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背井离乡（一）
李梅他们终是没有等到半个月就动身了！
自那天“抢粮”之后，按说大家都会躲着李梅一家人才是，可没过两天的时间，很多村民，尤以孝子居多，就远远地站在一边围着李梅家！李梅还以为是村民打算再次抢粮食呢，提心吊胆了两天，发现他们只是远远的围着，也不靠近，更像是监视。
李梅站在大门口看了几十米外的村民一会儿，之后转身进了富贵叔家的院子。刘云娘看见李梅进院子，没像以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原本耸拉着脑袋依坐在墙角的她，很紧张地站起身，难得的给李梅露个笑脸。
“小梅，你来了，我和你叔正说要找你呢！”
富贵婶子说完，还拿眼狠狠地瞪了云娘一眼，云娘看见婆婆瞪自己，惶恐而委屈地低下头，小声地哭泣着，时不时用衣袖擦着眼泪。
“婶子，出什么事了，您说？”
“唉，咱们进屋说吧！”
“小梅，唉，叔对不起你啊，现在大家都知道咱们要一起离开村子的事情了，就监视着你家，说你有门路，官府有人罩着，到时候就跟着你家一起走、、、”李梅刚坐上炕就听到富贵叔惭愧地说道。
“小梅啊，我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那天我们说好一起走之后，想着该告诉你小玉姐一声，还，还让云娘给她爹娘也提醒了一下。没想到，她爹娘嘴上没个把门的，搞得乡邻四舍都知道了。现在大家都知道南边瘟疫的事情，就，就、、、”富贵婶子接过富贵叔的话讲到。
李梅眼神暗暗，原来如此，还真是节外生枝啊！
“李梅，你说这咋办啊？”
“看来只能提前走了。”
“唉，只能这样了，可是，那些监视的村民咋办啊？”
“这个我来解决，你们赶紧把没收拾好的东西收拾一下，说不得就最近这两天离开，也给小玉姐他们言语一声，要走的话，正好一起走。”
李梅从富贵叔家出来，没直接回家，而是向王里正家走去，走在路上，碰到村民，李梅亲切的打招呼，惊得他们一愣一愣的。看到他们的反应，李梅反而笑得更甜啦！
“里正大人，我听一个在官府的熟人说，南方现在正闹瘟疫呢，我就打算带着一家人往北边逃难去。想着村里很多人还不知道风声呢，而你是一村的里正，主持着村里的大小事，就来告诉你一声。大家都是同村的乡邻，要是有一起想逃难的，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说，是吧？”
王里正殷勤地招呼着李梅入座，原本还想着怎么让李梅答应带着自己一家走呢，现在看李梅主动提了，欢喜极了。听人说，这丫头有人罩着，还有六个武功高强的小娃娃保护，逃难的路上也不用担心能吃了亏！
“里正大人，要不你把村民都召集起来，问问大家有谁想一起离开的？”
“行，人杰啊，你去把大家伙都叫到祠堂，就说我有重要事宣布。”
里正的大儿子“哎”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哎哟，李梅啊，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正愁着呢。这瘟疫的事情，我还是才知道不久的，这王家村上上下下几百口子，我得对他们负责啊，这要是不知道的话，日后染上了瘟疫，真是、、、、”
“里正大人，你一心为村民办事着想，大家心里都明白着呢，也是我们运气好，摊上你这个里正，这些年王家村的日子才会如此平静安详。”
“哈哈、、、李梅嘴真会讲话。”
大家聚在祠堂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就看见里正和李梅一起走进来，还没等里正张嘴说话，大家就安静了下来。
“大家静、、、咳咳，今天叫大家过来，是要讨论一起往北逃难的事情。大家也听说了吧，南方不仅发了水还出现了瘟疫，咱们北方也是多日干旱，与其在村里等死，不如大家一起逃难去吧。有愿意一起走的，就吱一声，我好统计一下人数。”
因为大家都心有准备，人数很快就统计好了。村里的人大多数都愿意一起走。
“大家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去，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出发，往广昌郡方向走，听说那儿灾情不严重。有那等不及的，可以先走。”
