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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从来寒梅着花末

白梅林距离此处不过数百步之遥,覆眼望去便见一片素白,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方落下过雨,洗尽纤尘花瓣凝露,走近了只觉得那梅花白得几近透明自有空灵炫目的美态,在宫中见惯腊梅傲世,今日见这白梅亦是出尘。

哥哥是极爱梅的,想来这白梅亦是他心中所好…

我忍不住迈步便往深处而去,手却被人自*住,我微一诧异,回首望着沈夙,他面色淡然如旧,温声道:“泥地路滑,小心着些。”

我点点头,便由他牵着往前走,他一贯掌心温凉,将我整个手包裹其中却轻蹙了眉:“怎么冰成这样?”

微微用力握紧了些,回头看我一眼道:“若是觉得冷了,便告诉我。”

冰冷的手一点点恢复暖意,似乎再感觉不到沁人的冬寒,忍不住便面上飞红,却强作了无意,只将目光放在锦簇灼华的梅花上。

忽起冬风,一时防备不及,雨露花瓣自四处袭来,沈夙转身将我护在怀里,我紧靠着他胸口面色潮红,入眼却是花瓣翩跹旋舞,当真是砌下落梅如雪乱,却不知会不会拂了一身还满,忍不住自他怀里仰头,却见素白似雪的花瓣缀上他乌发肩膀,还有一瓣飞旋着落在他胸口衣襟处。

我轻轻拂开,肩头那一瓣便又落了下来,禁不住便微笑出声:“当真是理还乱。”

话音未落,却见一瓣素白优雅漩落而来,我躲闪不及,那一片花瓣便自额前滑落至唇边,那花瓣带着湿意沁人,凉丝丝的,我挣扎着想从沈夙拥中抽手拨开那惹事的花瓣,却听得他嗓音低沉,缓缓开口:“…别动。”

我一怔,茫然望他,那双黑眸定定轻凝着我,眼底有微光暗涌,他抬手替我拂开唇边花瓣,俊逸出尘的面容却微微泛起绯色,渐渐凑近,我心头微颤。

“沈…”

他双唇柔软敷上,将我后面的话尽数封在口中。

我身子骤然一僵,睁大的双眸里满是震惊,近在咫尺的黑眸里带着温柔凝望而来,唇齿交融间,他低低地道:“阿妧…闭上眼睛。”

他嗓音低沉,我如同被蛊惑了般合上双眼,只觉得唇间温润,辗转厮磨间呼吸愈发急促…我只觉得胸口渐渐窒息,环在我腰际的手微微放松,沈夙退开一步,垂首望着我,唇角揶揄了一丝笑意:“可还好?”

我本便面若火烧,听他此言更是羞赧,埋头进他怀里,不肯回答。

他却似心情极好,轻笑出声。

我将头埋得更深,待到面上绯潮微褪,才抬首望他,他面容沉寂无澜,目光淡淡柔意相凝却有一抹我看不明朗的郁色沉积眼底,未待我看个仔细,他眸中微光起已然清明笑意。

“可还要逛逛?”

我轻一点头,他便执了我的手往梅林深处而去。

灼灼梅花,韶韶其华,暗香浮动间自有粉蝶舞翅翩翩,风递幽香来,却道是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我抬手,一瓣素白悠悠然落至掌心,花瓣似卷还舒,丝丝沁凉,百花争春后,唯有梅踏寒破冰而来泠然姿态。

万物生长虚极自有时,过时便会飘零去,便有愁绪暗生。

哥哥这一生高节无争,淡泊出尘,又何尝不似这傲骨清姿明蕊含风露的梅花?

我一时出神,未曾察觉已面染积郁,眉心不展。

一件月白色外袍覆盖肩头,我侧首抬眸,沈夙道:“梅林湿气太重,回去罢。”

近景生怯情,伤心处处梅,冷梅寒峭落,如何慰心殇?

我终是缓一点头,随沈夙一并出了梅林。

沈夙将我送至房门前,留下句‘我晚些再来看你’便匆匆而去。

不消片刻,便有冬雪端来馥郁香浓的鸡汤伴一碗清粥,我难得有了些胃口,喝下粥又喝了半碗鸡汤,冬雪仿若松了口气:“王妃您好歹肯多吃些了。”

我淡淡勾了勾唇角,问道:“平安呢?”

“他跟看院王姨娘的孙女巧芮一处玩呢,奴婢去叫他来。”

“不必了,难道有个同龄玩伴,便由他好好玩罢。”

平安命苦,却天性乐观,我对他亦是怜惜疼爱视作亲弟弟一般,也愿他这一生如他名字般平静安稳。

冬雪收拾了一番,出门而去,我方欲倒杯茶,却听得外面传来一声轰响,紧随着便是冬雪的惊呼声,我忙起身而出转过廊角便望见冬雪的身影,她脚下是打翻的托盘,瓷片碎了一地。

她身前一男子黑衣黑发,面容冷峻,却正是冥修。

我缓步走上前,听得冬雪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无端端的突然窜出来做什么?”

