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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身依心远隔云端

意识忽有若无间,耳边有嘈杂繁重的脚步声马蹄声错乱,分不清是从梦里还是现实中传来的。

身子被一双手臂圈住,稳稳的靠在陌生的胸膛上,耳边有魅惑轻柔的声音传来。

“再睡会儿,别着急醒过来。”

那声音带着清香袭来,我只觉脑中困顿,连仅有的意识都陷入沉睡中。

不知昏睡了多久,终于与黑暗中撑开双眼,眼前一片灼眼的光线,我方欲抬手遮住刺眼的明亮,却发现手动弹不得,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垂眸看去,却见双手被一根粗麻绳帮着,沿着绳子另一端往上看却被握在一只修长的手上,再往上看,一双妖孽的凤眸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醒了?这一觉睡得可好?”

我并未答话,举起被绑成死结的手腕问:“你这是干什么?”

他唇角轻挑:“怕你到时候太激动,跳下崖谷。”

我愤愤瞪他一眼,转过身却看见成千上万的风澜士兵将三山包围。

“你要干什么?”我皱眉问。

他轻瞥我一眼,淡淡一抹笑,吐出两个字:“烧山。”

言罢,他优雅抬手,身边一名风澜武士举起号角,想来号角声鸣响便是防火烧山的暗语,我厉声道:“动手!”

那号角手还未得及奏响,便被身旁的武士一刀毙命,夺了他手中号角,扔下山崖,而后百十名风澜武士拔出腰间佩刀围上前,为首的那人取下面巾,正是尚珏,师澜褐近身的几名武士忙拔刀护住,双方未等主子命令一时僵持。

师澜褐脸色微变了变,而后浮现一抹冷笑,问我道:“你是何时换了本王的人?”

我直视着他道:“我率兵自山上下来本就是为了诱敌,擒贼先擒王,师澜褐,我孤身涉险,是为了抓你,抓住你,纵然你计谋得逞朝廷迁怒峪泉守军谎报军情,但寻到世子,也算将功补过有助于两国修好。”

“抓我?”他冷冷笑了起来,自袖口取出一块陨置于唇间,手指微动,悠悠乐音倾泻而出,

下面的风澜士兵如同得到指示,转眼山下燃起火星点点,且有越烧越旺之势,我顿时面色苍白。

“师阑褐你这个疯子,你竟然烧山!!“

突然,一道剑气如疾风之势袭来,师阑褐淡淡挑眉,却是头都未回,他身旁的风澜武士拔刀迎上去,身后刀光剑影,身前却是火势滔天,我看一眼身旁褐仍然紫眸含笑的师澜褐,正欲开口,他突然揽住我腰身,飞身跃起,避开自后刺来的一剑。

来人一袭黑衣,紫纱蒙面,手中三尺软剑若水蛇般紧紧缠上来,师阑褐将我推开,斜身躲过一击,软剑紧随而上,师阑褐唇角带笑的连连与剑锋斜擦而过。

“剑法不错,背后动手却是小人行径。”

话音未落,他掌带劲风,将那紫纱拂起,看清那人容颜,嗓音淡淡慵懒:“倒是绝美动人,可惜不入我眼。”

他淡淡一眼朝我望来,全然没有轻挑神色,我微微一愣,别开眼。

尚珏欲上前救我,奈何无法越过刀光剑影,一时不敢贸然。

那黑衣人见数次都伤不了师阑褐,忽然,剑锋凌厉一偏,竟朝我直直刺来,我被逼得连连后退,全然忘记了身后是险崖,只听得师阑褐一声惊呼。

“小心!”

我脚下猛然踩空,身子已向身后万丈崖谷跌去。

耳畔风声呼呼作响,身体压着空气往下坠落,一股濒临死亡的恐惧袭上心头,然,手腕上的绳子被一股向上的力道死死扯住,我抬起头看见师阑褐的脸。

“别怕,我会救你。”

他用力拉着绳子,将我一点点拽上去,我只觉得手腕都要被扯断了,快至崖顶,他抓住我的手将我猛力提上去。

我面色煞白如纸,看着他走上前将我手腕处的绳子割开。

他扶着我站起来,俯瞰崖谷,神色骤然一变,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山下却是一片平寂,只余大火熊烧,哪里还有半个突厥士兵的影子。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纷沓沉沉的马蹄声跌踵而至。

我愕然回过头,眼前数十名军骑战队,呈弧形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见一匹雪白如玉的马上前两步,正是云焪,马上那人修长淡漠的身形笔挺如剑,绝世容颜被冰冷的铁质面具遮盖。

我身心为之巨震,一时惊滞的站在原地,心口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揪紧,我颤抖的手缓缓覆上胸口,那里一阵雀跃生疼。

尘封在心底烟雾缭绕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化作点点的泪珠从眼眶滚落,热泪盈眶,双眼朦胧。

不过分别数日,再见却已恍若隔世,

那双黑眸深深望着我,那样绵长悠远的目光带着太多复杂情感,似是穿过三生轮回,从隔世的彼岸望来。

一时间,所有事物从眼前淡去,只余那双深邃如夜的黑眸。

我微张了张唇,却吐不出半个字,所有声音凝固在侯间,只剩下哽咽声。

一生韶华,不过那一眼望来的牵挂。

师澜褐在旁出声,却有疑惑:“你怎么来了?”

