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跟陈则再次确定时间,检查要带的东西,打车去民政局,她逼着自己有条不紊。.到了门口,她看见了等在那里的陆正南。

他望着她点了点头,她也笑了笑,以示回应。

陈则也来了,站在他们中间,目光沉重。

开始办手续了,两个人坐在那方长桌前,各自沉默。

“真的想清楚了?”办事人员问:“婚姻是大事,不要太轻率决定。”

“我们私下都谈好了,办吧。”陆正南的语气很淡定。

叶初晓心里刺痛,但咬紧了牙,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的人啊!”办事人员感叹:“结婚没几天就离,怎么当初不考虑清楚呢?”

谁也没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系列流程的进行。

当那本绿皮的离婚证递过来,叶初晓伸手去接的时候,只觉得那样轻。

原来一段感情的结束,这样容易。

一前一后走出那间办公室,在大厅里,陈则过来告诉叶初晓,云水阁的房子和那笔钱归她。

“我不要。”她低下头,将离婚证收进包里。

陈则看了陆正南一眼,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告诉叶初晓:“要不要都是你的,那属于婚前馈赠,不能撤销或者收回。”

叶初晓抬起眼,笑了笑:“呵,还真跟当初说的一样,提前给离婚赡养费了。”

“我得走了,今天还得飞回北京。”陆正南把脸望向一边:“以后,你保重。”

“你也保重。”她淡淡地回了句。

他随即便快步出了大厅,再未回头。

剩下陈则和叶初晓,她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和他寒暄,问他和沈娅的近况,到了最后却又停下来,低声说:“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沈娅和Monica。”她不想让关心她的人,为她再难过。

陈则无法多说什么,只能点头。

“好,我走了,你刚恢复,回去的路上也小心些。”她笑着告辞,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转身的刹那,笑容便消失了,几乎是一路小跑到路边,打车离去。

师傅问去哪,她不知道,怔了半晌才说:“随便转转吧。”

车窗外,街景流转,她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包,那里面有离婚证,这场爱情,最后剩下的唯一证明。

很想哭,泪水一次次漫到眼角,她又拼命忍回去。

结束了。

都结束了。

她想起结婚的那天,她哭着在街口大喊:“我们终于结婚了。”

到了今天,她却已经连哭都不能哭,因为身边再没有将她拥入怀中,为她擦眼泪的人。

幸福,终究成了一场梦。

手机忽然在她包里响起来,她手忙脚乱地去翻找,直到这一刻,她似乎仍在幻想,会是陆正南打来的,跟她说一句:“初晓,我后悔了。”

可是,不是,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Eric。

心中那样失落,她笑自己傻,深呼吸了口气,勉强镇定了情绪才接起。。.

“初晓,我在古城的旅馆,今天开业了,效果非常好,所以给你打个电话,谢谢你的设计。”Eric的声音里含着喜悦,让叶初晓也受了些感染,笑了笑:“是吗,我今天也敲回古城了。”

“真的?”Eric惊讶:“那太好了,能不能邀请你过来吃顿饭,也看看你自己的成果。”

叶初晓迟疑了一下,轻轻说了声“好”。

她之前订的机票,是明天早上的,今天反正也没地方可去,而云水阁,她再不想回。

一个小时之后,她到达Eric的旅馆,在路上,她已强迫自己收拾好情绪。

下了车,Eric亲自在门口迎接:“怎么突然回古城了?”

“回来办点事。”叶初晓轻描淡写地回答,转开视线,假装看大厅里的布置。

“很多人都称赞你的设计呢。”Eric笑着夸奖。

能被肯定,叶初晓也很高兴,但同时,也有几分遗憾,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重回这个行业,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他也察觉了她的情绪,轻声问:“孩子好些了吗?”

