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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军帽风波

夜晚来临,入睡之前,林峰摩挲着水心宝石。这水心宝石竟散发出五彩光华,像是吸收了人的温度,把玩到一定程度灵验了一般。林峰爱不释手。

这个不眠的夜晚,林峰混混沌沌睡,混混沌沌醒,床单七扭八歪,枕头干瘪变形。水心宝石加身,竟让人如此疲沓困乏。

林峰梦见自己在家写作业,屋子里炉火暖烘烘,写完作业,蓦然觉得屋子空空。爸爸妈妈呢?姐姐弟弟呢?仿佛都没和自己说什么,就都消失了一般。或许,是自己太专注没在意,他们都去了哪里呢?

这个冬天,天气特别寒冷,后屋和小屋间挂的洋铁丝生出了一层白毛,用舌尖一舔,舌尖就会被黏上。

他找不到爸爸妈妈,就茫茫然转悠,在里屋屋地转了个圈,窗外的老榆树在风中舞着倒插的扫帚,几只麻雀只扫帚上停了几秒钟,简短地交流了一下,就飞进有暖气的屋檐。

林峰走到外屋,桌上的熬白菜在海碗里瑟缩着,凝固着,也凝不出肉冻来。父亲从大河打来的小鱼只剩下脑袋,鱼冻已经被筷子夹得支离破碎,几根咸菜丝懒懒地睡在小铁盆底。老花猫蜷在黄色圆桌边的箱子上,眨一下眼睛,等着开晚饭。林峰走开的时候,就若无其事地偷食鱼头。

外屋的炉火没有了火苗被吸进炕洞的响声,即便火苗也看不到。林峰以为是烧过了,准备填些煤,打开炉盖,蓝色的烟飘上来,炉膛里的煤满满的,湿湿的,担心被烧过了,一定是妈妈用水和煤,压了炉子。

林峰挑起外屋北面隔出来的小屋,只有单人床大小的一张炕的小屋。姐姐睡在这里,里面又冷又暗。

林峰走出屋外,一阵瑟缩,烂透的烟囱飘着带湿气的黑烟。太阳正向西飘移,家家都有一根烟囱,都在飘着黑烟。

晚上,林峰还要和弟弟到第三家的方老师家看《铁臂阿童木》,方老师家的大女儿文质彬彬,戴个眼镜,遇见林峰,总是和他的眼睛久久对视。林峰的眼睛不离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就不会离开林峰的眼睛。

有一次,林峰走出胡同去学校锅炉房打热水,她刚好放学回来,她怎么回来的那么晚呢?一定特别好学。林峰在巷子转弯处,正好遇见也转弯进巷子的她。两个人一下就零距离面对面了,林峰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一张女生美丽的素颜,她的眉目,她的面容,干净又纯粹。没有别的内容,几乎没给林峰留下什么印象。

怦然心动,心跳个不停。林峰闻到了她衣衫上的清香气息,闻到了她脸颊脖颈散发的带着雪花膏清香的热气,看到了她眼镜镜片后的池水。他该问一句,回来了?他该笑一笑,一闪身。林峰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低头走开。

整排家属房,谁家也没有电视机,只有方老师家有,而且方老师家的炉子特别暖和。吃过晚饭,林峰就会带着弟弟悄悄从方老师家外屋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口。孝子腼腆,也没有大人那么多寒暄。就只是盯着屏幕看电视,看过电视,就起身回家。

方老师和爱人就坐在炕上,也不客气,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谈论电视里的剧情。方老师家的屋子里飘着晚饭的菜香,他家的菜是干净又有滋味的,他家的桌子柜子整整齐齐,他家的地面干干净净。

方老师家的电视是个黑白电视,电视里播音员干净的声音,正适合方老师家的干净的桌子,干净的地面。方老师真像宋世雄,整齐的小分头,还有些背头的意思,根根整齐干净,像电影里解放前学校里的老师。

方老师的二闺女是活波性格,笑起来洋气,学习成绩也好,乖乖女,同学喜欢,老师喜欢,校长喜欢。最拉远距离的事件是全校就一个名额,人家参加了全国的一次夏令营活动。

方老师家的电视是黑白的,人家很要好,买了彩色膜,上面蓝色,中间绿,下边带些红色。看起来就是蓝天,仿佛涂了彩色一般。农垦所的电视是彩色的,只在夏天搬到院子里,供大家看。而农垦所的电视指不定哪天往外搬,有时候去了,等半天,也没人来。方老师家的电视总是开着的,进了屋子就可以看。

林峰还曾经去过大礼堂南边的气象站看过《*保卫萨拉热窝》,看电视的时候,他戴个绿军帽。那时候都时兴戴绿军帽,里面塞个手绢,或者用书本纸编一个圈,把军帽撑起来,看上去好看。林峰戴着军帽看电视的时候,后面进来很多人,突然有人捅了他肩膀一下。他一回头,看看好多荧光屏下闪烁的脸,没有人看他,没有人和他打招呼,都是一个表情,眼睛盯着电视屏幕。

