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是这样的人,说不上有多么的与众不同光彩夺目,可就是让人看着觉得舒服让人移不开视线。

非常普通的时下年轻男孩的打扮,深蓝色的羽绒外套,里面是纯白的带黑色个性莹的棉质T恤,浅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Nike球鞋。

如果认真来说的话,这的确是一个很清秀帅气的男生,可是吸引力应该不至于让整个车厢的女孩子都盯着他窃窃私语不时偷笑。

非要找出一个理由的话,只能说他有一种气质,温暖却又遥远。

刘海有些长,低着头的时候甚至遮住了眉眼,可是又正是因为这种遮掩,对比出他的眼睛温暖明亮得让人赞叹。

突然就抬起头来,对着不知名的某一点灿烂地笑了。没有一丝杂质的纯真无比的笑容,在十二月的没有暖气的车厢里,一瞬间就暖和起来。

当身边的慕言南拖长着音调咕哝:“噢,原来丹汐你也是花痴啊!哈哈……”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为那群流口水的女孩中的一员。虽然看的初衷肯定不同,可是盯着一个陌生男孩这么久,还是不由得有种被人逮到的尴尬,何况这个人还是最八卦的言南。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美色果然不是好东西,惑人心志,现在自己虽然不算被惑,却也意外地一时失了神。

感叹得不是时候,厌恶的表情没来得及收回,于是便真的被人抓了个正着。

男生微眯着眼,疑惑地朝这边看过来。

“刷”的一下赶紧转过头,幅度太大以至于头发有力地扫到了慕言南引以为傲的好看的鼻子。

没等他发出抱怨的噪音,慕丹汐已经先发制人地发出警告:“你最好闭嘴,除非你想让别人以为我有自己和自己吵架的毛病9有,就算我扫到了你,你也不会痛的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所以你给我安静点……”

说是说得义正词严颇有威慑力,但显然像慕言南这种厚脸皮的人是不吃这套的。

“啊——”音调拖得更长,“丹汐你个小人!偷看帅哥被发现拿我出气还不让人说话!没天理啊没人性啊!拉出去枪毙啊!”

如果不是在公共诚,像慕言南这种混蛋就应该暴打一顿,“呼!”长吁了一口气,勉强压住了上升的怒火,“不要以为不用呼吸说话可以说一溜儿就很了不起你……我是觉得那男的有点奇怪而已,你看……”

“有什么奇怪的,还不是你发花痴的借口,耶……”言南开始还在吊儿郎当地开着玩笑,但在看清那个男孩的时候眉就微微皱了起来,回头疑惑地看了丹汐一眼,就直接走到了男孩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是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

男孩只觉得有一种被近距离窥伺的感觉,可是眼前除了干冷的空气外什么也没有。又瞟了一眼刚才奇怪的女生,她已收了视线看向窗外。

真是奇怪的人,还从来没有女孩子是用近似厌恶的眼神看过自己。倒不是说自己有严重的王子病,只是从小到大,身边的眼光总是欣赏或爱慕,早已习惯了,突然出现一个与众不同的或者说对自己毫无兴趣的女生,皱着眉盯了会,然后毫无留恋地收回视线,一时之间,居然是有些失望和郁闷的。

言南足足盯了男孩五分钟,然后嘟嘟囔囔地飘回来:“奇怪,真是奇怪……”

有点意外,看着言南近似认真的表情,“哦,我说的没错吧,奇怪吧?我是说那男孩……”

“嗯!他的灵魂有一部分被缚住了。这么年轻的孩子,应该不至于会做什么甚至于让灵魂缚住的亏心事啊!如果不是内心受到无法忍受的煎熬,灵魂怎么会被缚住呢?何况还是看上去这么阳光的孩子……”

“他的灵魂被缚住了?可是我说的奇怪不是指这个啊!我是说,言南,你不觉得他和你感觉很像吗?”

