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5

窗帘只拉了一层,室内光线明亮,自己和对方的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能尽收眼底。.她娇羞地想要闭上眼睛,他却不许。

“你**……”她被他逼得没办法,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他也即刻以牙还牙,在她锁骨上留下个吻痕。

“哎呀,我下午还要去上班呢。”她懊恼地捶他,他强势地吻她,半合的眼底,却有丝得逞的笑意。

他就是因为她下午要去,所以才特意在那个地方留下印迹的,最好她还去看望一次那个Eric……

她再醒来时已是傍晚,想起Eric还在医院里,打算打个电话去问候。

“笨蛋,你手机掉工作室了,沈娅说的。”陆正南这次相当主动热情:“不如我们一起去看他吧。”

叶初晓不疑有它,答应着坐起来,光

裸的背,又惹得他好一阵**,她好不容易才挣脱开下*。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像**了。”她躲在远处穿衣服,嗔怒地瞪他。

他以手撑着下巴,斜斜地打量她的曲线,忽然说了句:“以后你再去工地,我都陪着你吧。”

“干嘛?”叶初晓随口问了句。

“我不放心别的**。”他撇嘴,她一怔,随即皱眉:“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些什么?”

“可不见得是我胡思乱想。”他也翻***,走到她*边,替她理好头发,指尖在她锁骨处的那枚吻痕上一划:“是你自己太不**。”

她忽然**他的手,眯起眼睛:“你今天在这留下印子,不会又是为了向谁示威吧?”

她记得以前,他就玩过这种把戏,只为了给齐禛难看,今天八成又是……

他干笑,她在他手背狠狠一揪一转:“你怎么总是这么幼稚!”

好吧,算他幼稚,可他就是想强调自己的主权……陆正南苦着脸求饶:“太疼了啊老婆。”

“疼死你!”她松手,却补上一脚:“我说了我和Eric只是业务往来,再无其他,你就是不信。”

我信你,但是我不信他。陆正南在心里说,却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怕又招来九阴白骨爪或者鸳鸯扫堂腿……

带着这个小气鬼确实不适合去看望Eric,叶初晓只得和他一起回工作室拿了手机,打了通问候电话。Eric倒没计较,两人在电话里又说了一下换灯的事,挂了电话,看着旁边虎视眈眈的陆正南,叶初晓无奈地叹气:“这是工作啊哥哥,你别跟盯梢似地。”

陆正南又可怜兮兮地往她身上蹭:“我这不是在乎你嘛。”

叶初晓无语。

回到家,今天被他折腾得腰酸背痛的叶初晓,实在提不起力气去做饭,陆正南便自告奋勇地下厨,可惜煮出的面条只能称作面糊。

连一向对他包容度极高的米粒儿,都犹疑地拿着勺子搅了又搅,就是不敢吃。

眼看着被老婆孩子嫌弃到这地步,他只好委屈地出去买饭,米粒儿也颠颠地跟着他跑了,只留下叶初晓,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的声音太大,陆正南丢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很久她才听见,身子乏得不想动,却又怕有急事,她只好过去拿。

看见显示的名字是齐禛,她微怔了一下才接起。

齐禛今日跟施曼通话之后,心一直慌得厉害,这会儿是想着陆正南应该回家,所以才打过来,想和米粒儿说说话。

可当话筒那边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他瞬间愣住。

“正南他们出去了。”叶初晓轻声说:“是不是有事?”

“没有。”齐禛强撑着否认,声音里却有掩饰不住的疲惫沙哑。

叶初晓停顿了片刻,还是追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

齐禛沉默,可心里那些压抑的慌乱和恐惧,在这一刻却似发酵了般,拼命往外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自己也已经恍惚了,说出了那句从来没敢对任何人说过的话:“我真怕……就这么死了。”

叶初晓心里一疼。

她知道,他这样骄傲的人,会说出这句话,必定已经是脆弱到了极点。

“不会的,齐禛。”她的声音也沙哑了:“你会没事的。”

最脆弱的时候,最怕遇到心底最信任的那个人。

齐禛的情绪,彻底崩溃:“你知道吗?这种等死的滋味,真的很可怕,每时每刻,做每件事,我都会突然在想,如果会死,做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坐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甚至连吃饭睡觉呼吸,都觉得没意义。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塌了,全部都塌了,什么都没有了,初晓……”他哽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别怕。”她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才能安慰他,到了最后,只化作一句:“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齐禛一震,然后喃喃反问:“你也会陪着我吗?”

