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龚陆是谁

阿巴亥还没动身,听见前面传来响动,她以为难了和尚重新返回,于是道:“怎么,还不放心,怕我说出去啊?”话音未落,听见有人大喊:“贝勒爷,福晋在这儿呢。”随之,一群人出现在面前,是建州的迎亲队伍,前面一人,正是贝勒。贝勒见了她,脸上的焦急神情,转换为微笑。

阿巴亥见了,冲着对方,噘着嘴道:“怎么才来啊,人家险些让狼吃了?”说着,白了对方一眼,十分不满的样子。

对方阖上眉毛,忙施礼问安:“让福晋受惊了,对不起!”

显然,贝勒也看见了那只老狼的尸体,快步走上前去,仔细观察着那只狼。狼的骨架高大,毛色苍灰,是一只苍背老狼。这样的狼,由于年老,颅骨格外结实。可是,它的头上却有一个洞,鲜血依旧汩汩地流着,显然是被一种锐利的器械致死的。贝勒蹲下身子,用手指探探狼的伤口,抬起头问:“谁猎杀的?”

阿巴亥想起难了的话,忙即兴扯一个谎:“一个猎人。”

贝勒仍没有放松,紧接着问:“是不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得很白净的样子?”

阿巴亥想,这个和尚可没让保密,于是点点头。贝勒脸色一变,轻声道:“这种利器,应当是袖箭。”看阿巴亥不说话,显然默认了自己的话,。贝勒左右望望,突然跳起来,顺着一棵白桦树出溜溜爬了上去,站在树枝上,向四边仔细张望着。山中,夕阳已经留下淡淡的影子,如同绯色的梦一般。暮霭沉重起来,罩着林子,还有树木。

阿巴亥抬起头,望着树上,知道他是在寻找和尚的踪迹。

她不知对方为什么急切想知道和尚的来历。但是,她清楚,和尚是不想见到贝勒的,因此,她在心中暗暗希望,希望和尚已经走远,千万别让发现。

不一会儿,贝勒下来,脸色一片冰冷。阿巴亥看着他,故意问道:“站在树上望什么啊?”对方一笑,说没望什么,看看究竟该从哪边下去更容易。一边说,他一边牵过阿巴亥的马。阿巴亥借着那双结实的臂膀,一笑,扶着上了马鞍。

贝勒也一笑,赞道:“好身手。”

阿巴亥很得意,歪着脑袋道:“能上战场吗?”

贝勒摇摇头,告诉她,上战场,拼刀子,那是男人们的事。至于女人,还是缝鱼网,做饭生孩子,以及守家。阿巴亥听了,脸红了,撒娇道:“不许小看我们女人,不然,我不理你了。”

贝勒不说话,脸上也渗出红晕,慢慢移转了脑袋。

天已慢慢黑下来,一队人在暮色里,影影绰绰向山下走去。不时的,马儿嘶鸣着,向着远山传开。这一队小小的人马,在暮色里一直走向远方,走向建州。

阿巴亥回头望望迷蒙中的山色,长叹一声,伤心地想,不知这一去,还能回来不?

贝勒望了她一眼,她低下头,心里,竟无来由地有种想哭的感觉,眼睛也湿漉漉的。

结婚,是到达建州的那个晚上举行的。

鞭炮噼叭,笑声响起,唢呐声也扯着古朴的音调吹起来。赫图阿拉城中,仿佛过年一样,一片沸腾,热闹非凡。赫图阿拉三边环山,一边对着大河,易守难攻,是一个天然防守的好地方。努儿哈赤还未选中此地时,这儿是一片荒凉之地,几乎渺无人迹,只有野兔野狐在草丛里出没。

开始,努儿哈赤并未决定建都于此,他决定建都费阿拉。

因为,费阿拉是爱新觉罗氏的发祥地,是自己祖宗命脉所在,有天神保佑。手下诸将听了,也纷纷称是,全力拥护。就在这时,一个人站出来,大声反对道:“汗王,此事万万不妥。

大家闻声,抬头一看,是军师袭陆。

对于这个来这儿时间不长的年轻汉人,大家是佩服的,因为,他们最近一路战胜攻取,横扫诸部,都是这位汉人军师出谋划策,决胜千里取得的。现在,他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大家都想听听原因。尤其努儿哈赤,更是如此,他扶着椅子把手,抬起身子问道:“费阿拉是爱新觉罗家族发祥地,为什么不能?”

袭陆分析,真因为费阿拉是爱新觉罗氏的发祥地,因此,更不能在这儿建都。原因很简单,爱新觉罗家族分为六支,每一支都盯着这块发祥地,努儿哈赤一旦独占,就等于与其它五支为敌,就等于在自己身体内钉下五枚钉子。现在,为什么不大大方方让出来,赢得其他五支同宗的拥护呢?

