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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军中疫病再生乱(5)

我微微笑了笑,掀帘望一眼窗外那一方沉郁夜色,漆暗暗的包裹大地,伴着细雨如丝,沁凉彻骨,但终究也挡不住夜尽天明,曙芒挽破。

司马懿清以凉州为轴心,征集方圆百里的落苏草,数百士卒托运,山石挡路,小道崎岖,一夜忙碌无眠,直至翌日晌午时分,所得到的落苏草却也不过两担。

阎松上前禀道:“王妃,银两尚有宽裕,但这落苏草……”

我凝了眉,半晌,望他一眼,道:“还有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语气里自有一份淡淡然的坚定,听来无端便教人心安信服。

阎松抱拳道:“既然如此,这些落苏草末将就先行遣人送去祝神医那里。”

我补充吩咐道:“告诉他,还有三担,晚些时候便到,只让他潜心熬药。”

“是。”

阎松领命便去了。

我微沉了思绪,还差三担落苏草……一日的功夫,又该去何处寻?

“王妃。”

忽起的一声将我思绪拉回,我返过身平淡了神色,朝来人扬起一抹微笑。

“田将军。”

来人正是田毅,他一袭平素长衫,长冠如玉,缓步走近我身前,带笑道:“王妃不必再为落苏草一事劳心费神。”

我疑惑蹙眉:“将军这话是何意?”

他答道:“王妃有孕在身还如此奔波劳累,末将于心不忍,就修书一封告知了云大人,大人也已派人去收购落苏草,想来马上便会有消息。”

我眸中清光锐利一闪,嗓音沉冷三分。

“你怎知我有孕一事?”

他却不甚在意,长眉一扬,面有自得之色。

“论起来末将也有幸与王爷攀上亲戚,对王妃肚子里的孩子自也有应尽的义务……”

我淡淡截断他后面的话,问道:“可是云大人告诉你的?”

他虽不正面作应答,却是婉转承认。

“若非云大人,末将想来也无幸可有机会照顾沈家的命脉。”

我轻沉了眸色,面上却是一派从容镇定:“那寻落苏草一事,你是何时告知云大人的?”

“自然是尽早便与云大人说了,也好让云大人有时间筹备。”

“如此,那边真是多谢将军了…”我轻轻挪步近他旁侧,微笑相视,缓缓道,“我这一时心急鲁莽,竟也忘记可向云大人求援,若是延误了疫情,当真是…罪该万死了。”

最后一句话,我咬字极重,冷眼看着田毅微变的脸色,一抹嘲讽笑意掠过眸中,脸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末将只一心为主为民,未曾敢有多求。“

我轻挑了眉梢,半是玩笑的问道:“不知将军口里的主,是云大人呢…还是,王爷呢?”

他一愣,旋即弯身拱手答道:“…自然是王爷。”

“好,”我扬眉直视着他,却带了几分迫人的气势,“我希望将军记住今日所言。”

田毅怔了怔,未来的及开口,忽闻的外面一阵马蹄声急促而来。

“王妃!王妃!”

听这声音却是司马懿清。

我掀帘而出,却见司马懿清急不可耐的从马上下来,朝我疾步走来,面上却有激动之色。

“王妃,落苏草已经够了?”

我心下又惊又喜:“怎么回事?”

“不知是何人送来了五担落苏草放在府门前。”

“连送来的人也未曾看见么?”

“侍门说挑来药材的人皆是普通村民,他们只说是奉命送来,别的再不知晓了。”

奉命送来…五担落苏草……

我轻皱了眉,脑海中却是清明,已然猜透了七八分。

知晓此事,且有足够储备的落苏草之人…也唯有他了。

我心下生了复杂意,轻轻压下,只作未觉,抬眸与司马懿清道:“我知道了,速速将药材送去西区军营。”

“已遣人送去了。”

我侧眸望一眼随行在身后的冥修,他即刻会意上前,我低语吩咐了几句,他点一点头,转身大步而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返回,与我道:“依王妃的吩咐,已经办妥。”

我微一颔首:“既然如此,现下我们便前往西区军营看一看情况。”

言罢,迈步便走,不过几步,却忽的只觉脚下飘渺,一阵眩晕袭来,身形不稳,险些向后栽倒,幸而攀住了身旁一株枯树,方稳定了身形。

司马懿清与冥修具是一惊,司马懿清更是疾步上前,欲要搀扶,却又碍着礼节尊卑不敢伸手。

我朝他宽慰一笑,却有些苍白无力。

“我无碍,不必担心。”

司马懿清沉忧道:“王妃自昨天到现在一直未曾合眼,还是先行回府休息罢,西区那边在下去盯着,一有消息,便即刻禀报王妃。”