叶初晓紧紧握着手机,半晌,“嗯”了一声:“我也会……陪着你的。”

曾经,在她对这个世界绝望的时候,是他陪着她。

如今,换成他对这个世界绝望,至少在这一刻,她不该丢下他,让他堕入更深的深渊。

齐禛心里,那根已经绷到极限,几乎一碰就会断的弦,因为她的这一句话,而缓缓松开。

“初晓……”他顿了许久,将真正想说的话,换成了另外的三个字:“谢谢你。”

挂了电话,他走出屋子,站在夕阳中,望着远方,这么多天来,心中第一次真正变得安详。

她说,她也会陪着他。

这句话,给了他面对前路的勇气。

他曾经以为自己坚不可摧,原来,他也需要那个珍藏在心底的人,给自己勇气。

初晓,我爱你,哪怕这句话,今生今世,我或许都已无权再说出口。

当陆正南他们回来的时候,叶初晓正在怔神,米粒儿绕到前面椅着手里的巧克力盒子,她才回神,嗔怪了一句:“又吃零食。”

“爸爸买的,奖励我今天得了徐花。”米粒儿爬到她旁边坐着,陆正南把菜用盘子装好端过来,碗筷递到她手中。

这一刻,她是幸福的,可想起齐禛,又觉得感伤。

她想把方才的事告诉他们,但张了张口,却终究还是没说。那样脆弱的话,以齐禛的个性,说出口已经很艰难,肯定不希望被更多人知道。

吃过了饭,她带着米粒儿上楼洗澡,陆正南继续坐在楼下看电视,无意中看见沙发角落里的手机,拿起来翻了翻,却突然发现之前齐禛打来过电话,再看通话记录,显示着十五分钟,顿时一怔,目光不自觉地望向楼上。

为什么她没告诉他?

他又坐了一阵,也上了楼,米粒儿刚洗完澡跑出来,咯咯地笑着要他抱,叶初晓还在浴室,他给米粒儿换好衣服,又哄着她**,给她讲故事。

等叶初晓洗好的时候,米粒儿已经睡着,陆正南过来,拿了吹风给她吹头发。

轰然作响的风声中,他开口:“齐禛打电话说了什么?”

叶初晓没听清,反问:“什么?”

“算了。”他叹息一声,再未追问。

第二天早上,陆正南在会上见到齐禛,他似乎比之前状态好了许多,眉宇间又有了神采。

而直到会议结束,他回公司,对陆正南都只字未提昨天的那个电话,似乎,那是只属于他和叶初晓之间的秘密。

陆正南心中有些怅然,但随即又自嘲地笑,学叶初晓一样,骂自己小心眼……

而就在这一天,施曼竟突然从北京过来了。

她先去了陆正南的公司,进了办公室,神情淡漠地把一叠资料丢到他桌上:“这是最近的财务报表和各部门工作进度。”

陆正南微微愣了愣,拿过来翻看,事无巨细,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数据都是真实的,和他掌握的完全一样。

“你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施曼坐下来,依旧跷着腿,眼神游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陆正南眼神深沉。

“能怎么想?”施曼掠了掠刘海:“在其位,谋其政呗,如今我们也算三足鼎立,你和齐禛既然各占一头,北京那边我自然也要管好,不然不是没立足之地了?”

“那你跟我交待这些干什么呢?”陆正南掸了掸手中的资料。

施曼的态度依旧玩世不恭:“你不是董事长吗,甭管是不是挂名的,好歹有这个名头,我这总经理不该跟你交待吗?”

陆正南没作声,沉默地看着她。.

她瞥了他一眼:“你这么盯着我干嘛?”