“耶?像?”言南觉得有点可笑,这丫头恐怕忘了他是什么物质了,“我说慕丹汐,你不会是因为觉得他和我像才厚脸皮地盯人家那么久吧?难道……你暗恋我?”

直接就一手肘撞了过去。慕言南以为是单纯的一击,只会徒劳地从他身体中穿过,所以就是一副“你打啊随便你”的嚣张表情,无奈摆酷还没摆完,腹部传来尖锐无比的疼痛。

“啊!丹汐你个卑鄙小人!你居然敢念咒语打我!”

这是一对奇怪的兄妹,一人,一鬼。

而人又不是普通的人,鬼也不是普通的鬼。

慕丹汐是如今社会几已绝迹的通灵世家,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捉鬼世家的第二十代传人,慕言南是头顶已经有光圈的天使进修班的高才生。

其实两人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慕丹汐七岁的时候在儿童乐园里捡到了八岁的慕言南的鬼魂,当时的慕言南一直在儿童乐园的旋转木马前徘徊,好像是在等什么人。等了一整天,可爱的小脸上写了无助与绝望。而在这一整天的时间里,慕丹汐举着粉红色的棉花糖坐在旋转木马的对面,与以往的闹腾相反,只安静地看着眼前小小的近似透明的鬼魂。在儿童乐园熄灭最后一盏霓虹灯的时候,丹汐举着棉花糖走近小鬼魂,咬一口,透过满嘴的香甜说:“喂,小朋友,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虽然是疑问句,事实上丹汐是以陈述句来行动的。

再咬一口棉花糖,然后轻轻地念了一句什么,然后牵起了小鬼魂冰冷的手。

小鬼魂瞪大了眼睛。手心传来的触觉不知该怎么形容,软软柔柔的,还有棉花糖的甜香……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她是这一整天来,第一个看见自己,第一个和自己说话的人。其实是感觉不到温度的,冷或热是太过模糊的概念。可是当女孩拉住自己的手,当女孩说“我们一起回家”的时候,仿佛这个漫长的冬天就在一瞬间结束了。

十三年来,慕言南从来没有表白过自己当时的感觉,好像是不懂得感恩的坏小子,以一个不良哥哥的身份胡闹着,每天会和丹汐以各种各样奇奇怪怪鸡毛蒜皮的理由斗嘴,没有说过谢谢,没有说你对我很重要。事实上言南很清楚,丹汐,她对于他是救世主般的存在。是她,带自己逃离了那年恐怖孤单的冬天。

不记得那年冬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死,为什么要在儿童乐园等上一整天,等谁,这全是无解的谜。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是不堪回首的记忆,每次思绪往那时候搜索,心里就会有种难以言说的刺痛,没有理由,却痛得那么真实。

后来就干脆不去想了。过去发生了什么那又怎么样呢,至少现在过得很幸福。

车门一打开冷空气就席卷而来,虽然裹得已经像只熊一样了,可还是很没气质地缩了缩肩膀,皱了皱鼻子。当然这个怕冷的小动作又被言南那个记仇的小人好好地嘲笑了一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什么都不怕,可就是怕冷,而且程度还不轻,比如说当别人还穿着短袖的时候,自己已经穿上了长袖外套了。而不可思议的是,这世上居然还有像冬泳之类的运动,如果让自己在大冬天里跳进冰冷刺骨的水里,那简直还不如直接去死好了。这样想着的时候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尽管看着言南快笑抽过去的模样真的是极度不爽,但想也知道如果和他理论只会让他笑得更猖狂,所以只能恨恨地把视线转向一边。

于是又看见了那个之前注意过的男孩子。所以说,惹人注目的人永远惹人注目。这当然不是表扬,而是鄙视。被视线聚焦惯的人总会不自觉地做出些让视线更为聚焦的行为,就好像那个男孩子,在人群中突兀得仿佛一个异类。已经是早上近九点,是上课上班若不加快脚步就会迟到的尴尬时间,再加上寒冷的天气,谁也不会想在大马路上多待一分钟,所以都是行色匆匆,人流涌动的速度是比较惊人的。而那男孩,完全就是一个缓慢移动的点。从物理学上来说,以人群为参照物,他就是静止的。是天生的散漫性格,还是就是喜欢被视线聚焦?反正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是自己讨厌的。

