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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波上荡舟人似玉

波上荡舟人似玉

日升复落,时间已临近初秋,边关的寒意却来得早些,我站在树下,望着已经开始枯黄的树叶怔怔出神,忽起秋风,落叶簌簌而下,我轻轻伸手握住一片,不过一转眼,我便在这边关住了半年之久…

“顾小姐。”

熟悉的声音自后而来。

我回过身看见赵青捧了锦裘立在我身后,我朝他感激一笑,取过锦裘披在身上。

“劳烦你了。”

虽已经相识已久,但赵青还与初见般不敢看我,只垂着头道:“照顾小姐是末将的职责。”

我被他这副认真的模样逗笑了。

“日后便不必再如此麻烦你了。”

他闻言一愣,脸上竟有些慌乱:“末将可是做错了什么?还望顾小姐明言,在下必然改过。”

“你误会了,”我连忙摆手,对他解释道,“我早与哥哥说过,过些时候打算去南方臻州一带走走,现在这般时节正好适合出行。”

“原是如此,”赵青舒了口气,神色却有些黯然,“那,顾小姐何时启程?”

我思忖了一会儿,道:“晚些时候跟哥哥道别,收拾了东西,明日便可出发。”

去到哥哥营帐内时,他正俯首案几前细看着兵书,瞧见我来,放下书温和道:“怎么这时候来找我了?”

我犹豫了会儿,终还是抬眸直视着哥哥,道:“我想明日…便离开这里,往南下去臻州。”

哥哥神色微震,很快恢复如常。

“可是想好了?”

我重重点头。

哥哥道:“既然想好了那便早些去将东西收拾好,明日一早我送你。”

我分明看清哥哥眼底的不舍,但他却并不留我,许久未曾落泪,此刻却忍不住鼻子发酸,哥哥起身走到我近旁,轻轻叹了口气。

“妧妧,我也想过找个时候将你送去个安全的地方,峪泉关虽一时宁静,终不会长久,你该有个栖身之所…”

“哥,”我轻皱了眉,拦断他后面的话,佯装不悦道,“我不过是去南方游玩一番,过段时日自会回来。”

“我知道,”哥哥淡淡笑着,眉宇间却有几分沉郁,“我仔细考量了一番,待再过些时候,边关局势安定了些,我便回一趟家,打点一番,你再与…淮安王一并回来。”

我一时惊异,望着哥哥,满是疑惑和不解,方欲开口,哥哥却轻一扬手,继续说道:“我知你心里困惑,但是妧妧,你跟沈夙这桩婚事不管初衷如何,定要回临堰面见皇上,求皇上准许和离。”

“为何?”我怔怔的反问道。

哥哥温和了神色,却并不多解释,只轻轻握着我的肩,柔声道:“从臻州回来途经淮安便去找沈夙罢,我会提前写信与他说个明白,若是不出差错,除夕之前便可办妥帖。”

哥哥有此番计划,必有他的打算,无论缘由如何,我知是为了我好,况且,我与沈夙…终还是牵绊着一纸婚书,总该了解。

念思及此,便不再多言。

从哥哥那里出来,又去与嫀蕊道别,她依依不舍的对我多加嘱咐,颇有几分家嫂的风范,我却愈发心酸,在边关的这些日子里,哥哥对她始终是冷淡的,却也难为她痴心依旧。

“嫀蕊,你日后打算一直留在边关吗?”

她微微一笑,垂下头已是面色飞红:“我不知道,但是顾将军去哪里,我便伴着去哪里,无论是边关还是临堰,哪怕是黄泉,只要能伴着他,我也不怕。”

明明是柔柔轻缓的声音,却莫名得让人觉得坚定无比。

我心疼的握住她的手:“哥哥他…他总有一日会懂你心意的。”

她眉目温顺,静琬一笑:“只要能陪在将军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张张口欲再说些什么,却口拙得再说不出安慰的话语,目光瞥见桌上一副临摹字帖,我一时好奇走上前,却见字迹干净飘逸,遒劲有力,颇像哥哥的字。

嫀蕊缓步到我身旁,道:“赵伍长的字跟将军的倒是有几分相像呢。”

我微微诧异:“这是赵青的字?”

她点了点头:“我怕将军生气,不敢央他写一幅字,便求了赵青替我写了一副,他与将军的字迹颇为相似,我闲来无事,便学学了。”

岂止是相似,再多加临摹练习,便足以以假乱真了。

哥哥字体飘逸俊秀,一如其人,临摹起来并不容易,赵青倒是聪颖过人。

又静坐了片刻,我便告辞了。

回到营帐内,该收拾的东西并没有多少,只打理了几件衣物,带了些银两…目光四下环顾了一番,滑过桌上那一摞叠放整齐的书时微微愣了神,很快便恢复过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早便看完了,还想带些什么呢?”

那人早便离开了,还留恋什么呢?