陆正南笑了笑,移开视线,让秘书泡杯茶送进来。

“哎呦,这倒是第一次在你这喝到茶啊。”施曼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然后站起来:“不过我可没这闲工夫,我还有别的事儿呢。”她挥了挥手,便扭身走了,陆正南看着她出门,指尖缓缓翻着那叠纸页,眼中有莫名的情绪……

而施曼从陆正南那出来,又去了齐禛的公司。

当她出现在大厅里,助理赶紧去告诉齐禛,他手中的笔顿了一下,却连头都没抬:“请她进来。”

“不用请,”施曼的声音横空插了进来:“到现在为止,我还算这里的老板娘呢,是不是,齐总?”

齐禛继续批文件,恍若未闻。

施曼挥手让助理退下,他小心地望了望齐禛,只好出去,将门轻轻掩上。

她没坐椅子,而是直接靠坐在离他最近的书桌一角,冷冷一哂:“怎么样,最近过得好吗?”

“还好,托你的福。”齐禛淡淡一笑,终于抬起眼看她:“今天是来示威的么?”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专门来做这种无聊的事。”施曼挑起嘴角:“我是来跟你谈,不如干脆分家吧,鑫源的钱,我们各一半。”

“你说分就分?”齐禛往后靠进椅背:“还没轮到你说了算吧。”

“齐禛,若说以前我怕你,现在我可不怕了。”施曼从桌上捡起笔,用锐利的尖端,在手腕上轻轻一划:“一个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天活头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要是不如我的意,和你同归于尽也不是不可能。”

齐禛的眸色变冷:“你很明白,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威胁。”

施曼俯低了身体,与他近距离对视:“我这不是威胁,只是称述事实,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齐禛猛地将椅子向后滑去,抵在离她最远的墙上,笑容淡定:“好,那就试试。”

施曼从桌上下来,走到门边时,又转过头来,望着他幽幽一笑:“齐禛,不要和我赌,因为你在乎的太多,而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语毕,施曼扬长而去,齐禛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冷冷地盯着那扇被大力甩上的门……

而就在当天,鑫源的人给他打电话,说施曼又要调款。

“卡住她。”他沉声命令:“从今天起,一分钱都不让她动。”

那边的人有些为难,但还是只能想办法去应付同样强势的施曼。

找了一堆借口说最近周转不灵,施曼却重重一哼,直指真相:“是齐禛吩咐的吧?那你转告他,既然他不客气,就别怪我也不客气了。”她随即挂了电话,干脆利落。

那人只好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转给了齐禛,他什么也没说,只又强调了一遍,不许施曼动鑫源的钱。

下属唯唯诺诺地答应,挂了电话却是直冒冷汗……

施曼的确没客气,居然在数天后,以北京公司的名义,告鑫源商业欺诈。

饶是镇定如齐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坐不住了,当晚就直飞北京。

施曼依旧住在公司附近的那套公寓里,从可视电话里看见门外是齐禛,她神色了然,毫无所谓地开门。

“回来兴师问罪的?那你应该带把钥匙啊,万一我不在,你还可以进来砸家具砸电器。”她嘲讽地笑,坐到沙发上继续喝红酒,神情悠闲而惬意。

“你是当真下狠手了,呵。”齐禛笑了笑:“别忘了,鑫源你也有份。”

“我说过,同归于尽又何妨?”施曼飘过来个妩媚的眼风:“齐禛,你不想和我一起死,我可是还等着和你一起死呢。”

齐禛紧盯着她半晌,声音低缓:“原本有些事,我已经不打算做了,施曼,你千万别逼我。”

施曼眸光一闪,对他举了举酒杯:“你威胁过我很多次了齐禛,可惜啊,我现在麻木了。”

她将视线重新转回屏幕上,继续看片,再不理会他。

齐禛站在那里,望着这个女人,只觉得陌生。

她的确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施曼了,曾经最好掌控的人,变成了最失控的人。

可是,即使他要下地狱,也不愿和她一起下地狱。

“行,鑫源的钱,我可以给你百分之二十。”他终于开口。

施曼在一片斑斓的光影中回过头来,嗤地一笑;“百分之二十?是你当时听错了,还是我现在听错了,我要的是一半。”

