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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天教心愿与身违

一阵阵剧痛袭来,我顿时苍白了脸色,只觉得双腿不得控制微微颤抖。

我咬牙忍下那钻心的痛楚,轻抚上小腹,低声吩咐道:“冬雪…快…快扶我回房!”

返身未曾走出几步,那疼痛却似要灭顶,额角冷汗直渗,身子不再是我的,无力往前哪怕是一步,从身下流出的血寸寸侵蚀,我痛苦的抓住冬雪,神色苍白,声音颤抖的道:“冬雪…快…快寻人来!”

我紧咬住下唇,犹有铁锈味在舌尖蔓延,随周身被痛苦吞噬,却也清明单凭冬雪一己之力,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我平安送下阁楼…

“王妃…”冬雪已然急流出了眼泪,她扯开嗓子朝外喊,“王爷!王爷,王妃她……”

耳边冬雪的声音渐弱了下去,我只觉得眼前的一切皆虚幻起来,身子再无力支撑,缓缓坠落…最后闭眼的瞬间,一双墨染黑眸映入眼帘,再不见从容沉寂眼底满是深深的担忧惊惧。

“沈…沈夙。”

我喃喃着抬手,却再无力触及他面容……世界终于陷入无边无尽的黑暗…

我不知我昏睡了多久,只是在沉睡里也不能安稳…

周身好似沐浴在血池里,空气里皆是刺鼻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的将我包围…痛…那股强烈的痛楚由小腹蔓延开来,我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是钻心蚀骨的疼痛…好难受……

“阿妧,”有人轻声温柔的唤我,“不要怕,我在这里。”

沈夙…是你吗?

我想开口,喉咙里却涌上一股血腥,将我的话尽数封住…不知昏睡了多久,意识终于一点点恢复清明。

我下意识的曲了曲手指,很快被一只温凉的手捉住。

“阿妧?”

熟悉的嗓音轻柔唤我。

鼻翼间却仍旧是若有若无的一阵血腥味儿,我隐隐预感到什么,颤抖了睫毛,眼皮却似有千钧重,沉沉难抬。

我难受的皱了皱眉,冰凉的掌心覆上我双眼,男子温柔的声音带着蛊惑:“阿妧听话,别睁开眼睛。”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是干涩如粗砂磨砺。

“沈夙…”我艰难的唤着他的名字。

他低低相应:“我在。”

我声音颤抖的哑声嘶喊:“孩子…孩子……”

纤细的手掌被人微微收紧,拢在掌心,回应我的却是良久的沉默,我只觉得心脏被利刃划开一道口子,肃冬的冷风飕飕灌入,寒彻心扉,心底恍如千里衰草凄凄,再无半分生机可言。

滚烫的液体自眼里渗出,灼伤了他覆在我眼前的手,他微微轻颤着缓缓抽回手,沙哑的声音里满是疼惜心痛。

“阿妧…”

我用力撑开双眸,明黄灯火晃眼,渐渐清明,入目皆是熟悉的陈设,轻一转眸,是日思夜念盼着的熟悉面容,如记忆里那般清隽出尘,此刻静静伴在我身旁,咫尺而已,一双黑眸专注温柔的凝视着我,眼底却布上一层血丝眼下泛着乌青,竟是我从未见过的疲态。

“沈夙…”

我僵硬的抬了抬手,他握住我的,在掌心温柔映下一吻。

“没事了,阿妧,都过去了。”

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木讷的向下望去,先前着身的月色长裙已换成了莲青色烟萝纱衣,我挣脱沈夙的手,轻轻抚摸上小腹,那里是一片平坦,我惊慌失措起来。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沈夙…我们的孩子呢?!”

下身有隐约的疼痛似潮水般由远及近,一波接一波袭来,不会很剧烈,却足矣让我痛不欲生。

“阿妧,不要这样…”

沈夙将我揽入怀里,声音里竟带了一丝无力的哀求。

“我要我的孩子!沈夙,我要我的孩子!!”

我狠狠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泪水自衣理间渗入,寸寸湿凉蚀骨。

我这一生,不求皇图富贵,不求尊荣无双,唯一希冀的,不过是有他相伴,温柔待着岁月流逝,做一个妻子,做一个母亲,看一仇树银花不夜天。

这样的希冀,却终也不能容得么?

我只觉得身心俱裂,肝肠寸断的痛楚几乎将我吞噬,在他怀里泪落连珠将他衣襟湿透,沈夙沉默地轻抚着我后背,一下一下,不知是怎样的神情与我温柔低语。

“阿妧,你可知我是以怎样的心情,自汝南一路而来?”他将他这一路上的心境和不安悉数在面前铺成开来,“…这些年以来我以为我早已经不会再害怕了,可却在这一次赶来凉州的路上我又重新将它品味透彻,心仿佛悬在悬崖边,惴惴不能自已,直到看见你平安无恙立在城楼上的那一刻,才终于归于平静…”

“…阿妧”他握住我的手放在胸口处,语气浅淡是一贯的平静从容,却多了几分难明朗的情绪低沉入耳,“此生得你,已是万幸……”

此一句,彻底将我击溃。

我在他怀里颤抖着,几乎压不住那心如刀绞窒息的痛楚。

“四哥…我想有个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

他将下巴轻抵上我柔软的发顶,低声道:“我沈夙今生,有你已经足矣。”

红尘俗世,谁心疼谁生而寂寥,犹叹息,悲欢离合总无情,此一生,朝朝暮暮长相见,不过希冀而已,人世几回伤悲,又如何能由得岁渚东流?

