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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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的到来让开门的吴婶颇为意外和高兴,自从她搬出去后,便再也没见过她回来了,中年女人的心里对她其实有着一分特殊的感情,大部分的感激以及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切,许久未见的梧桐也没有让她产生别样的疏离感,于是乎,分外热情的嘘寒问暖。

鞋子被吴婶收进了鞋柜里,梧桐穿着客用拖鞋走进了好久没来的屋子内,仍然那样的熟悉,身旁是吴婶絮絮叨叨的关询,胳膊被人捏了捏,吴婶一脸的疼惜。

“怎么又瘦了?在外吃的不好?为什么突然间要搬出去呢?明明住的好好的,老爷和夫人动不动就出去一段日子,少爷以前就花天酒地,现在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没日没夜的工作,经常不见人影,好好一个家却没个家的样子,也就你像个主人样,却偏偏……”

“吴婶”梧桐礼貌的打断她,摇摇头,“我不是什么主人。”

吴婶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尴尬和惋惜,抓了抓衣袖,她将梧桐往客厅方向领去。

“诶,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虽说是养女,可这些年……”

她砸了砸嘴没在将话说下去,可两人心里都明白,梧桐顶着蒋家养女的名称十七年,可做的却是比谁都多都累的事,蒋意天对她的态度顶多也就算是一个比较倚重的外人,何时又真的将她当女儿看待过。

梧桐的神情淡然,这些事她清楚却没放在心上,一直以来,蒋意天对她是何种态度她根本没在乎过,因为她从来就没真的将自己当做蒋家的一员看待过,她只是个外人,她很明白,一个运气不错的外人,奢望蒋意天把她当女儿看,这是一件可笑的事,自知自明这种东西,她从小就懂,她对蒋家更多的是感激而已,至少,这里给了她一份温饱,一个遮风避雨的空间,而她曾付出的那些,只不过是基于报恩上更加上了她自己的私心,为那份为人所不知的贪恋。

“梧桐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做的事总有你的原因,我也不多问了,只不过,少爷就算是成熟了懂事了,可他还是需要你的,有你在他身边,我还有小姐都会放心一些,老爷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可跟在小姐身边那么多年,我却很清楚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年的事我没有资格去评断,但我还是为小姐感到不值,她挑了个太聪明太深沉的男人,却一心一意的信任他,这恐怕也是小姐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了……”

提起往事,吴婶沧桑的面容上有些惆怅,她轻叹了一口气,望着身旁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纤瘦却挺直着背脊,面上透着她一如既往的固执与坚决,这个孩子她一直当做是上天给少爷的补偿。

梧桐离开后,她便一直关注着蒋宴泽,表面上他没有什么异常,可从小就一直注意着他的吴婶怎么会发现不了他那些怪异的举动,每晚都会要一杯热牛奶,可第二天进房收拾时却又会在他床头看见那一杯动也没动过的牛奶,他总是早出晚归,回家也是一言不发的就进房间,走廊上的全家照被他要求取了下来,重新挂上去的是一副她看不懂的油画,蓝天碧海,一个被螃蟹夹了手的男孩和一个皱着眉努力帮他扯下螃蟹的女孩。每日的衣装他都自己挑选,颜色逐渐从以前的五颜六色到如今的一成不变的深色,包括领带手表等配饰都是如此,唯有耳上那个蓝色的耳钉,一直就没取下了……

他们之间的那些事,她一个下人没有资格去过问,可却免不了的担心,今天梧桐突然回来,她心里又燃了一些期望,只是再看见她孤身一人,手上只拿了一个小包后又略微失望,看起来,她更像是一个突然到访的客人而已。

“梧桐,什么时候搬回来呢?”

吴婶笑着仿佛不经意的问道,麻利的拿开沙发上的靠垫,示意她坐,可梧桐却站在一旁无为所动,她只是慢慢的环视着这间屋子,目光里有种淡淡的怅然,半饷,她轻叹了一口气,收回四处张望的目光。

“不用了,吴婶。”她拉住想要去替她倒茶的女人,“少爷他没回来吗?”

“少爷?这个时间他哪里会回来啊,每天都在公司忙到很晚才会回来……怎么?出了什么事吗?”

絮絮叨叨的女人忽然间意识到了梧桐问题的异常,若没什么事,搬出去的梧桐怎么会突然回来寻找蒋宴泽呢?