“那不可能,何况你之前刚从账面上划走了一大笔。”齐禛试图心平气和地和她谈判。

“有错吗?”施曼耸了耸肩:“那边的窟窿,本来就是鑫源掏出来的,丢回去填填洞,也是理所应当。”

“莫非你现在,终于记起自己也是陆家的人了?”齐禛讽刺地一笑:“这场病,也真把你生清醒了啊。”

施曼一怔,迅速转过头去,语气淡漠:“我可没这么高的觉悟,我为的,只有我自己。”

“若真是这样,那你倒是无敌了。”齐禛微微勾了勾唇:“只要你……真的谁都不在乎。”

“甭跟我打哑谜。”施曼挑眉:“一半就是一半,没有商量的余地,我现在是这边的总经理,要是告倒了鑫源,你赔偿的,可就不止一半了。”

“这么说来,你还很仁慈?给我留下点安身立命的钱?”齐禛的手,按在她身后的靠背上,阴沉的声音,从上方传入她耳中:“你放心,我要是真倒了,会有人给我垫背的。”

施曼没动,直到听见他开门离去,身体才渐渐松垮下来,更深地窝进沙发里,抿了口酒,眼神沉寂,又带着一丝狠绝……

齐禛从那栋公寓出来,上了等待在门口的车,司机问他去哪,他只说四处转转。

看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依旧是迷恋的。

既然还活着,那就好好活着。

顾不了明天,就先顾今天。

不该放弃的,就一样也不要放弃。

而陆正南那两天,正在外地出差,忙得不可开交,当李叔打电话过来跟他说,施曼告了鑫源,他初时惊愕,随即又怔神。

挂了电话,他给施曼打过去,却提示转入语音留言,一连几遍,都是如此。

最后,他只好拨给老爷子,告诉他这件事。

老爷子根本不敢相信,在电话那头呆滞许久才开口:“她为什么……”

陆正南声音很低:“您还是抽个空,去见见她吧。”

老爷子“哦”了一声,两人在电话两头,都陷入沉默……

次日早上,老爷子去了公司,却并未见到施曼,他随后来到她住的公寓,然后门铃按了半天,仍是无果。

就在他叹着气打算离去的时候,背后的门却忽然“咔擦”一声开了,施曼穿着睡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老爷子如今面对她,总是不知该怎么相处,半晌才挤出一句:“小曼,还在睡啊。”

“得了我这个病,可不就是嗜睡么?”施曼语气轻忽,耙了耙凌乱的头发,打着呵欠往里走。

如此自暴自弃的模样,让老爷子看着心酸,见她光着脚,忙叫她:“小曼,穿上拖鞋,不然容易着凉。”

走在前面的施曼,动作稍微滞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蜷着腿歪在沙发上:“您随便坐,这有矿泉水,渴的话就喝。”

沙发上也是凌乱一片,几乎没有可以坐的地方,桌上四处丢着零食的袋子,老爷子更加难过,轻声说:“小曼,你不能这样过日子。”

施曼垂下眼睑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望着他:“爸您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

老爷子这才想起自己原本的来意,犹豫了一下才问:“我听说,你告鑫源欺诈,这是怎么回事?”

“本来不就是欺诈么?”施曼转开目光:“那么多次投资失败,这里面能没蹊跷?”

她说得公事公办,老爷子愣了半晌,又开口:“可是你和齐禛……”

“原来您早就知道啊。”施曼蓦地一笑:“那您以前,就太宽容了。”

老爷子无言。

施曼的眸色很暗,可眼底,却又似流动着某种光影:“到了现在,不必那么客气了。”

老爷子还想再说话,她摆手打断:“好了爸,这事儿你们都别管。您回去吧,我也要换衣服去上班了。”

她说着便走向卧室,老爷子看着她的背影,到了她要关门的那一刻,怔怔地说了句:“小曼,你还是要……好好的。”

