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杜鹃啼血猿哀鸣3
“不仅如此，他还牵制住了敌方，一度让努尔哈赤无可奈何。”周延儒道，“这样的人，难道应该被杀吗？”
话音刚落，成基命身后立刻站出来一人，朝着崇祯拱了拱手，然后道：“皇上，毛文龙之前虽说确实是胆敢主动出击，可是那也是上皮岛以前的事情了。自从毛文龙上了皮岛，就消退了大半的锐气。否则当初宁锦大战之时，毛文龙手握重兵，又近在咫尺，为何不袭击也不进行牵制？毛文龙就是想坐山观虎斗，想看个成败而已。”
“是啊，皇上。”又一人道，“毛文龙本就桀骜难训，袁崇焕杀毛文龙，乃是看准了他坐收渔翁之利的性子罢了。杀毛文龙正是因为这一点，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复辽大计才做出的取舍啊！”
温体仁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人，心中有些发恨。自己好不容易挤走了东林党的韩爌和钱龙锡，谁知道皇上又塞了一个东林党还有一个倾向东林党的。
好在这两人初次入阁，根基还不深。
他心中冷笑，再次开口：“皇上，袁崇焕还有一罪，是结党营私。”
这一句话似乎将崇祯从这一团辨不清的思绪里，猛地拉了出来。不是在讨论袁崇焕的处置，怎么就变成了毛文龙其人的判定？想到这里，他冷冷道：“钱龙锡的处置呢？”
这句话还是对三法司说的。
一个边境大将贿赂内阁大臣，这个罪名却是怎么也说不清楚了。至于杀毛文龙应不应该，还有什么关系呢？
“回陛下，微臣仔细查明了钱龙锡与袁崇焕来往的书信。”主持钱龙锡案的人站了出来，恭敬地答道。“袁崇焕杀毛文龙，钱龙锡皆有‘处得妥当’之言。虽说钱龙锡不是首倡，可是却难免落下一个起异端之罪。不过钱龙锡人位列八议之列，可酌情减轻处罚。”
“钱龙锡在八议哪一列？”崇祯问道。
“议亲、议故、议贤、议功、议贵、议勤、议宾，钱龙锡在议贤、议能二议之内。”
“夺取钱龙锡八议之权。”
“若是如此，钱龙锡则应处以大辟之刑。”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一阵轩然大波。钱龙锡不过是当初极力推举了袁崇焕，又沾染上了一些若有若无的腥气，怎的就要被斩首？
“皇上……”
“皇上！万万不可啊！……”
立刻便有两人同时站了出来，大声喊道。
崇祯立刻皱了皱眉，大手一挥，似乎很是厌恶这样结党一般的维护。他淡淡道：“先遣锦衣卫将钱龙锡逮问吧。”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只是让锦衣卫把人抓起来，可是却不说究竟是否处以大辟之刑……皇上究竟是想杀他，还是准备宽恕于他？
众人一下子皆摸不清楚崇祯的心思，不管是落井下石的还是准备极力劝阻的，都不敢再吱声。唯恐惹恼了这位心思难以捉摸的皇帝，反而弄了个相反的结果。
崇祯站起了身，淡淡一句“散了吧”，便将这一众大臣留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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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无尽的黑暗，偶尔几缕残阳怜悯，可是依旧在这阴暗潮湿的泥墙之上掀不起任何涟漪。
门口侍卫骂骂咧咧的不耐声，老鼠因为怎么也吃不到一点粮食发出的吱吱声，偶尔还间杂着一个男人低低的咳嗽声。
“……他在最里面的牢里，……这是钥匙。”
“多谢。”
门口忽然传来几声嘈杂的对话，很快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人慢慢走了进来，脚步声很轻。
最里面的监狱吗？
来人接过钥匙，一边往里走，一边远远望着尽头的那一间长方形的监狱，最是暗无天日，倒像是一口棺材。
越来越近了。
来人慢慢走近那间牢房，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然而里头那个披头散发的人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似乎是已经与外界隔离，听不到他们的一点动静。
那人也不多说，只是自顾自地用钥匙把门打开，跨了进去。
一股恶臭迎面而来。
或许是因为呆靠着墙壁的那个男人身上的汗酸味，又或者是地上一些散落的米饭的馊水味，亦或者是草堆里动来动去的老鼠身上说不出的味道。
来人僵住了脚，似乎是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一个景象。不过她却并没有吓得大喊大叫，也没有后退一步。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这样的景象，她确实是好久没有见过了。这足以让外头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甚至是恶心不已。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不是没有经历过。
她抬起手，轻轻地摘下了身上的黑色斗笠，露出了脸。
然而里头的男人却依然自顾自地坐在那里，像是傻了一般，可是背却挺得笔直。没有给她一个眼神，似乎是丝毫不在意。
“袁崇焕。”她轻轻开口喊了一声，声音轻柔。
女子依旧是没有动作，喊了他一声之后便定定地站在了原地。袁崇焕也没有什么反应，依然眼神涣散，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在想些什么。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男子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慢慢地转动脖子，又慢慢地抬起眼睛，看向了这个说话的人。
在这里已经被关了二百多天了。
任凭怎么样一个器宇轩昂、胸怀大志的男儿在这里被关上这么久，不分日夜的这么长时间。什么样的意志与精神都将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他一开始暴跳如雷，每一天都难熬无比，痛苦得只想要去自杀。可是一次又一次地自我劝说以后，他便破罐子破摔一般地任由自己这个躯壳在人间停留。
已经无所谓了。
现实与记忆不断在他眼前和脑海里翻滚，最后乱成一张繁密缠绕的死网。他便干脆什么也不相信了。
可刚才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就以为又是幻觉，可是过了一会儿以后，余光的那个身影，竟然还在那里。
是……现实了吗？
可是这里，为什么会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