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送行小酒
林峰想和大齐喝酒了，刚回来的时候，约了大齐几次，大齐都正忙得不可开交，家里事，班上事，说临走前，一定要聚一次，就是日理万机，也要抽出空来，喝喝小酒，小肚子上装弦，谈谈心。
小酒馆里，林峰大齐面对面坐着，喝着茶水，一种老朋友相见的亲切氤氲两个人的周身。人都是怀旧的，对老朋友，对故乡，对旧时光，都有着独特的依恋和留恋。
当然也有喜新厌旧的人，衣服旧了就扔，故乡住得烦了就搬走，老朋友很容易就丢，恋人久了就喜新厌旧地抛弃。一个人，需要新气象，需要新作为，而旧物有着旧物的滋养之情，旧时光有着旧时光的陶养珍稀。
这个小包间也真是别致，像是为他们这两位故友旧朋特意建造，特意留着的。两个人一进来，就感受到了特有的那份亲切，温馨。林峰坐下来，这几天的疲累就瞬息蒸发了，他又想起在省城和大齐喝的那次酒来，“那次，你去学校看我，给我带的炸鱼真好吃，哪天去你家吃呀？”
“那回，是你好久不在家了，老久没有吃到家乡的饭菜了，才觉得味道好，就跟朱元璋喝珍珠翡翠白玉汤一样一样的，等人家当了皇上，再给人家吃这些，就只有等着杀头的份儿了。今天，我好好请请你，你尝尝家乡饭菜的味道，不光是那炸鱼好吃，这些肯定都好吃。”大齐开始开酒。
“那不是，那不是，真的不是，还是炸鱼是你自己家的，天天吃，就不觉得好了，不当好吃的了。把你扔到高原去，甭说像我待这么时间长，待上两个星期，你就得馋得毛爪，馋得抓耳挠腮。那次，你家的炸鱼给我留下的味觉记忆是独特的，永远也挥不去了。”
“来了，菠菜拌蚶子。”服务员端上一盘翠绿菠菜黄蚶子肉的凉菜，上面浇着蒜末酱油醋汁。
“来吧，先吃点菜，垫垫底儿，这毛蚶子，你那里肯定是吃不着的。我给你准备了些干的，完了你带着，去高原慢慢吃，赶下次回来正好吃完就行了。”大齐笑嘻嘻地夹起一个肥大的毛蚶子放进嘴里，夸张地咀嚼着。
“不带了，回来吃新鲜的。那样才想家，如果天天能吃到，就乐不思蜀了。”林峰夹了一口菠菜。
“给你买了，你不要，我就留着喂猫。呵呵呵呵。我随时都能吃到新鲜的，你行吗？馋了，就来不及了。来，喝口酒吧。”大齐端起杯子，“给你送行啊，老情敌。呵呵呵呵。”
“这都是啥称呼啊？我说。对了，你现在和对象处的挺好吧？”林峰瞄着大齐喝下去的酒杯刻度，喝到了杯子三分之一位置。
“嗯，还行吧。”大齐吃口菠菜，“着姑娘心眼挺好的，没啥弯子转子，她们家里也对我好，拿我当儿子，我准备嫁过去了。”
“倒插门啊？什么时候结婚啊？告诉我，我得提前做准备。”林峰嘴里嚼着蚶子。
“来了，黄瓜丝拌海蜇。”服务员挪一下菠菜蚶子盘子。
“我这里稳定了，不用操心惦记着了。还是先问问你什么时候结婚啊？你可得告诉我，必须的。”大齐夹一柱子海蜇丝在嘴巴里“咯吱咯吱”咀嚼，“你这家伙不结，我就不结。”
“甭在这里贫嘴，我打一辈子光棍，你也打一辈子光棍吗？”林峰吃口海蜇丝，“这海蜇丝好吃，拌得清香清脆。”
“你打一辈子光棍，我也跟着打光棍，当和尚。”大齐端起酒杯，“说真的，你准备的啥样了呀？在外边也挣了不少钱了吧？该荣归故里了吧？还矜持啥？”
大齐林峰端起酒杯，碰一下酒杯，干了杯子里的酒。
夜色淹没了小县城，街灯橘黄，街巷静谧。这家小餐馆正对着汽车站，刚好能透过窗口望见车站的全景。林峰侧头的时候，就看到熟悉的车站台阶，李颖曾坐在那里的台阶，还有候车大厅的玻璃窗。
她从学校回来，退了一步，就到了这里上班，之后，就又远走高飞了。她就像是一个梦，天使一样的梦。这个梦，又是那么真实，那么美，留给了林峰无限的怅惋。
“来了，八带鱼炖肉。”服务员又挪前边两个盘子，一大碗八带鱼炖肉散发着香香的热气味道。
“尝尝这个吧，这家饭店炖得可好吃了，我没事就过来解馋，带着单位的那些酒鬼。”大齐又给林峰倒上一杯。
“我去那里上班，可都是给同学帮忙，弄点钱都花在往家带特产，吃啊，喝呀，还有一些捐给航空公司、铁路公司、运输公司了。也没有想着能攒些钱回来，就是结婚了，也不打算大操大办，就来实惠的，有个住处，能安顿生活就行了。”林峰夹块八带鱼肚子。
“现在处得挺好吧？”大齐望着林峰，碰一下酒杯。
“唉，哪壶不开提哪壶。又生气了，跑回家了，找不到了。”林峰皱起眉头，喝一口酒。