她气鼓鼓的瞪着眼前人,粉嫩犹带稚气的面庞非但没有半分凌人的模样,反倒更添了几分灵动俏皮,甚是可爱。

冥修道:“数米开外我便看见你了,怎么说是无端端的窜出来?”

“我又未曾看见你!”冬雪眉梢高扬,却是一副不讲理的模样。

冥修似有些无奈,转眸望见我,恭敬垂首:“王妃。”

冬雪这才惊觉我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面露羞怯,却斜瞥了冥修一眼道:“王妃,是冥修走路不小心撞了冬雪才打翻托盘的!”

冥修不打算多作理会,只对我道:“属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言罢,掠过我径直而去,走出几步,却顿了步子,回过头看了一眼冬雪道:“你手上烫伤了,记得擦药。”

冬雪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谁要你提醒!”

冥修微皱了皱眉,不再多留,迈步而去。

我心下疑惑,冬雪一向性子温和待人有礼,为何单单对冥修便是如此?况且冥修一身冷意肃杀,让人望着只觉得心生畏色,冬雪胆小,却对冥修毫无惧意。

“冬雪,你与冥修可是曾有过过节?”

“也不是什么过节,奴婢跟冥修自幼相识…”

冬雪抿了抿唇,不再说下去,蹲下身去拾那碎瓷片,我捉住她的手,她手上绯红一片我在掌心里的几分灼热使我微皱了眉:“药房在哪儿?”

冬雪不在意道:“王妃不必担心,这点小伤…”

“胡闹,”我沉了声音道,“女儿家本就娇弱,如何对自己的身体这般不上心?”

冬雪似是被我吓住了,愣愣望着我,半晌,却猛地在我身前跪下。

“奴婢…多谢王妃!”

我伸手扶她起来,才发觉她身体微微颤抖着,忍不住温和了神色道:“领我去药房吧。”

“…是。”

药房在庭院一处偏地,我方踏步而入,屋内两人便迎上来齐齐道:“见过王妃。”

我细看他们模样,却正是当日在淮安王府打理药房的人,面色不改,对他们道:“起来吧,去取烫伤药来。”

“是。”

一人转身取了莲花青瓷瓶递上,我自他们身旁而过,掀了遮蔽的垂帘,里面果然别有洞天,长榻、软椅、红木漆桌一应俱全。

我拉着冬雪在桌前坐下,替她上药。

药膏温凉,擦拭在烫伤处均匀涂抹开来,便有淡淡药香弥散。

我垂眸敛目,沾了药膏轻揉着冬雪的烫伤处,却转了心思。

来这里已有几日,沈夙却并未有搬兵回淮安的意思,相反的,此处虽不大,就方才一路所见,假山矗立,回廊百折,黛瓦青砖相映,楼台亭榭一派别致雅淡…凉州城内如何我不得而知,沈夙心思宛若深渊难测,我虽知他不甘屈居与淮安有意起兵,却不料他竟如此耐不住性子…不过一年,他又如何有能力对抗天朝这数十年的昌盛和兵马。

“王妃…”

冬雪一声轻唤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抬眸对她微微一笑:“怎么了?”

她支吾了一会儿,才状着胆子问:“王妃可是有心事?”

那些事,你又何必知晓呢?

我摇了摇头,望着她道:“我倒是不曾有心事,却当真有几分好奇你与冥修。”

一提及冥修,冬雪的神色便不复温柔可人了。

“那个坏蛋,王妃理他做什么?”

“冥修他待你倒是不错。”

“才不是呢,去年他将我扔在野地里一天一夜也不来找我,害得我被蛇咬了,差点丢掉性命!”

见她一副怒气腾腾的模样,我不由得好笑,道:“那他倒当真是对不住你,后来是谁救了你呢?”

“冥修他一介武夫只知道打打杀杀,他只能将我背回来,救我的自然是祝神医!”

我道:“这样算来冥修也算是你半个救命恩人了。”

冬雪撇撇嘴:“谁要他救了,他既然丢下我,大可不必再回来找我,让我死在荒郊野外也好还他个清净。”

若非是亲眼所见,我当真是难将冬雪与冥修二人联系起来,冬雪性子温和怯懦如一般小女儿家唯独对了冥修却是蛮横不讲理,她自小无父无母,如浮萍漂泊于世间,不过及笄年华,却已饱受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难得有那一人,可以让她肆意妄为娇纵一把,而冥修却是自带生人勿进般的冷漠,对冬雪想来是上了心的,凭由得他的本事,若不愿碰见冬雪自有千万种法子,况且他那冷漠性子,若是无心,又怎会顾及他人死活…

这点,倒是像极了沈夙。

我眸光略黯,却听得一阵脚步声急急而来。

“王妃!”

人未至,声先传,却是司马懿清的声音。

他自外疾步而来,面色镇定,语气里却已带了三分急切:“王妃,四皇子带来圣旨,请王妃前去接旨!”

二哥?!

我凝眉站起身:“王爷呢?”

“已在大厅。”

“领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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