施曼低下头不看他,立即闭紧了门,呆站了一会儿,才去柜子里拿衣服……

当老爷子回到家,把今天和施曼见面的情形告诉陆正南,他亦无言。

他也同样感觉到了施曼的变化,不能说没有欣慰,却又担心,她因此而走向另一个极端。

没过多久,这案子正式开始查了,鑫源的挂名老板王力撑不住了,打电话给齐禛:“现在怎么办呐?所有的内幕施总都知道,只要随便抖出几件,这边都……”

“镇定点,先扛着,该怎么应付,还怎么应付。”齐禛相信,施曼还不至于太快抛底牌,她不过是想要挟他。

而施曼目前倒也的确未全面铺开,始终只揪着两年前的那个楼盘项目不放。

她就是想折磨齐禛,看看他,到底能撑到几时。

到了周末,她主动打电话给齐禛,语气无比愉悦:“怎么样齐总,想清楚了么?”

齐禛不语,按在桌上的手,却指节发白。

“其实我呢,真不算贪心,咱们并肩打拼了这么多年,才挣下这份家业。”施曼的嘴角嘲谑地上涨:“当然,挣的手段并不光彩。但好歹,这里面有我的功劳不是?何况你能做得这么顺当,不也是因为跟我结了婚,有陆家姑爷这个身份么?所以现在我只要一半,已经是念及过去的夫妻恩爱了。”说到“夫妻恩爱”的时候,她语气里的讥讽更是到了极点。

“施曼,如果说之前我还想过妥协,给你百分之二十的话,到了现在,我是一分钱都不会给了。”齐禛的笑声很冷。

“也好。”施曼在这边点点头,玩着手机背面镶嵌的水钻,声音甜腻得如同在说情话:“或许这两天,就会有匿名信寄到检察院呢,亲爱的。”

匿名信……这三个字让齐禛的脸色,瞬间阴鸷到了极点,深潭似的眼底,迸发出刻骨的恨意,突然爆发出短促的笑声:“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施曼微微愣了一下,耳边已传来挂断的忙音。

齐禛挂电话之后便出了门,将车开上了高速公路,听着玻璃外的风声,他又想起了那一天,他打算放弃一切,带叶初晓和米粒儿走的情景。

放弃一切,真的太难。

一次又一次,当他想回头,命运的手,却又总是有意无意地,将他再度推回原路。

今日的施曼,逼得他又再一次想起了当年那些血腥而恐怖的画面:父亲摔得面目全非的脸,母亲悬在半空中的脚,还有知瑜被河水泡得青紫**的身体。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那封匿名信。

每每想起这些,潜伏在血液里的恨,便如同煮沸了般剧烈翻滚,而将那些好不容易被唤起的善良和温暖,再度推挤到看不见的角落。

施曼,不要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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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第二天,办案人员真的收到了匿名举报信,将当初楼盘项目里的内幕揭得清清楚楚,包括如何做假账转移资金,最后宣告项目失败,里面包含所有涉及此事的人名,以及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可偏偏没提及齐禛和施曼,而是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王力身上。

王力彻底慌了神,急忙再找齐禛,他也没含糊,直接于当日赶过来和他会面。

“齐总你也知道,我不过就是面儿上*包的,这后面的事都是你和施总掌握的啊,可这次……”他脸色发白:“这么大的数目,进去可不是判一年两年就能完事儿的。”

“施曼那女人,可真够狠。”齐禛冷嗤:“无论怎么说,当初都同舟共济过,如今却自己站在岸边,而要打翻我们这一船人。”

王力身体缩了缩,眼底有一丝隐约的猜疑:“可是……她不也没举报您么?”

“扯出了我,她自己还能脱得了干系?”齐禛扔给他一支烟,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行了,你也成点器,她无非是要钱,大不了我退一步,成全她。”

王力顿时感激涕零,忙凑过去给他点火:“齐总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我总不至于跟她一样,看着给自己卖过命出过力的人坐牢。”齐禛长长吐出个烟圈,抬起眼看向屋*中央的水晶吊灯:“要说我也算是被她拖累够了啊,钱财还是身外物,没了可以再赚,可命要是没了,那就真是什么都完了。”

“这话怎么说?”王力不解地凑过来。

齐禛叹了口气:“之前觉得这事丢人,我一直不想对外吐露,如今总归都被逼到这份上了,也不差多丢人一回。你知道施曼现在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丧心病狂吗?”