“比之前好多了。”叶初晓回神,笑了笑,顿了一下又问:“还是第一次来自己设计的酒店呢,今晚可以入住体验一下吗?”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讶异,但并没有追问,点头:“当然可以,以后你就是白金VIP,不仅这家,我在其他地方所有的酒店,你都可以免费住。”

“啊?这太奢侈了!”叶初晓失笑:“万一我每次都要住总统套房,那您就亏大了。”

说说笑笑,叶初晓努力让自己不去想离婚的事,告诉自己,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你得坚强点,挺住!

可尽管这样,转眸间的伤感,还是被阅历深厚的ERic看在眼里,但他始终没问。

因为还陆续有宾客来,Eric也很忙碌,叶初晓不好打扰,便主动要求先订房休息。

Eric随即给她安排好房间,她道过谢,便独自上楼。

进了房间,看到墙面上的大朵粉色芙蓉,她微笑着用指尖抚摸,然后便在窗边坐下,趴在窗台上,看下面的假山亭阁,打发时光。

每当陆正南这个名字,掠过心头,她都会生硬地对自己喊一声停,努力将思绪转到别的方向。

实在转不过去的时候,她就掐自己的手,一遍遍跟自己说:不要想了,叶初晓,你不要想了,争点气。

到门铃响起的时候,她的虎口,已经被自己掐得发红。

进浴室匆匆擦了把脸,她才去开门,Eric站在门口,约她下楼一起吃饭。

她答应,赶紧去拿包,却一不小心,碰翻在地上,东西散落一地,而掉在最边缘的,就是那本离婚证。

她匆忙去捡,想藏起来,但还是迟了一步,Eric已经看见了,迟疑地问:“你离婚了?”

佯装坚强的面具被揭穿,她再也装不住,半蹲在地上胡乱地收拾,点了点头,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哽咽:“是,离了。”

“怎么会这样?”Eric叹息着问。他虽然欣赏叶初晓,但他并非趁人之危的人,此刻只觉得沉重。

“很多事吧……不得已。”叶初晓勉强地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能咬紧了唇。

Eric没有再说话,只是蹲下帮她一起捡完东西装好,然后才轻声说:“走吧,先下去吃饭。”

到了餐厅,吃饭的过程中,Eric再没有问过一句关于离婚的话,只是帮她布菜盛汤,细致温厚如兄长。

吃完饭之后他将其他的邀约都推了,陪她在茶座品茶,望着落地窗外的一池碧水,听着悠扬的古琴声,她心中的痛,平息了些,低低对Eric说了声“谢谢”。

他只是笑着说:“我们是朋友。”

在这里整整坐了一个下午,又一起吃过了晚餐,Eric送她回房,在门口,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论如何,乐观一点。”

“好。”她点头,进了房门。

Eric转身离开,进了电梯,轻轻摇头一叹……

次日早上,叶初晓要走了,Eric坚持送她到机场,在她临进安检口之时,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电话:“记得,如果有事,一定要打给我。”

她含泪挥手,再次说谢谢。

当飞机起飞,离开这座城市,心仿佛也覆上了层层叠叠的云,再看不清那些悲欢往事。

慢慢就会忘了吧?

书上说,忘掉一个人的时间,和爱上一个人的时间相同。

那么,再花一年,或者长一点,三年,五年……十年,总会忘了吧?

陆正南,我真的……想要忘记你。

因为回忆太痛。

终于到了上海,她将离婚证,收进包最隐秘的夹层,就算到了现在,她跟陆正南的事,也仍旧不想让齐禛知道。

刚进病区,护士一见她就长呼出一口气:“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她忙问。

“哎呀这两天把人愁坏了,小丫头打从你走之后,不知怎么,硬是不吃不喝,医生都没办法,只能又给打点滴。”护士的话,让叶初晓着了慌,赶紧就往病房跑。

推开门,看见齐禛正在哄米粒儿喝水,可她紧抿着嘴,喂的水都从唇角流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叶初晓焦虑地问。

齐禛听见她的声音,欣喜地回头:“初晓你回来了?”