梧桐面对女人征询的目光,摇头一笑。

“不,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对了,我回来是有些东西忘了拿,我上去一趟,很快就走,你不用替我倒茶了。”

吴婶还想在说些什么,梧桐摆摆手,赶紧朝楼上走去,转身的刹那,脸上堆砌的笑意瞬间便无影无踪,眉头蹙起,轻咬着下唇。

没有回公司,没有去温瑾瑀家,也没有回家,她已经想不出下一个可以去寻找的地方了。

二楼尽头那间熟悉的房门紧闭着,那个他曾经喜欢的船舵装饰再也没挂上去过了,深木色的门简单而单调,记忆中那些走进去过的一幕幕似乎不曾存在过。梧桐的目光在那个方向停留了很久,直到拐入三楼视线逐渐被遮盖。

她住过的那间小屋还空着,蒋意天对她突然间搬出去的事并未多在意,甚至于连问都没问过一句,她知道对于蒋意天而言,面对突变的蒋宴泽,无论他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能力,她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搬没搬走又有什么关系呢?偌大的一个别墅,那么多下人都不能挤满所有的房间,她的房间还空着也是应该的。梧桐推门进去的时候,恍惚间有种曾经下班回家的感觉,搬出去不过几个月的记忆到底抵不过十七年的习惯,屋子空荡荡的,原本她的东西就不多,现在更显得冷清,窗帘半拉着,被风微微的撩起一角,看上去就像一只蹁跹的蝴蝶,所有的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想必,连半个人都未曾进来过。

梧桐径直走到桌边,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支圆珠笔,一个订书机,一大胶带以及一堆回形针,她伸手到里面摸了摸,摸到了一个小小的记事本,黑色的封面都有些陈旧了,右下角因为时常翻动而微微卷曲,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一个笨拙的猪头,供着鼻子,猪头的下面正正方方的写着她的名字,字迹幼稚可笑,梧桐的手指在上面轻轻的摩擦了几下,然后放进了包里,这个算不上重要的东西是小学时一直带在包包里的,方便她随时记录一些事,例如蒋宴泽的行迹等,猪头却是某次蒋宴泽无意翻到后画在上面的,恶作剧的动向明显,梧桐发现后却没怎么觉得生气,只是好笑他白痴的画工,偷偷的却将它留在了上面。

除了这个还有几本书放在下面的抽屉里,此外,她也想不出有什么能带走的了,她将抽屉轻轻合上,又拉开了最下方的抽屉,以前喜欢的几本书正静静的躺在里面,梧桐伸手要拿,眉头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原本准备拿书的手却伸到了一旁的缝隙里,这是……她忽然噗嗤一笑,将那淡蓝色的卡片展开来,和刚才差不多的字迹映入眼帘。

祝蒋梧桐,生日快乐!

十七年他唯一一次记得她的生日,因为那天正好是农历的中秋节,礼物很直白,就是一个超级大的月饼,梧桐吃了三天的月饼早餐,然后从此讨厌上了五仁月饼。

梧桐淡淡一笑,将几本书一起拿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贺卡展平夹入书中,动作突然一滞,她蹙起了眉头,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张贺卡她应该一直都夹在书里面才对……

几分钟后,梧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将门轻轻的关上,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神情,因为有了疑心,她才注意到,走时因为匆忙而忘了关上的衣柜门却已经好好的关上了,台灯的位置被往后挪了一些,而那张贺卡……是蒋宴泽吗?早出晚归如此之忙的他为何还有时间来她的房间?

下楼时,梧桐忽然听见了开门声和模糊的说话声,她心头一紧,急忙往下跑去,脚步却在二楼的拐角出戛然而止,说话声已经变得清晰了,她轻易便认出了蒋意天的声音,似乎在让下人准备晚餐,声音有些不耐,听上去心情不是很好,吴婶刚说了几个字便被他打断,梧桐站在楼梯口,心里犹豫了一下,抬起脚正准备走下去,却又听见了另外一个声音。

“好了啦,别这样,小茹她也没错,是你让他们公平竞争的。”

“她这叫公平吗?”

“这有什么不公平?战场上只要能赢,明枪暗箭就看谁的手段高,我只是做我能做的而已,他有本事自然不怕。”

“你!”

梧桐握在扶栏上的手紧了紧,她咬着下唇慢慢的放下了脚,身子微微前倾,仔细的听着,若没有听错,那个面对蒋意天的指责却如此满不在乎的人居然是蒋安茹,而先前亲昵的称呼她为小茹的人应该就是牧尧了,远离了公司远离了外人,他们之间的语气听起来竟然如此的亲近,一种莫名的恐慌在梧桐的心里蔓延,隐约的,她觉得自己已经碰触到了某个真相的边缘。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别说了,在外面要做叔侄,在家还要吵吗?”

牧尧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责备,却透着关切,似乎已经不需要在听下去了,她的猜测已经快要显而易见了,她的呼吸不受控制的开始急促起来,一些被模糊了的疑惑开始逐渐清明,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做最后的断定时,牧尧再次响起的声音已经帮她做了了结。

“小茹,你别倔了,他毕竟是你的爸爸。”

梧桐的面色开始一寸寸的苍白起来,她苦笑不止,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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