我知自己如今的身子状况,若是先前还可任性忽来,但眼下带有身孕…纵然我受得了,也该顾虑孩子。

沉默了片刻,我终究点一点头,虚弱出声:“那就有劳司马先生了。”

他垂首道:“王妃严重,不过分内之事罢了。”

冥修在侧,小心护着我上了马车。

我道:“昨夜倒是幸好留了赵青性命。”

送来王府的那五担落苏草正是赵青所为,想来昨夜因顾及旧情,心有不忍,故留他一命,未

曾想今日竟也能得此回报。

“将剩下的银子尽数送去给他,这买卖,赵青也不吃亏…”冥修抿了抿唇,侧脸冷峻如刀削一般,半晌,方出声道,“若是今日不曾得到落苏草,王妃下一步打算如何?”

“下一步嘛…”我故作了思量,扬眉藏了笑意道,“下一步自然是让你跟阎松一同前去抢了。”

冥修侧头幽幽一眼望来,目光里满是不信。

我乐过之后,也正经了面色,提及后果,沉凝眸光,缓缓启唇道:“若是落苏草不够…那么,剩下那些伤势过重的伤兵…一律火葬焚尸。”

能救的自然拼尽全力救下,救不了的…已尽人事,剩下也只唯有听天由命了,而我唯一可以做的,也只能是尽量用最小的损失,换取凉州城内百姓和其余士卒的平安。

行军苦!行军苦!杀伐固然残忍,疫病又该如何?

我缓缓闭上眼睛,只觉得疲惫不堪,脑海似见那人,一袭银甲护身,朝我策马而来,眉目沉寂无澜,望着我,温柔一抹浅笑,朝我伸出手来。

‘阿妧,过来。’

一滴清泪滑过眼角,包涵了我所有恐惧和不安,只微微凉意,便足以噬心彻骨。

沈夙…你现在究竟如何?

你定要…定要无恙,平安回来!我一定会守着这凉州城,等你凯旋!

我抬袖拭去泪痕,眉间凄然色敛去,眼底似沉澜无寂。

前路迢迢,此外却无处堪行,无论如何,我亦决不退缩!

回到王府,早有冬雪备好热汤沐浴,玉泉金屋浴兰芳,水雾蒸腾,纤尘洗尽,净身净心,只觉得这近日的疲惫都卸下,空余一身难得清爽。

冬雪替我穿上一件烟青色织锦长裙,逶迤曳地,外笼一层素纱薄如蝉翼,纹理几欲可见。

我随手披上薄罗长袍,湿发坐在银楼雕花琉璃镜前,由着冬雪替我将墨发细细擦拭。

有侍婢悄然点燃青花缠枝香炉,雾色熏烟徐徐升起,在半空晕染开来,流转一番云雾,缓缓散去,房内顷刻间馨香盈室,这香味馥郁而不浓烈,清新却自带了几分凉意,仿佛渗透皮肤,在体内漫溢开来,将世间喧嚣隔去,只让人身心俱宁。

我好奇道:“这熏香是何处制备而来的?”

冬雪道:“这是祝神医遣人送来的,说是特地为王妃调制。”

原是这样…我了然一笑,轻阖上双眸:“当真是有心了。”

顿了片刻,我轻轻启唇,声音里却带一丝不自觉的颤意:“…王爷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发间的手微微一滞,而后听得冬雪的声音传来,却是不安和无措。

“还没有…”她急急道,“但是王爷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回来!王妃您…您莫要多担心!”

冬雪一贯胆小,我不该问她的。

我极轻的一声叹息,伸出手去覆上她的手臂,掌心里淡淡余温自衣理间渗入,抚平了冬雪心悸的颤抖。

我柔声与她宽慰道:“我知道的,过几日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王妃…”她轻轻握住我的手,声音却带上了哭腔,“对不起王妃,冬雪…冬雪没用…又笨,连安慰的话都不会说…”

“傻丫头,”我将她拉至身前,见她眼眶泛红,一双杏眸里满是雾气,心下生了不忍疼惜,抬手替她抹去了泪水,温声打趣道,“你这点倒真是随了主,我也是一贯口拙不擅长安慰言辞之人。”

她噗哧一笑,有些难为情的揉了揉眼睛,望着我道:“祝神医说王妃伶牙俐齿又聪慧果决,奴婢却是一点也不随王妃。”

我淡淡勾了勾唇角,极轻的出声,犹似叹息:“人若可以一直胆小懦弱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若能一直被人护在身后,呵护一世,这世间纷扰残酷都可隔绝,这样的人,也并非不是幸运的…

冬雪面染上疑惑迷茫,似是未解我话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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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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