王力也长叹:“我就是想不通啊,你说这好歹也是她的地盘,她这么往死里折腾,到底是为哪桩?”

“因为……”齐禛的唇边,浮起一抹怪异的笑:“她得了艾滋。”

“艾滋?”王力震惊地提高了音量。

“是,艾滋。”齐禛的脸掩在烟雾后,神情疲倦:“有些事,作为老公,我真的都没脸说出口。她出去跟人鬼混,还不是跟一个人,而是同时跟三个,最后得了这种病。”

王力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呐呐地问:“那您……”

“还没确诊呢,医生说窗口期过后才能知道结果。”齐禛凄凉地笑:“不瞒你说,我如今,天天都是在等死。”

“齐总……齐总您别这么说……”王力手足无措:“俗话说好人有好报,您一定不会跟她一样,遭这种报应的。”

“报应?”齐禛的唇角微挑:“她遭了什么报应?你看人家现在,不照样儿活得顺风顺水,还能顺道将我们都往火坑里推。”

“这女人的确忒狠毒。”王力的眼中,也现出一抹厉色,他原本就不是正道出身,这些年虽然接着齐禛给的机会,努力洗白,但本性里的帮派气还是没除:“真想找人做了她。”

“诶,”齐禛摆手:“你可别冲动,到时候连累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可划不来。”

“难道就这么便宜了她?”王力不甘心。

齐禛握着下巴沉*了一会儿,招手让他凑近,耳语了几句。

王力听完猛地一拍手:“对。”

齐禛又靠回椅背,继续慢慢悠悠地抽烟……

而就在当晚,王力便开始依计行事,只等着给施曼一个“惊喜”。

两天后的上午,施曼正在办公,秘书进来,说外面有人想见她。

“谁?”施曼懒洋洋地问。

秘书的神情有几分犹豫:“他们没报名字,就说是您的旧相识。”

“什么旧相识,肯定又是来攀关系的。”施曼不耐烦地皱眉:“把他们弄走,我没空见。”

秘书答应着出去,可不多时,便听见外面喧哗一片,有男人高声大嗓地喊:“施曼,施小

姐,施美女,别这么无情嘛。”

一句“别这么无情嘛”,让施曼心中忽然一震,下意识地缓缓向门口看去,当认出那个人,顿时全身发凉——他正是酒吧里强暴她的那些人的领头。

她再看向他身后,果然,剩下的两个人也来了,他们淫

邪的目光,和那晚一模一样。

噩梦重现,她失声大喊:“把他们赶出去,马上把他们赶出去!保安!”

然而,那三个人也不是吃素的,为首的那个更是一把搡开了拉着他的人,直冲着办公室进来。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啊——”施曼惊恐地后退,然而桌子和墙之间就只有那么点空隙,她很快被他压在墙上,他的手已经开始扯她的裙子。

所有的情景,都似乎在一一重现,施曼已经彻底崩溃,拼命挣扎,拼命尖叫。

他却如那晚一样,捂住了她的嘴,狞笑:“这会儿装什么圣女呢?嗯?跟我们玩N P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听说也得了和我一样的病啊,既是炮 友又是病 友,你还这么有钱,不如也分点给我,一同快活完最后这几年啊。”

施曼狠狠咬他的手,可当她尝到血腥味,又觉得肮脏至极,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伏在桌边呕吐。

而此时,他说的话,已经让聚集在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

有知情的高层赶到,想要驱散他们,却也觉得事态已无可挽回。

那男人却并未就此放过她,一把揪住她的长发,硬扯着她的头往后仰,另一只手更是放肆地当着众人的面,探进施曼的衣领,张狂地大笑:“知道吗,你们高贵的施总,其实在*上比小

姐还放 荡,啧啧,那个样儿……”