泪似是流尽,我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一室静然无声,那刻意压低的声响,放轻的脚步便清晰可闻。

“是时辰该让丫头喝药了。”

这声音…是祝倾蹷的,我整个人却似被掏空了一般,再无力抬眸望他一眼,多说一个字。

祝倾蹷低叹一声,转身出去了。

屋内恢复了静谧,沉寂得令人窒息。

沈夙轻声道:“阿妧,听话,把药喝了。”

我只觉得眼睛酸涩不堪,轻轻阖上,再无力动作,沈夙也不再开口,只动作轻柔地将我调整了舒适的姿势半依偎在他怀里。

他舀过一勺药递至我唇间,药味苦涩,沾湿唇上,我闭紧了牙关,轻轻偏过头去,无声却决绝。

沈夙耐着性子柔声道:“阿妧听话,把药喝了。”

我恍若未闻,他亦不再开口,只兀自将药汤喝下,旋即俯身吻了上来,微凉的双唇犹带着药味的苦涩,我猛地睁开眼睛,剧烈挣扎起来,但我如何敌得过他,被他一只手固定在怀无法动弹,静默如夜的黑眸深深望着我,眼底带着痛楚压抑,隐忍着将我所有的惊惧、不甘愿一并包容,唇齿终被他撬开,苦意浓重药汤自他口中渡来。

我用力咬上他的唇,一股血腥味在口中扩散,他却浑似不觉疼痛,只静凝着我,将口中的药汤悉数渡尽,我缓缓闭上眼睛,明明干涩的眼眶竟也还能落泪,温凉的液体贴着脸颊滑落,唇齿交融之际伴着血和药汤一并流入嘴里…痛不欲生的滋味,大概也是如此。

一碗药喂我喝尽,他和衣躺上床,自后将我圈入怀中,周身皆是他独有的气息,我睁着双目,泪凝莲光,眼底却是空洞涣散,似望着帐帷鸾影,又似专注着虚浮在半空扬尘,漫漫无焦点。

我便就这样看着灯花渐瘦,烛残漏断,眸光点点落清明,由来转烛飘蓬不过残梦,天教心愿与身违,世事如何已成定数…..我轻闭了闭眼,压下眼底酸涩,探手轻抚上小腹,一只大手自后覆上我的手,掌心温凉,却莫名教人心安。

“阿妧…”他低声缓缓道,“我似乎还不曾与你说过,我爱你。”

我反握住他的手,几欲落泪,翻身靠入他怀里,喃喃啜泣:“四哥…对不起,对不起……”

他眼底满是心疼不忍,拥紧了我,轻声道:“说的什么傻话?后面的事情我自会处理,答应我,你要安心调理好身子。”

沉默了片刻,我在他怀里缓一点头,声音轻不可闻。

“…好。”

我静静看着窗外夜色由浓郁转凉薄,天边一点点亮起来,逐退群星残月,光如金芒破云而出,曈曨卷曙烟,彩霞旖旎潋滟。

一夜紧拥着我的沈夙亦是未眠,我在他怀里轻微动了动,他即刻便抬身起来,紧张望我:“哪里不舒服?”

我抬眸朝他微微一笑。

“我无碍。”

他见我面上终于有了生气,也微微放松了些,温声问道:“可是饿了?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人预备来。”

我道:“没什么胃口,喝些清粥便好。”

“好,我吩咐人送来。”沈夙起身,替我掖了掖被角,轻柔抚了抚我的面颊,方转身而去。

门开合的时分,我分明看清外面还候着一人,青衫儒雅,却是司马懿清。

我自心底极低的一声叹息,侧过身去,一夜未眠,而今却仍然了无睡意。

“王妃…”

一声轻唤带了小心翼翼隔着门轻声。

这声音是我听熟的,于是微微坐起身,道:“进来罢。”

冬雪领着几名婢子入内,吩咐她们将打来盥洗的水放好,又将送来更换的衣裳摆在一旁,连同屋内的茶水一并更换了方遣她们离去了。

门一合上,她全然无了方才镇定自若的架势,望着我却是泪眼婆娑:“王妃,您昏迷这两日吓死奴婢了…”

“我无碍,别担心…”我轻握住她的手,拉过她在床沿坐下,眼底沉寂清明,却带了一丝锐利,直凝着她道,“冬雪,我问你一事,你要如实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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