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互诉衷肠
林峰在暗夜的路灯光里，看出了一脸严肃的李颖父亲，便没和李颖打招呼，低着头推着自行车走开了。心里又担心着不时回头看看，直到院子的铁门“咣当”一声关上。
李颖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轻手蹑脚进了院子。
“那个人，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吗？”李颖父亲用比雨滴洗过的铁门还冰冷的语气问道。
“嗯。他怕我雨天下班害怕，就过来送我。”李颖怯怯地说。
“以后少联系，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你还总跟他揪扯啥？”李颖父亲在门口跺跺水鞋上的雨水。
李颖没有吭声。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又是一场自己与自己对话的煎熬。家可以搬走，故乡还在，乡情还在。一段感情，怎么可以因为相隔的距离，轻易断开呢？
第二天，林峰又在李颖家的那条喧同，远远地等她了。
李颖出来的时候，望见林峰，想起昨晚父亲说的那些话，心绪就又乱麻一般了，她的脸上没了往日见到林峰时的灿烂，“别来接我了，爸爸昨天又说我了。”
林峰心头一抖。
“你喜欢我接，我就来接。你知道，你对于我，有多重要。每天都想来接你，每天都想看到你。接你多好啊，多幸福啊。”林峰说着，一只腿撑着自行车，等李颖上车，“没有比来接你更幸福的事了，没有比下班送你更让人失落的了，要是能天天接你回家，该有多幸福啊。”
林峰说得动了情，眼里热热的。
李颖从身后紧紧抱着林峰，紧紧抱着，“我也希望这样，可是，让人好没办法。搬这个家干啥。好想就这样抱着你，就这样不分离，好想把所有都给了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我们不分开，天荒地老也不分开，离开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林峰把自行车骑得很慢。
“我不想离开你，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始终做你的宝贝。”
“跟你在一起，我也感觉好踏实，觉得你是那么可爱，可爱的没法形容。一直，一直忘了告诉你，认识你，我有多么荣幸。”
“是彼此的荣幸。”
“我又觉得自己是棵小草，把握不了你，把握不了明天，生怕会失去你。”
“我们相信会在一起，就会在一起。遇见你，真好。为我伤心难过的人，我会逗他笑，为我忘了自己的人，我会把我的一切交给他。我不会离开你的。”李颖喃喃地说。
“马上要开学了。又盼着你早些搬到省城，又希望你还在这里。真是纠结啊。”
“不想你开学，剩下我一个人，回到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没有你的日子。”
“可是确确实实，没有办法。等着我吧，等着我。”
这条路，他们骑得好漫长，仿佛时空阻隔，仿佛在穿越离别之痛。
林峰在家里收拾开学的东西，细心叠着白衬衫，这白衬衫是李颖送给他的。她说，林峰穿这件衬衫，特别阳光，特别精神。林峰轻易不会穿出去，只是和李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穿上。
正忙活着，门被推开了，大齐目光呆滞地出现在他面前。林峰望着一脸胡子茬的大齐，没说话。上下打量打量他，“坐吧。”
“该开学了？”大齐坐在炕沿上。
“嗯，明天就走。”
“临走，我想跟你谈谈。”
“嗯，说吧。”
“你告诉我，是你追的李颖，还是她追的你？”大齐望着林峰。
“你呀你，这个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
“你说之前，我们就在一起了。我跟你说过，你说出来的时候，我好为难怎么告诉你，担心直接说出来，你我都尴尬。”林峰把衬衫放进皮箱。
“第二个问题，你毕业还会回来吗？”
林峰笑了起来，“你想的好远。我们是不会轻易分开的，我到哪里，就带她到哪里。”
大齐的表情很痛苦，“你知道，我可以为了她肯付出一切的，我是真心爱着她的，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她。”
“可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啊。这个，你应该知道。为了你自己，委屈她，你觉得公平吗？”
“跟着我，我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我会答应她需要的一切，我会给她幸福的生活，我会永远爱她，感情的热度不减。”大齐端起缝纫机上的一个茶缸，到外面的自来水龙头上接水。
“暖壶里有水。”林峰拉上皮箱拉锁，把皮箱竖起来，拉到箱子旁，“幸福不幸福，不是一个人给的，是两个人一起创造的。想在一起的人，苦也是乐，这个和物质有关，也和物质无关。一厢情愿的在一起，对两个人是不公平的。你换位思考，就明白了。”