翌日清晨,我早早便起了,收拾妥当,走出帐门前微微顿了顿身,还是取了两本书带上,掀帘而出时,哥哥已经等在门口,赵青牵马随在哥哥身后,我对他微微颔首,抬眼望着哥哥道:“走吧。”

“等一下,”嫀蕊的声音自后而来,我回过头,却见她捧着点心盒一路小跑而来,微微喘气着停在我面前,将糕点盒递上来,“这个,带着路上吃罢。”

我接过,那糕点盒透着温热,连带掌心一并温暖了。

我鼻尖发酸,轻轻抱着嫀蕊,柔声道:“我这一去,恐怕要些时日才能回来,好好照顾自己,也替我多照顾哥哥。”

“嫀蕊知道,”她轻轻推开我,眼眶微微泛红,“早些去罢,你是坐船南下,别耽误了时辰。”

“嗯。”我朝她缓一点头。

哥哥已经翻身上马,朝我伸出一只手,我握上,哥哥微一用力,拉我上马,马下的赵青望着我,似有话想说,最后,却只是重重一句:“顾小姐多保重。”

我对他笑道:“你终于不把我当做洪水猛兽,敢看着我说话了。”

此话一出,他有些不好意思,又低下头去,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对哥哥道:“出发吧。”

因时辰掐的准,赶到摆渡口时,正好船家揽客上船,哥哥嘱咐了我两句,便催着我上船。

“望里面坐些,莫要太靠着船头,容易晕船。”

而后,又给了些额外的银子给撑船人,让他对我多加留心照顾。

我静静看着,忍不嘴了眼眶,船家撑杆移船时,我窜到船头对哥哥招手喊道:“哥哥,你要保重。”

哥哥朝我摆手,并不多言,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那负责主掌的船家是有些年纪的老人,连同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欣瘦,一直沉默不语,行船却很是干练自得,一双手因常年行船已起了厚茧,而那老船家头发虽有些发白,精神却是很好,见我这副模样,微笑宽慰道:“听你哥哥说你是出游而已,过些时日便回,不必太挂念,倒是难得你与你哥哥感情这般好。”

我对他笑了笑,就着坐在船板上。

老船夫忙道:“船头椅得厉害,姑娘还是坐里边儿去吧。”

“不妨事,”我摆手道,“坐在这里倒也畅快。”

船舱内虽说并不拥挤,却总归坐了些人,放下帘子,里面的气味混杂,生生的闷人。

那老船夫也不多说什么,只让我扶好坐稳。

一路上舟行碧波间,两岸青山绵延不断,或有鸟啼阵阵,轻抚拂面,甚是美景醉人,怡然自乐。

老船夫唱起渔谣,是当地方言,我听不懂,却觉得那声音醇厚自然又带着些野性,甚是好听。

那老船夫一首唱罢,见我听得入神,朗声笑了:“像你这般年轻姑娘,倒是甚少有喜欢听老船夫唱这民谣的。”

我亦抿嘴笑道:“船家唱的极好听,那些闺中小姐不懂得倒是她们的过错了。”

那老船夫乐的只道是难得知己,扬起黝黑的面庞,又提高了嗓子唱了几曲,我取过水壶,静坐听着,待他唱罢,鼓掌叫好之余将水递上。

老船夫接过喝了两口,放在一旁,问我道:“听你哥哥说,姑娘是要去臻州?”

我道:“也不定然,若是沿途瞧着美景怡人,便下船去了。”

老船夫眼底流露出钦羡之色,赞道:“倒是随性洒脱之人,老朽最是喜欢,女子这般更是难得,对了,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略略一顿,微笑答道:“元湘,元宵的元,沅芷湘兰的湘。”

我并非不信任这老船夫,只是出门在外我的真姓名倒成了阻碍,并不方便,便随性取了这名字。

“元湘,”老船夫轻念了一遍,望着我笑道,“倒是好名字,老夫也姓元,按照姑娘的年纪怕是要叫我一声爷爷了。”

又指了指正专心划船的少年道,“这孩子是我当年摆渡的时候捡来的,自小便是个哑巴,我瞧着他甚是可怜,便把他当孙子带着,也懒得取名,便叫他哑儿。”

原来是不能说话,我不免多打量了那少年两眼,与我相仿的年纪,却早已尝尽了苦楚,不由得在心里默叹了一声。

我也是打心里喜爱这老船夫的,便应话叫了声元爷爷,他听得高兴,竟眼泛了泪花,伸手摸去,对我道:“当初娶了一门亲,可惜她走的早,过门没几年就去了,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我也就撑了一辈子船,救了个哑儿带着身畔,可惜他不能开口,而今听了你这声爷爷,甚是高兴啊。”

我听得心里难受,却一向是嘴笨之人,说不出些宽慰的话,只好转移了话题。

“元爷爷,这是到了哪儿啊?”

老船夫四处看了看,了然对我道:“这已经快到绵阳了,再往前行个个把时辰,便到暨书了。”

暨书…暨书往下,便到了淮安了。

“小姑娘,想什么呢?”

老船夫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仰起脸朝他笑笑道:“无事,只是我有个远方表亲在淮安,我想着到了暨书便离他不远了。”

“那你可要在淮安下船?”

“不必了,待回程的时候再去拜访便好。”

“噢,这样也好。”

老船夫点点头。

又行了几里,水面平静,舟身平稳,我站起身舒展了一番,方欲坐下,忽而看见不远处的水面上浮着一物,忙不迭的对老船夫道:“元爷爷,你快看,那儿是不是漂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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