但叶初晓连答话都顾不上,就冲到床边,一叠声地叫着米粒儿。

米粒儿的眼睛,忽然转了过来,望着她,眸中竟似有委屈的神色。

叶初晓怔住,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米粒儿你是不是……又以为妈妈不要你了?”

奇迹忽然出现了——米粒儿的眼中,竟渐渐集起水雾,最后,一滴泪滚落出来。

叶初晓和齐禛都呆了,随即,叶初晓惊喜地抱住了米粒儿,又哭又笑:“米粒儿,你认出妈妈了是不是?”

米粒儿仍旧没动,泪水却越流越多。

齐禛也回过神来,跑出去叫医生。

医生过来看见这情形,也连连惊叹,说这是恢复正常的预兆。

叶初晓啜泣不已,当其他人都出去之后,哽咽着抚摸米粒儿的脸:“宝宝,你是怕妈妈孤单对不对?所以终于醒过来陪着妈妈。”

米粒儿只是望着她,始终默默地望着她……

从那天起,米粒儿是真的认得叶初晓了,只认得叶初晓,她喂饭就吃,别人喂就抿紧嘴。晚上,叶初晓在床头念完故事,她才肯睡,有时候都睡着了,还会突然睁开眼睛,看妈妈还在不在身边。

她的好转和依赖,终于让叶初晓的悲伤转移了些,有了新的希望。

而齐禛也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孩子渐渐醒了;而叶初晓虽然看起来平静,但时而怅惘的神情,还有之前突然回古城的举动,让他感觉到她和陆正南之间,必定发生了大事;并且,陆正南现在的状况,也是一天比一天糟糕。

他相信自己,即将如愿以偿。

陆正南如今,的确已跌落谷底,无论是情绪,还是运气。

自古城回来,他连陪老爷子下棋的心境也没有了,常常拿着棋子,却不知往哪落,在院子里一呆坐就是一天。

而墙倒众人推,陆家的事,在圈子里已传得沸沸扬扬,原本相熟的人,避之唯恐不及,有过节的人,此刻更是唯恐天下不乱,而且还有齐禛在暗中推波助澜。

盛荣与衰败,不过是一夕之间。

名下所有的产业,他都托人变卖了,包括世都花园。

他真的已是两手空空。

而这还远远没完,这天,俞行远打电话过来,焦灼地告诉他,检察院内部的人传来消息,已经准备对他提出刑事诉讼。

“告就告吧,没法子了。”陆正南苦笑。

“我这边还在想办法。”俞行远安慰他。

陆正南叹气:“算了,我吃亏认栽,该咋地咋地吧,大不了过几年出来,你帮帮忙,给我找个工作糊糊口。”

到这时候了他还调侃,俞行远心酸地沉默。

“大哥你也别担心我,反正初晓那边,我已经安顿好了,回头我要真进去了,老爷子你帮着给照顾照顾也就成了,我自己不碍事,不还年轻着么?”陆正南倒反过来安慰他。

俞行远愣了愣,问道:“你跟初晓……真离了?”

“离了。”陆正南垂下眼睑,拿着枯树枝在地上无意识地画圈,语气尽量平静。

“老四啊——”俞行远只叹了一声,再说不出话来。

提到了这事,陆正南便再不想多说,匆匆挂了电话。

俞行远在那边,正在发怔,盛璇却从楼上冲了下来,焦急地拉着他问:“刚才你是不是在问四哥和四嫂离了?离什么?离婚?”

到现在,也瞒不住了,俞行远怅然地点了点头。

“傻子,四哥就是个傻子!”盛璇叉着腰大骂,眼里满是泪水:“他以为,这是对四嫂好?你信不信,四嫂宁可守着他,给他送牢饭,都不会觉得比这样被他抛弃苦!女人要的是什么,你们男人根本不懂!”

俞行远无言以对。

“不行,我现在就跟四嫂打电话说清楚。”她说着就去拿手机拨号。

“璇子,你别冲动。”俞行远想拦,她竟干脆冲进了旁边的客房,锁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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