努儿哈赤听了,连连点头:“先生见解,很是不错。”

原来,努儿哈赤起兵后,势力发展迅猛,引起其他部落的反对,同时也引起了本家其他的五支同宗的妒忌,大家处处给他使绊子,反对他。他很生气,可又无可奈何,现在听了袭陆的话,不由得抚掌叫好。

龚陆告诉他,这还是次要的,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也决定不能在费阿拉建都。

大家看努儿哈赤叫好,也都急着想听下文。大将额亦都性子较急,连连问道:“还有主要原因?什么主要原因?”

袭陆说,随着建州的势力日益强大,必须自己示弱,避免引起宗主国明朝的注意。

努儿哈赤听了,拍案叫绝,望着这个年轻人,虚心地问:“先生认为当建都何处?”

袭陆指出一个地方:“赫图阿拉。”

他说着,拿出一张纸打开,说自己最近观察了,赫图阿拉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易守难攻,是一个天然的建城的好地方。再加上这儿一直荒无人烟,无人注意,明朝廷的眼光也一定不会注意到这块荒凉的地方,别的部落更不会注意到这儿。定都这儿,可以养精蓄锐,适时而起。

大厅里,一片赞叹声,一个不到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一番话,将大家心中的结彻底解开了,尤其是努儿哈赤的。最近,随着自己的势力日益强大,他也在担心这事,龚陆一番话,彻底解决了他心里的疑难。他哈哈一笑,拍着龚陆的肩,夸道:“上天给我们送来了袭先生,我们怎可逆天而行?”

于是,赫图阿拉成了努儿哈赤定都之处。

赫图阿拉城分为三层,外城以石条垒成城墙,高丈余,十分坚固;内城也以石筑;第三层为“栅城”,为努儿哈赤和诸大将大臣的住处。旁边设有馆舍,接待外宾、使者,还有客人。

阿巴亥来后,先是住进馆舍。

几个建州女孩走进来,当头一人,发髻高挽,脸色如月,看见她,笑着拉住她的手,仔细端详着道:“乌拉美女,果然美如天仙。”

阿巴亥红了脸,望着对方,不知怎么称呼,旁边使女忙说:“这是孟古福晋。”

阿巴亥知道,努儿哈赤有很多女人,这在当时的部落首领中,毫不为奇,她的阿玛满泰有十多个老婆,她的叔父布占泰更是如此。她忙曲身行礼:“给福晋请安。”

对方忙一把拉住她,笑说:“叫我姐姐吧。”

阿巴亥笑着,忙喊一声姐姐。

孟古微笑告诉她,马上要拜堂了,得穿上喜服,搭上盖头,今晚就进洞房。说着,开玩笑道:“恭喜妹妹,今晚就是新娘子了。”

阿巴亥一听,脸色更是羞得绯红。

拜过堂,进入洞房,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掀起盖头,努儿哈赤又匆匆出去了。阿巴亥独自坐在洞房中,静静地等待着。

外面,宴会开始,一片叫嚷声。时间,在一寸一寸地流失,一直接近半夜,仍不见停止。

阿巴亥实在受不了了,打着呵欠,掀了盖头问侍女:“汗王呢?”

侍女道:“汗王在和客人们喝酒。”

大概看她饿了,侍女给她拿了鸡汤,她喝了,打点精神,坐直身子,望望枕边,那把短刀藏在那儿。她暗暗想,喝吧,再多喝一点儿,到时,下手更容易一些。可是,心里这样想着,由于多日劳顿,渐渐的,眼睛又朦胧起来,眼前也模模糊糊一片。

隐隐的,大堂上,大笑声叫喊声此起彼伏。

那个侍女走上来,轻轻劝道:“福晋,你就先歇着吧,宴会还有一会儿呢!”

她摇摇头,坐直身子。

外面,叫嚷喧哗声继续。

她的眼睛终于眯在了一块儿,再也坚持不住了,迷迷糊糊中,她倒在床上睡着了,睡得很沉很沉。梦里,她骑马,在山林中奔驰,一个人在追她,是那个贝勒。突然,马儿被什么绊着,她一侧身子,倒了下来。

贝勒赶上来,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她呢喃着:“努儿哈赤,不要,不要……”她突然清清楚楚感到,真的有一只手在抚摸着她的脸,凉凉的,轻轻的。

她一惊,醒了,天已经大亮了。

一个人站在她的床前,望着她笑着。这人,四、五十岁的样子。她一惊,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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