密室而心生沮丧,而是心有灵犀地开始分头检查密室的墙壁。

颜瞬清举着火折子照明不是很方便,看到墙壁上正好嵌了一盏油灯,里面居然还有灯油,于是就顺手点亮了油灯,然后熄灭了火折子。

就在油灯点亮的那一瞬,慕容婧看见了对面的墙壁上有什么东西反光闪了一下。她几步跨到对面的那面墙壁前,发现那反光的东西是埋在石壁中的一个钮钉,露出来的表面如镜子一般,被打磨得很光滑。

慕容婧叫表哥一起来看自己的这个发现。颜瞬清细细研究了一下露出来的钮钉,按了按,拧了拧,皱了眉:“这不像是什么机关,好像就是直接钉进去的。”又把耳朵贴在墙壁上,用力敲了敲钮钉四周的墙面,“听声音,这后面也不像是有密道暗格的样子。”

他直起身子,环顾四周,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地去检查另外两面墙壁,果然在墙上同样的位置找到了相似的钮钉。

只不过钮钉材质不同,最先发现的那枚钮钉是生铁的,它两边墙壁上的分别是黑檀和青瓷的。而生铁钮钉对面的那面墙上,除了那盏油灯之外,没有别的东西了。

到了这一步,兄妹俩意识到这件事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颜瞬清表情凝重地对慕容婧道:“我本来以为父亲说的宝物会藏在这个密室里面的,可是现在看来,这密室依旧是一个讯息。”

颜瞬清用手一指那三个钮钉。

讯息越是繁复隐晦就越代表着被藏起来的那件东西的价值。到底是什么才值得被这样大费周章地藏起来,还要留下层层线索?

兄妹俩都有着隐隐地兴奋,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当年被祖父细心藏起来的秘密的一角,也都不由自主地对那件东西开始期待起来。

不过密室中空气不流通,又燃着灯,慕容婧待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心慌气短,心跳的不正常,感觉稍一不留神,心就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慕容婧捂着胸口,觉得实在受不了了,就跟表哥说要出去透透气。

颜瞬清全部心思都在解开这个讯息上面,胡乱点了点头,嘱咐了两句让慕容婧小心。

一踏出假山密室,初春夜晚的风带着针一般尖锐的寒意扑在慕容婧脸上,让慕容婧精神为之一振,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心慌也好了一点。

她倚着假山石壁,开始整合目前得到的线索,一一思索。

空无一物的密室;一面墙上的油灯;三面墙上生铁、黑檀、青瓷的钮钉。

不同的材质能传达什么样的信息呢?生铁和黑檀也就罢了,本身就很坚硬,但是青瓷那么脆的东西是怎么钉到石壁里面去的呢?为什么非要钉到石壁中去呢?

想到这里,慕容婧不解地抬头仰望着天空。

今天是朔日,夜空中完全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繁星。慕容婧下意识地去寻找荧惑守心中所说的心宿——东方青龙七宿在春天的夜晚才能够被观察到。

青龙色青,属木……

等等!慕容婧一下子站直了身子,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木?

生铁属金、黑檀属木、瓷器由土烧制而成,就连那盏油灯也有了解释,油灯属火啊!

五行之中四个都有了,水呢?水去了哪里?!

慕容婧没有回到密室去,这间密室应该也有十五年没有被打开过了,就算是有水,也早就干涸了。

就在这个时候,颜瞬清也一脸震惊地从密室里面出来,看见慕容婧就对她说:“是五行!密室里面有金、木、火、土,独独缺了水!这周围一定有指代水的东西,祖父应该就是把那东西藏在水里面了!”

兄妹俩想到一个地方去了。

他们环顾四周,寻找着能够盛水的东西,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一口黄铜大缸。

说实在的,这口缸虽然块头不小,但是在这假山旁边却没有什么存在感,跟周边环境很好地融为了一体,好像它本来就是应该在这里一样。要不是兄妹俩刻意地寻找跟水相关的东西,可能就把它忽略过去了。

缸里本来是应该存了水的,但是现在已经干涸了。大缸的材质应该是黄铜的,因为常年曝晒在外,无人看管,表面已经生了一层铜锈。

常言道:“金生丽水。”

慕容婧向着铜缸走了过去,用指甲刮了刮上面的铜锈,绿色的铜屑被刮下来之后,露出了黄铜本来的颜色。

靠近了才发现,这一口缸是用铜铸在地面之上的,除非把整块地都挖起来,不然这口缸不可能被单独搬走。仅仅是一口缸而已,用得着这样谨慎么?