“你住口,你住口!”施曼的声音,已经嘶哑,眼角渗出泪来。

保安也赶到了,扑上来拉开那个男人,他的目的反正已达到,被拖到门口时,还回转身对施曼抛了个媚眼:“老相好,记得有空联系我哦,我有空也会再来看你的。”

施曼木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眼中尽是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试探地叫她:“施总,您……”

“滚,都给我滚出去!”她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吼,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拂倒。

那人赶紧退出来,和周围的人面面相觑。

而有胆小的女职员,已悄悄溜回座位,开始准备打辞职报告。一个老总得了艾滋病的公司,她们实在没勇气继续呆下去。即使是其余镇定些的人,此刻也同样心里直打鼓,无论是对于施曼的病,还是施曼的……人品。

施曼独自坐在屋里,到最后连砸东西也没了力气,伏在桌上,无声痛哭。

当陆老爷子闻讯匆匆赶来,施曼已将自己反锁在办公室内,怎么都不开门。

他一遍遍地敲门,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心力交瘁。

施曼却背对着门坐在地上,用手死死堵住自己的耳朵。

她现在,谁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听。

“小曼,你开开门啊……”老爷子颓唐地已经快站不住,扶着旁边的椅子**,眼中浑浊无光。

此刻的他,和施曼一样,感到无望。

命运如同多米诺骨牌,他就是亲手推倒第一块牌的人,以致于连带着所有人的牌,都一一倒下。

他才是罪孽深重的源头。

他抬起的手,最终渐渐放下,步履蹒跚地转身离开。

坐在车上,他紧闭着眼,面如死灰,到了家,陆母迎过来,他也恍若没看见,独自进屋,锁上了门。

陆母悻悻地瞪了瞪眼,回了西厢房。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呆滞了许久,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缓慢地按下最后一个号码,他闭上眼,指尖不停地颤动。

当齐禛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脸色微凝,但并未做过多迟疑,便接起来,平静自若地“喂”了一声。

“是我的错。”老爷子的声音,已虚弱低微到了极点:“当年,现在,都是我的错。小禛,你要报复,就报复我一个人吧,想怎么样都行。”

齐禛在那一边,眼神定定地看着纸上那个墨黑的句号,眸底似没有波澜,又似暗自涌起了千叠浪……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小禛……”老爷子哽咽:“你不要再折磨其他人了……给我个痛快吧……”

“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齐禛漠然地又说了一遍:“不好意思,我还在开会,回头再联系。”

说完,他便挂了,老爷子追着连喊了两声“小禛”,那边却再无回音。

电话从手中滑落,白色的线牵着听筒,在半空中一弹一弹,屋里响起了老人低哑的痛哭声……

****************************

施曼那天,一直将自己反锁到晚上,公司里的人都离开了,才终于出来。

下了楼,没有开车,她一步一步走在街上,望着马路中间一辆辆疾驰的车,真想就这么撞上去,一死了之。

她还以为,自己反正是将死之人,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呢,原来还有种滋味,叫生不如死。

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不想接,仍旧木然地往前走。

可铃声却固执地一直响,一直响。

她终于翻了出来,看也没看,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一个字也不说。

“怎么样,今天惊喜吗?”当那个声音响起,她只觉得血液瞬间凝固:“齐禛,我就知道是你。”

“我什么?”齐禛的语气很无辜:“我打电话过来,是想告诉你,我要给你个惊喜,我同意……把鑫源分一半给你了。”

“不是这个。”施曼咬牙切齿:“白天那帮人,是你弄来的对吗?”

齐禛不置可否地一嗤:“你觉得呢?”

“齐禛你真是**!”泪从施曼的眼中涌出,她却狠狠擦去,尖声大骂:“你就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今天你对付我,和当初你对付叶初晓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齐禛冷冷一笑:“对付她,我心疼,但对付你,我不心疼。”

眼中的泪,仿佛在那一刻冻结,施曼的身体椅了一下,忽而歇斯底里地大笑:“是啊,我怎么忘了?我居然敢拿自己和叶初晓相比?哈哈哈哈,我真蠢,我居然敢拿自己和她相比!”