里正说完之后，大家就回家准备去了。
李梅回到家，让贰他们在家做好明早走人的准备，而她就和壹、叁两人徒步去了镇上。现在哪里都有成群的难民，要是他们驾着驴车，说不得被抢的可能性很大！
“大姐，你们怎么来啦？”
“嗯，这几天没什么事情吧？”
“没有，我们一直关着门，都没出去过！”
“嗯，事情有变，咱们明天就得走，你们把东西收拾好。”
“怎么提前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梅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大柱他们听得无语。
“这样也好，原本我也想提前走的。到时候你们跟着石大叔他们一起在城门等我们汇合，小壹和小叁今天就不走了，留下来陪你们。你们走的时候，锁上门窗，不过，柜子和箱子都打开放在那里。准备的吃的、用的，就放在石大叔的架子车上，回头我和他说说。其他该怎么做的事项，我来的路上已经都告诉小壹了，等晚上让他嘱咐你们一遍。”
李梅再次查看了一遍院子，就去找石大叔和宋二叔了，也不得不再次简单地把事情缘由说了一遍，好在大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便之处。
夏雨在李梅走后，不经意地问道：“狗娃，你们怎么改名字了？”
“主子让我们重新开始以后的生活，所以，我们就把名字改了，我们没什么文化，就以数字做名字了，图个简单。”壹抢在叁之前回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干嘛叫小姐主子啊？”
“没什么，我们的命是你家小姐救的，所有她以后就是我们的主子了，夏雨姐不也是被主子救了之后一直叫小姐的吗？”
“嗯、、、呵呵、、、”
李梅在天黑之前赶回了村里。今晚的村子不似以往的平静，天都黑透了，还能看见各家的灯光。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李梅他们就起来啦。
每个人的背包里都放满了烙饼、馍馍、鱼肉干，还有咸菜。李梅昨晚就给贰他们每个人十两银子用来压身，告诫他们走丢之后的应对措施，尽可能想着到时候会出现的问题和窘境，然后再一一交待他们。
天刚亮，王家村的“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的走到了城门口。石大叔他们一群人早在城门口等着啦。
“李梅妹子，我娘和我姐就托付给你了，我、、、”
“六子哥，放心，我会尽自己所能护大娘和姐姐周全。”
“好了，赶紧走吧，你们这全村一起逃荒，已经够引人注意了，再耽误功夫，说不定有变数。”一个常和六子一起来店里吃饭的守门大哥催促道。
“对，李梅，你们得赶紧走，头儿昨天偷偷告诉我的，说朝廷刚下达的公文，又要开始征收赋税了，虽然遭了灾，可今年的赋税比往年还重两成呢，趁现在公文没公示，赶紧走。这个时候，大家都还以为你们是南方来的灾民，晚了的话，很难走掉啦。”
“嗯，我晓得了，六子哥，你们保重，后会有期。”
李梅偷偷找到王里正把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他，王里正一听，赶紧招呼大家离开！
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田园龟裂，赤地千里，庄稼和野草都全数干枯死，只有一些树木还有些绿色，不过也只是零星地挂着，焉巴巴的。
沿途随处碰到扶老携幼，拖家带口的灾民，一个个面有饥色，神情麻木。有那摇椅晃堆得高高的独轮小车或架子车，父推子拉，或妇拉夫推，也有六七十岁老夫妻喘喘地负荷前进。入眼所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难民或摊坐在地上或挣扎着前行，瘦弱的孩童坐在地上或哭泣或推搡着地上躺着的不知是死是活的大人。那悲惨无助的哭声，久久的，却没有人搭理。
李梅紧紧牵着李芳和石头，心情沉重地赶路。这些人是极可怜，可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为了大柱他们几人考虑，她不得不狠下心肠无视。
因为是逃难，所以谁也没有心情说闲话，一路上除了艰难的行进声，压抑的哭声和饿醒的孝啼哭声，就是大人的呵斥声。
因为人多，速度快不了，一天下来，只走了四五十里地的路程。