除非这缸里面藏了什么绝对不能丢失的东西。

慕容婧扶着缸壁,踮起脚尖,努力伸头向里面看去。铜缸底部是黑乎乎的一层干裂的泥,上面还有很多被风吹进来的枯叶。

颜瞬清双脚一点,就翻进了铜缸里面,铜缸甚大,一个成年男子站在里面完全不觉得逼仄。

颜瞬清用靴尖拨弄开枯叶,又用了些力气扫开干结成块开裂的土,单膝跪了下去,用指尖捻了一点土,送到鼻尖,稍稍嗅了一下。

颜瞬清蹲下去之后慕容婧就看不见他了。

慕容婧分不清自己是紧张、兴奋还是有些害怕,只能跟颜瞬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派遣着这些太多浓重的情绪——

“表哥?”

“嗯。我在。”从缸里面传出来的男子的声音嗡嗡的,有些好笑。

“你发现什么了么?”

“还没,这泥有点厚,一时半会儿还清理不干净。”

慕容婧乖乖地闭了嘴,不再打扰颜瞬清。其实只过了一会儿,但是慕容婧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她终于按捺不住,问:“现在呢?”

这次颜瞬清却没有回答她。

慕容婧心中一跳,有不祥的预感,刚想探头看看表哥怎么了。颜瞬清已经一个鹞子翻身翻了出来。

慕容婧刚想开口,却发现颜瞬清脸色铁青,右手虚虚握着什么,正在微微发抖。

颜瞬清张开了手掌,在他手心的是一方小小的白玉材质的印章。

印章上面还沾着些许黑泥,但是完全掩盖不住玉料通透温润的光,一望便知是上好的东西。

慕容婧有些疑惑,这东西看上去的确是好东西不错,可是值得这样藏起来么?

颜瞬清连声音都是抖的:“婧姐儿知道这是什么么?”

慕容婧摇了摇头。

颜瞬清深吸了一口气,把印章包好,塞入衣襟,妥善放好,然后就对着慕容婧行了一个大礼。

慕容婧避之不及,又拉不起他一个大男人,只能顺着颜瞬清的力道一并跪了下去,膝盖磕在青砖上生生地疼,嗔道:“表哥这是做什么?!”

颜瞬清正色道:“婧姐儿今日说出那两句韵文,找到了这件东西,于我颜家有大恩。你当得起这一拜。”

听表哥这样说,慕容婧就知道颜瞬清是知道这印章是什么来头的,只是不方便告诉自己而已。她也不追问,只道:“表哥与我血脉相连,我与颜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说什么大恩?表哥说这话可是把我当做外人了么?”

颜瞬清又露出了那副憨厚哥哥的傻样子,摸了摸鼻子,笑道:“婧姐儿说的对,是我想左了。”他手上还有泥,一摸鼻子就抹开了一道黑痕。

慕容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掏出帕子,给表哥擦去了鼻梁上的那一道黑灰。

慕容婧觉得自己的这位表哥很有意思,颜瞬清其实生得是那种很端正的英俊,在不说正事的时候,他就是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憨憨的没有什么侵略性,让人很容易对他卸下心防。

然而只要一涉及到正事,这个男子身上的光芒与气势就如同出鞘的剑一般,隐都隐不去,掩都掩不住。

跟上一世的颜瞬清一点都不一样。

跟上一世的那个苍白阴郁的、竖起了浑身刺的、只有在慕容婧这个唯一的血亲面前才会露出一点笑意的男子,一点都不一样。

慕容婧心口有些酸又有些涩,她愿借自己的手,让此生的表哥不用再经历家人尽丧的悲哀,不用再成为浴血复仇的孤狼,再也不要变成上一世那副样子。

惟愿君安。

颜瞬清被慕容婧殷殷的目光看得耳朵有些发热,他咳了一声,扶着慕容婧站起身来,刚想开口,却听得有剑啸声破空而来。

颜瞬清瞳孔一缩,挡在慕容婧身前,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横在喉前。

“叮”的一声,匕首与长剑相击,于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来人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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