“施曼,所以你要记住,千万别卯着劲儿和我斗,不然我让你等死都等得不安逸。”齐禛的话,残忍到了极点,施曼听着,却再也感觉不到痛。

当心已伤得千疮百孔,什么样的痛,都不叫做痛了。

“齐禛,欠人的债,总是要还的。”施曼一字一顿。

“不错,总是要还的。”齐禛亦是一字一顿,眼中倒映着流离的灯光,阴沉莫测:“施曼,这次给你的钱,就当你将来的安葬费,祝你早日享用。”说完,他关闭了通话,音乐声重新在车里响起,那样温情,掩盖掉上一刻的残酷。

而施曼如游魂一样站在路口,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到最后,似乎干涸了,眼中只剩下猩红的血丝,和恨……

次日,果然有巨额款项,转入施曼的户头,她看着那些惊人的数字,无动于衷。

到了下班时间,她没回家,而是直接在办公室里换了身清凉的衣裳,画了个妖冶的妆,出门下楼。

周围的人目光躲闪,神色各异,她却昂首**,视若无睹。

逛街血拼,将中意的不中意的统统买下,又独自去旋转餐厅吃晚饭。

等待上餐的期间,她打了个电话给罗歆,语气轻佻熟稔:“出来玩啊。”

罗歆在那一头诚惶诚恐,支支吾吾:“我最近……很忙……所以……”

“是怕被我传染吧?”施曼笑得前仰后合。

罗歆尴尬不已,又敷衍了两句便赶紧挂了电话。

餐上来了,施曼拿着刀叉,慢慢切着还带有血色的五分熟牛排,笑容嘲讽。

呵,如今对这世界,她倒真是看得比以前通透了。

那些虚伪的面具,脆弱到一撕就碎。

用完了餐,又在落地窗边看了一阵夜色,她才出来,下一站,是酒吧。

依然是常去的那一家,她独自坐在高脚椅上喝酒。

当肩膀被人*了一把,她回过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她想“偶遇”的人。

“巧啊美女,我们怎么就是这么有缘呢?”

昨日白天去闹事的那人,靠在她旁边:“不请我们喝杯酒么?”

施曼并未表现出排斥,反而嫣然一笑,打了个响指,让酒保再上三杯马蒂尼。

“哟呵,今天这么乖?”这举动连对方都诧异了,她却挑了挑发丝,自嘲地一哂:“如今除了你们,还有人敢跟我玩么?”

“嗯,你终于想明白事儿了。”那人揽住她的肩,在他的手接触她皮肤的那一刻,她的眼底骤地一暗,却并未躲开。

“这么熟了,却一直不知道大哥怎么称呼。”她笑笑。

“叫我阿成就行,在你这样又美又有钱的老总面前,我可不敢自称哥。”阿成调侃,指腹在她的颈侧滑动,想更进一步,却被她**了手,缓缓拿开。

“你说,我的钱和我的人,你更喜欢哪样呢?”她半撑着下巴,妩

媚地笑。

“都喜欢。”阿成回答,她却摇了摇食指:“做人不能太贪心,只能选一样。”

阿成的眼神一闪,凑到近前:“你今天似乎跟以前格外不同啊,真给我送治病的钱来的?”

“可不是嘛。”施曼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移:“我想了很久,觉得多交个朋友也好,你说呢?”

“也对。”阿成笑着想勾她的下巴,她却又躲开了,笑意盈盈:“我相信你也是个明白人,拿了钱,什么样的女人不能睡,何必一定要和我呢?”

阿成收回了手,点点头:“我看你不光是交朋友这么简单吧,谈谈看,我什么生意都接,只要能赚钱。”

“不必这么急——”施曼娇嗲:“我都不急,咱们先痛快地玩儿,至于钱嘛,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你放心。”

这时,DJ上台,灯光开始旋转,施曼起身走向舞池,随着人群疯狂地摇摆,偶尔回首间,她望向坐在吧台边的那个人,眼神如鬼魅般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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