傍晚的时候，大家运气好的碰到一个小村庄。走近一看，却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几只皮包骨头的饿狗畏缩着尾巴，横躺在村口，半天呼出一口气来，表示它们还活着。
王里正一声令下，让大家各自房屋歇息一晚，等明早再出发后，众人就赶紧找歇脚的地去了。
李梅他们找了一家房屋还算多的农家，男人们从车上把东西卸下来，女人就进了厨房张罗吃的。
虽然有吃的，可在村子里前前后后就是找不到水源，很容易找到了一口井，还早已干涸。村民们怏怏地回到落脚点，啃起来干粮。
就在大家低头叹气地嚼着烙饼和鱼干时，李梅笑眯眯像是变魔术似的拿出来一个牛皮水袋，让大家喝口水。
“啊，李梅，你哪来的水啊？！”宋二叔睁大眼睛问道。
“我在没离开村子时缝制了两个牛皮水袋，担心路上找不到水喝，就提前在村子里灌满了水。”
“哈哈、、、还是梅丫头想的周全，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丫头，水的话，我们现在只能占你的便宜，喝上一些。可干粮以后就不能了。大家都是逃难，你能准备多少粮食？这一天大家全吃的是你准备的干粮，这逃难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咱们各吃各的。”
其他人一听，都羞愧地低下头，纷纷附和着，以后大家住行都在一起，可吃饭就各家分开。李梅感激地看了石雷子大叔一眼，因为平日里大家都是习惯了在李梅这连吃带拿的，可现在不同往日，自己即使是个大方的，也得为日后细细打算。李梅原还发愁呢，这话该怎么张嘴，不想石大叔就帮她提出来了，心中不免对石大叔又亲近了一层。
即使大家半天才抿上一口水，李梅准备的水，十来天后，还是只剩下半袋啦！李梅觉得再不想点办法，等到没水喝的时候，真的要随着大家喝人尿、牲畜尿了。关键是，因为村民和牲口都是多日没进水了，就是连尿都尿不出来啊！
还有，看着在附近蠢蠢欲动的村民们，李梅皱起来眉。这几天，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会有人在李梅他们歇脚的地方徘徊。本来，村民们就觉得李梅家会有吃的有喝的，只不过在村子里被壹他们亮出来的一手恐吓到了，再加上有富贵叔一家和石大叔他们的加入，村民们也不敢怎么着他们。李梅知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饿极了渴极了的人潜力是很大的，她有预感，村民们要不了多久就会对她家下手的！
李梅想的没错，在大家停靠在一片树林休息的晚上，村民开始行动啦！
刚开始，他们只是趁着夜半，先派了几个人偷偷的接近李梅家的驴车，小心地翻找了起来。虽然从车上没翻到水，可找到了大半袋的高粱面，几个人就不管不顾地抢了起来，自然惊动了一直装睡的李梅他们。
“你们干什么，把我家的救命粮还回来！”李梅大喝一声，就跑过去抢粮食。
原本待在旁边的村民也都一哄而上， 加入抢粮的混战中。到最后，不止是抢粮食，有的人还想抢其他东西，那小毛驴首当其冲地被大家惦记了。村民们早把富贵叔他们早当成是李梅一伙的，吩咐也去抢他们的东西，场面一时很混乱，就连不认识的外乡人也加入了战局！
李梅理解这些难民这样做的迫不得已，可是，眼看他们不仅把李梅故意准备被抢的粮食和驴子抢走，还要抢被褥和其他细软。李梅无法，抽出了水果刀，砍伤了十几个人之后，看他们有些害怕了，这才说话。
“这半袋粮食，我可以给你们，这头毛驴也给你们，把其他东西给我放下，否则，我管你是一个村的乡邻，还是一同逃难的陌生人，我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听到没有！”
李梅用那滴着血的刀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粮食和因惊吓过度正在撂蹄子的毛驴，恶狠狠地说道。壹他们也都拿出了水果刀，站在李梅两侧。
大家看李梅一脸杀意的拿着刀站在那里，旁边被砍伤的十几个人痛苦的呻吟声提醒着他们，李梅确实不会因为他们曾是同乡而手下留情，就慌乱地收起粮食，牵着驴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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