关于视线聚焦问题,这里就不能不提到慕言南。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对那类大众焦点的人物特别感冒。公正地说,慕言南是个长相极为出色的男孩子,哦不,鬼。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那么恶劣的人同天使扯上关系,否则自己恐怕会出现宗教信仰危机,会把天堂和地狱互相混淆也说不定。总之最不能接受的是,那小子据说还是大天使长最为看好的学生。唉,这年头,连天堂这么神圣的地方也开始以貌取人了吗?

对自己而言,慕言南这张脸,除了惹麻烦之外,就没什么别的用处了。对,自己当年会从儿童乐园把这个“祸害”捡回家也不能排除他那张貌似善良无害天真可爱的脸,然而事实证明他那张脸与他的性格完全就是个可笑的对比。何况自己当时年纪小,识辨能力有限是可以理解的。不能理解的是,那些明明应该很有阅历很有经验的大小女鬼,为什么就看不清他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呢?非要屁颠屁颠地缠在慕言南身边不肯离开。害得自己三天两头地就要动用灵力同她们沟通。明是非的倒还好,说事实摆道理证明慕言南不是好鸟终会离开,无奈的是多数女鬼的心意执着得要命,于是就免不了一场大战。这也是这几年来自己的法术会突飞猛进的主要原因。慕言南呢,就会闲闲地待在一旁,扯一个混蛋笑容,“不好意思啊姐姐,忘了告诉你,我妹妹很凶的哦!”或者“慕丹汐,你手下留情点!姐姐她好歹是因为我啊!”真是没一句人话。

还好他现在进了天使进修班,在家的时间少了很多,这种情况改善不少。虽然有点没天理——哼,这种人也能当天使?不过还是感谢天使长大人能把这个“祸害”接手。

尽管在慕言南的假期期间还得忍受,就像现在,但幸亏自己这些年来忍耐力被锻炼得很强,所以咬咬牙就过去了。

“喂!在看什么?哦,又在看刚才的那个男孩子啊!嘻嘻嘻,慕丹汐,我的妹妹,原来也是会怀春的普通少女嘛!”慕言南一脸贼笑地飘过来,神情暧昧地让自己又想动用暴力。

“你以为我是你吗?就会到处乱传情乱放电招惹麻烦回家!”刚才还相信自己能忍,结果现在就想要爆发了,没办法,慕言南实在是太强了,随时都能把人气得喷火。

“哦——”又是拖长的音调。

居然没有反驳,这让慕丹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最亲爱的妹妹,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还有五分钟,你即将光荣地迟到。”

果然。

“慕言南!可以的话我真想让你再死一次!”

寒冷的空气中只剩余音袅袅。

倒霉的是跑得就差没了半条命结果还是迟到了一分钟。原本一分钟是可以忽略不计安全过关的,如果是和蔼可亲的教授的话,偏偏这节雕塑课是老院长的课,那老头什么都好,就是视时间如生命,假如不是在上课铃声之前进入教室,你就是大逆不道就是罪不可恕。即使自己是他的得意门生被破例允许进入了教室,但还是被告知课结束后要独自一人打扫以示惩罚。

雕塑教室和别的教室不同,这不是随便扫扫地擦擦窗就能了事的。基本上一个人要将一间雕塑教室打扫得有个干净的模样,那一颗原子弹也可以造得差不多了。

这都是慕言南那个混蛋哥哥害的,哦,还有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男孩子。所以说长得太好看的男孩子就是祸水,什么红颜祸水,这年头完全就是绿颜祸水!

狠狠地捏着手里的泥胚,仿佛就是在捏着那两个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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