林峰就又回过身,接着看电视。这时,有人一把抓过他的帽子,他回头的时候,大家还是一张表情。林峰就回过身找,回过身问,大家每人搭理他,只一味看电视。

林峰明白,绿帽子被抢,就是身后几个徐混干的事。可是,他没有捉到,没有看到,更没有证据。地上只有他课余时间叠出的那圈纸撑子。

林峰认定了,是这几个徐混干的事。第二天,就打听着找到最像捉抢他帽子的强子家。强子没在家,他父亲没好气地说,没看到帽子,不是强子抢的。强子家满地都是草,跟林峰去过的养牲口的棚子一般。强子父亲一脸连毛胡子,眼里带着凶狠。据说,他打强子都是用绳子捆住双手,吊起来,用鞭子抽打。

就是这样,强子依然不好好学习,依然四处给他惹事。林峰望着满屋地的稻草,心灰意冷,对找到绿帽子彻底绝望。后来,林峰叔叔,林峰父亲也去过强子家。回来后,就说别找了,认倒霉算了。

林峰一直在寻找强子,只要强子戴着他的绿帽子出现,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抢回他的绿军帽。他甚至抱着和强子打一架的想法,等着强子。那些天,林峰一直在练习俯卧撑,拉引起向上,玩双杠。胳膊练得肿胀,胸肌练得梆硬。

可是,强子每次在他视野出现,都是一个光头。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林峰开始质疑自己的猜测。也许是强子太臭名昭着了?也许,帽子被抢的时刻,他一回头的刹那,强子的表情太古怪了?绿帽子啊,绿帽子,会去了哪里呢?

这个帽子,是林峰到畜牧局卖了自己养了一年的兔子,换回来三块钱,父亲又给了他一块钱,才买到的。那个养了一年的灰兔子,好肥好大,林峰拎得胳膊都酸了,才拎到畜牧局。

还不如一家子人吃兔子肉呢,林峰想起来就后悔,后悔卖了兔子,买军帽,后悔带着军帽去看电视,后悔太显摆。那种戴军帽心底升起的幸福感还没新鲜几天,就被一把大手夺走了。

林峰走进南小屋,里面零落败乱。地面堆着木头,窗户的玻璃蒙着一层厚尘,透进的光亮带着远古旧时光气息,窗角拉着蜘蛛网。炕上摊着草帘。冬天,一张嘴,嘴巴前白雾弥漫。到了夏天,阴凉潮湿,他和弟弟爱往这里钻。弟弟在小屋木椽子上吊个大塑料瓶子,瓶子里盛满糖醋水,瓶子盖引出一根吸管,躺在草窝里,嘴巴用力吹气,然后张开嘴巴。带了压力的水瓶子里,就顺着吸管往外喷出水柱。林峰弟弟就张开嘴巴,接着落下的水柱,享受至极。

林峰还没找到爸爸妈妈,哦,他想起来,这是叔叔家,怎么恍然之间就要找爸爸妈妈呢?对啊,叔叔把爸爸妈妈包括姐姐弟弟都弄到学校来了,可是这是最近的事情啊,怎么会是小时候呢?林峰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出了院子。

林峰沿着通往农垦所的土路往西走,再往西,就是他和王妮经常去的西大河了。林峰沿着西大河西岸的土路往北走,他相信他能找到爸爸妈妈。他有一种预感,北面的荒野里就有他的爸爸妈妈。

北方刺骨,右侧的白杨树已经褪尽了叶子。沟壑里尽是腐烂的白杨叶片,没有一滴水。林峰急急地往北走,走得身上开始发热,甚至额头有了星星汗星,他望见了土路上的爸爸妈妈。

爸爸拉着从学校借来的排子车,妈妈从旁侧推着。排子车上是高高的蓬松的芦苇,用麻绳子拢着。爸爸满头都是灰土,妈妈戴着围巾,脸色通红。

林峰赶忙跑上前,接过爸爸手里的排子车,肩上搭上绳子,吃力地往前拉着排子车。林峰爸爸妈妈各在一侧推着排子车,林峰双脚用力蹬着地面,走到西大河桥头时,汗水已经把棉袄浸湿了一大片。

没有这些柴草,这一星期的饭就没有着落。校长照顾家里的一车稻草刚刚用完。以后,每个星期天,家里人都得想办法去野外拾草砍树枝挖树根。冬天,这些柴草,是果腹之源,是温暖之源。

林峰拉着车,眼前都是路面,疙疙瘩瘩的土路。他把练习俯卧撑,练习引体向上,练习悠荡双杠的力气都用在了拉车上。踢那些没用的二起脚干啥?旋风腿都是花架子,凌空飞脚能踢到谁的脸呢?不如这样拉车来得实在,有了温暖的屋子,连那只老花猫也恋家,不爱出去。

林峰找到了大齐,大齐有个教他武术的老师。他教的武术都是实战用的,不是长拳短拳的套路架子。据说,他用这样实用的类似军体拳的实战小套路,打败过比他高,比他体壮的对手。

林峰想报一箭之仇,更何况,最近前排的大衰二衰经常欺负林峰弟弟,有一次两个人差点把他弟弟追到汽车站,边追边打。林峰要学到这些实用的拳脚教训强子、大衰二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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