“我也劝你几句，别光顾着忙工作，也顾顾人家。”大齐脸色微微发红，“怎么会找不到呢？人家是有意躲着你，情况不好啊，情况不好啊，来，喝口酒吧。”
“唉，我也觉得上了高原，感情脆弱了，容易生气了，更何况她就是个气蛤蟆，没有不生气的事。”林峰吃一块酱色五花肉，闷闷不乐。
“来了，炖杂鱼。”服务员端上一个大盘子，开始挪前边那几道菜盘子。
“够了，点这么多菜干啥？怎么都是海货啊？今天掉海沟子里了呀？”林峰望着大盘子里的各种海鱼，对大齐说。
“今天啊，咱们哥俩多吃会儿，多喝会儿，多聊会儿，起码，这瓶白酒得喝了呀，也不多，一人半斤酒，我知道你的酒量。”说着，大齐端起酒杯，“再干一个。”
“知道我不能喝，还非得这么喝。”林峰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夹块楞蹦鱼腮帮儿，“不说我这些事了，说说你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先把喜钱掏了，不然来不及回来。”说着，林峰掏出钱包就开始数钱。
大齐按住林峰数钱的手，“别别别，这个着啥急呀，到时候准保给你信儿，想跑都跑不了，你这么早就给钱，到时候，我怕忘了。”
“不怕忘，忘了，我也去喝酒。”林峰又接着数钱。
“你先装起来，先听我说。”大齐把钱夺过来，塞进钱包，又把钱包塞进林峰裤兜，“你有李颖的消息了吗？”
林峰夹了口鱼，“没有啊，都是过去时了，现在也不打听了。打听干啥啊？打听了，就费心累心伤心。”林峰望望窗外灯火里的汽车站，心头涌出别样滋味来。
“她出国后，嫁给了一个老外。再后来，他们生活得并不幸福，又离婚了。现在回国了，她来过一次县城，后来又走了。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了。”大齐点燃了一根烟，“服务员，再来四平啤酒。咱哥俩一人两瓶，溜溜缝。”
林峰听着大齐这些关于李颖的消息，心潮翻涌，没有吭声，心头又潮涌出一阵异样，他定定地望着大齐，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苹苹那里彻底没有消息了，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就找找李颖吧，毕竟你们曾经真真实实地爱过。”大齐给林峰倒上啤酒，“喝一个吧，我们一年也见不上几次。”
“来了，螃蟹，皮皮虾。”服务员端上一大盘红红壳子螃蟹、紫色皮皮虾来。
“怎么还上啊？”林峰望着一大桌子菜，“服务员不上菜了。”又看着大齐，“有那么大肚子吗？”
“这个，吃不完，给你带上，路上吃。”大齐递给林峰一只螃蟹，“你找找李颖吧，我觉得她一定找过你，也一定在等着你。”
“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让我想想吧。”林峰满心头愁绪。
“就这一次机会了，如果迟了，错过了，你的幸福就又丢了。”大齐又端起酒杯，“情路坎坷呀，情路坎坷。喝了这杯酒吧，喝了这杯酒，感情路上不再愁。”
林峰仰勃干了杯里的啤酒，“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上个月的事。”大齐往林峰杯子里倒啤酒，“太早了，就没价值了，你不如暂且停几天，跟她亲戚打听打听她的消息，找找她，重新开始你们的生活。你去了高原，这事就耽误了。”
“我想想吧。”林峰低头沉思，又抬起头，用力晃晃脑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有些怕了，觉得那些阻隔我们俩的障碍还在。”
“我不这么觉得。那时候，都是她父亲干涉你们的事。她的婚姻失败后，她父亲也一定会后悔，也不会再有更多干涉了。这个时候，只有你去找她，才会出现转机。她来过一次了，已经是很大勇气了。你不要再等了，人家怎好再费劲巴力去找你呢？”大齐扭头随着林峰的视线望望车站。
车站像是在等待什么，等待着时光，等待着故人，等待着记忆。那一扇扇玻璃窗，像是一双双纯纯的眼睛，静静地望着空空的街道，望着星空，望到了隔着灯火一条街林峰忧郁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