“我不知道怎么了，像中毒了一样喜欢她，这毒戒不了。我自己反复说服自己，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天天想她的音容笑貌，天天想和她在一起的美好生活。”
“找一个彼此喜欢，彼此相爱的人吧，别这样折磨自己了。快刮刮胡子，几天没洗衣服了呀？衣领都闪黑光了。你这样下去，没有一个姑娘会看上你。”
“我该怎么办啊？我实在是没法拯救自己。没有她，我就出家。”大齐失落地“咕嘟咕嘟”喝茶缸里的凉水。
“出走，你对得起你老父老母吗？还亏你是个男子汉，空有一副皮囊。我也理解你，每个人的第一段感情，是最上心，最刻骨铭心的，我理解。爱上一个人，不是你的错。如果缘分错了，爱神不会停留下来。与其痛苦，还不如潇洒些，挥挥手告别。慢慢，慢慢的，你就会想通了。不属于自己的，终会去，属于自己的终会来。”
“这些，我也懂。说句心里话，真的好羡慕你，好嫉妒你，能和她在一起。我曾经嫉恨你，诅咒你，想拆散你们。曾经认为你是最虚伪的朋友。”
“一定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在某个地方等着你，不用急。别太孝子脾气了，拆散了我们，你们会在一起吗？”林峰从大齐手里拿过茶缸，取了暖壶倒水。
“明天，我送你吧。你几点走？”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知道你还得上班。我这也是常来常往了。下次回来，我们一起喝酒。”林峰把冒着热气的茶缸放进大齐手里。
“今晚，就去喝酒，给你送行。”
“不用了，今天还有事。”林峰笑笑。
大齐低头，若有所悟，不再说什么。
晚上，林峰来车站接李颖。
李颖说：“我爸爸想见见你。”
林峰心里就紧张起来，慌跳起来，“肯定是要阻止我们的事。”
两个人回到李颖家巷子口的时候，李颖父亲已经等在巷子口了。李颖父亲示意李颖先回家。
林峰不知道说什么。
李颖父亲温和地笑笑，“我知道你们相处有段时间了，婚姻自由，我这个当家长的，也不想拆散你们。可是，小颖的未来，我得替她考虑。我们过些日子，就搬到省城了。婚姻虽然浪漫，可也得面对现实。有多少两地分居的夫妻，最后在现实面前受尽苦痛，劳燕分飞呀。小颖心地善良，也不舍得这份感情。我也是心疼她，有这么好的机会，一家人高高兴兴到省城，在一起，不分离。何况，说句大实话，省城的生活水平生活质量，是这个小县城根本没法比的。哪个家长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呢？也希望你理解，不要联系她了，放开她的手，给她一个好前程。这样，你们也算没有白相处一场。”
“可是，我们相处得很好，都不想分开。”
“她还太小，对于恋爱，对于婚姻，这是年轻人那种单纯的迷恋。还不懂得婚姻其实很现实。”
“叔叔，你们如果搬到省城，我也争取留在省城工作。这样，我就可以和小颖在一起了吧？”
“你要留省城？”
“对呀，我争取在省城留下来，就两全其美了。”林峰兴奋地望着李颖父亲眼镜片后边的眼睛。
“嗯，哪有那么简单。留省城，谈何容易啊。你们再相处下去，离开了，就会更痛苦。”
“就是有天大的困难，我也会克服，我向您保证，如果不能留在省城，我就不再来打扰小颖。”林峰定定地盯着李颖父亲的眼睛，生怕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生出拒绝的手掌来。
“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把什么事都想得简单。然后，再后悔，再反悔，再悔之晚矣。你现在可以热情地说，我也可以相信你的这份真诚和执着。可是，现实真的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也不会有多复杂的，叔叔。”
“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这样吧，你们先把这段感情放放，如果你真的留在省城了，再来找小颖。否则，就是对小颖的不负责，就是在耽误小颖。你还有几年毕业呀？”
“还有一年毕业。我答应叔叔，我不但会通过自己的努力留在省城，我还会让小颖过上幸福生活。”
“好了，也不早了，你也不用在这里下决心，打保证了。记住你答应的就行了。”李颖父亲转身进了巷子。
林峰心头松了一口气，可是想想，每天看不到李颖了，就又阴云袭头了。每天接着偷偷相见？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要是让李颖父亲知道了，肯定会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是个说话不算数，没有担当的人。每天自己单相思？这样也太煎熬了呀，感情也是相处才浓近起来的，没有了朝夕相处，彼此没有了思想交流，会不会就远了淡了呢？
一年，相爱相处起来，很快。一年，离愁别绪度日，也会很漫长。可是，又有什么好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