沈夙并不回答,只淡淡道:“世子,我要带她走。”

师澜褐轻笑起来,强拉我入怀,力道之大我险些痛呼出声。

“这个恐怕不行,那日在酒馆本王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是我的心上人…”

沈夙抬手取下遮容面具,清逸出尘的面容暴露于众人视线下,他身旁紫纱蒙面方才险些取我性命的女子自是墨堇。

师澜褐仍旧笑着,我却分明看清他紫眸里的寒意,捏在我肩头的力道骤然一紧,我疼得皱眉,却听他淡淡道:“公子便是沈夙,呵呵…那日在酒馆我看出来他待你有异,却不知,你是他的妻。”

他声音很轻,唯有紧贴着的我字字听清。

握着我肩头的手骤然一松,他往后退开几步,不在意道:“既然是公子的妻,自然该放她走。”

沈夙自马上朝我伸出手,声音轻柔:“阿妧,过来。”

那熟悉的称呼仿佛是从记忆彼端传来,透过时光落在心脏上,心底某个地方柔软得塌下去一块。

我唇角轻扬,举步朝他走去,方走出两步,却见一旁的墨堇将弓箭递与他,拉弓搭箭,驽箭离弦,一切快得发生在瞬间。

“不要!”

声未落,我已纵身挡在师阑褐身前,凌厉破天的箭势直射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另一支箭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将先前射来的箭拦截折断,偏侧的箭锋自我胸前擦过,衣襟顿时划破一条口子,我惊出一身冷汗,心知方才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沈夙深邃如夜的黑眸灼灼逼视而来,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底丝丝破碎,再不复现,。

他神色漠然的将手中长弓丢掷一旁,我回首望着师澜褐低低吐出两个字:“快走!”便迈步朝沈夙走去,却听得身后传来师澜褐沉寂的声音。

“湘湘,你记住,下一次不要落在我手里,否则,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你走。”

下次?

既然我知晓了你身份又怎么还会有下次相见?

我在心底默叹一声,走至沈夙身前,他并不看我,目光深邃如炬看向我身后,我知他是动了怒意,也不开口,墨堇牵来一匹马,那样冷漠的眸子,我心底冷笑,欲翻身上马,却听得沈夙淡淡一声:“阿妧。”

回首却见他朝我伸出手来:“莫要骑马了。”

声音淡然清浅,辨不出喜怒。

我微愣,而*住他的手,触手掌间却是淡淡凉意,他微一用力将我带上马。

“顾小姐!”尚珏的声音自后传来。

我回首望他,脑中精光忽过,沉了声音对他道:“今日之事不可对外泄露半句,违者我定不轻饶,吩咐剩下的将士,领兵回峪泉关!”

尚珏自然是有心人,今日的场景他不难猜出师澜褐跟沈夙暗中曾有接触,勾结外邦世子,是大罪,若是传了出去…朝堂之上党羽隔分,但欲除掉沈夙的并不在少数,此事一旦外泄,无疑给了他们极好的机会。

尚珏自是懂我思量,抱拳躬身应道:“末将知道!”

我还未来得及应声,沈夙已策马前行,我一时始料不及未曾准备,身子猛地后惯倒在他怀里。

略带温热的怀抱只让我觉得疏离隔阂。

盼望许久的相见,如今一见却是这番情景,我心中苦涩,几次话到嘴边看见他冷峻的侧脸都生生咽了下去,冷风刺面,我思绪清明,仰头对他道:“王爷,尚珏他口风甚紧,还请王爷饶他性命。”

他薄唇轻抿,静默不应,周身冷意渗人。

我轻叹一声,靠在他胸口,望着前方一片苍翠开阔,黯然开口:“…已经死了太多人了,真的太多了…”

太多人在我面前死去,我闭眼甚至还可以清晰忆起他们死前的模样…

“阿妧…”沈夙低低出声,嗓音沉冷,字字凉薄,“这是战场,你自小见惯的太平盛景,便是在无数人的尸骸上堆砌而成。“

我面色深沉,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我不曾见得尸骸堆城,我只知道我不喜杀戮,尤其不愿见身旁人死去。”

“身旁人?”他字字沉缓,犹带冷寒,“你舍命救师澜褐是因为他是你身旁人?”

“我何尝不曾舍命救你?”

沈夙冷冷一笑,声音里竟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讥讽:“那倒是多谢了,师澜褐他视你为心上人,你又何必随我走,便伴他回了风澜…”

他猛地止了声,沉吸了口气,似是按压着怒意。

他在生气?

他气恼什么呢?

求而不得的人,是我啊。

我敛眸垂首,心下忽然生出一阵委屈凉意。

“沈夙…”我轻轻的道,“一直不愿留我在身旁的人...是你啊…”

把我从身旁赶走的人…是你啊。

说此后不愿与我相见的人…也是你啊。

向来情不由己...身不由己,我…能如何?

紧贴着我的身躯骤然一僵,却沉默不语,唯有握紧缰绳的手用力收紧着,骨节发白。

胸口的难过如脱缰猛兽狂涌出来,我死咬住下唇,努力不发出声,却挡不住大颗泪滴自眼眶滚落。

一段长路,伴着冗沉的缄默,分明是相依相偎极亲密无间的距离,却各有心事,好似遥遥相隔了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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