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6

齐禛又去喝酒了。.

他以前,觉得酒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现在却觉得它最有用。

一醉解千愁啊,醉了便记不清自己是谁,自己爱的恨的,又是谁。

就如同现在,当施曼在酒吧里,找到喝得醉醺醺的齐禛,他靠在她肩上,竟然认不出她,只一直望着她呵呵笑。

施曼丢给刚才帮着接电话的酒保一叠钱,然后吃力地搀着齐禛离开。

好不容易把他弄上了车,她刚坐上驾驶座,他的身体就一歪,靠在她肩上。

她忽然心里一动,这可不是个绝好的机会么?

没有回原本住的地方,而是就近找了家酒店,跟他一起上去。

出了电梯,他仍是摇椅晃,她扶着他慢慢地走,等进了房间,她扶着他**。

他闭目躺着的样子很安静,就像当初,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坐在灯影里闭目养神,干净优美的脸,淡定内敛的气质,让人一见倾心。

所以她才不顾一切,就像人突然发现了一样稀世珍宝,只想得到,哪怕不惜代价也要得到。

可最终,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其实仍未真正得到过他。

他的心,永远对她关闭,连条缝隙都不留。

齐禛,为什么你爱的,就只有叶初晓呢?

我不是也爱你吗,为什么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

施曼哂然一笑,眼角有晶莹的光,一闪而过。

她跪坐到他身边,缓缓扯开他的领带,解开他的衣扣……

当彼此的衣服,一件件凌乱地掉落在地上,他的眼睛忽然睁开,像是有瞬间的清醒,但更多的仍是迷茫:“你是谁?”

施曼伸手关了灯,咬了咬牙,最终答的是她最恨的那个名字:“叶初晓。”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片刻之后,伸手拉过她,将她翻压在**。

他进入她的那一刻,原本在她眼底蓄藏许久的泪,终于滑了下来,冰凉得没有丝毫温度。

她抱紧了他,长指甲深深地刺入他的肉里,她也想要他疼,和她此刻的心,一样疼。

可是,他感觉不到,只是一次次拼命冲撞,一次次喊那个名字。

施曼到最后也麻木了,他喊,她就应,在黑暗中妖娆地笑。

也好,至少这一生,总算有这么**,他是心甘情愿想要她。

哪怕是将她当做了别人,这**,她不如干脆自己也将自己,当做那个人。

至少,此刻他爱她。

直到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他才醒转,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口还搭着一条胳膊,他转头望过去,当看清枕边的那个人,顿时眼神一凝。

“怎么是你?”他冷声问。

“那你当是谁?”施曼慵懒地笑,嘴角弧度嘲讽:“难道真以为是叶初晓?”

猛地听见那个名字,齐禛一怔,即刻翻身下*,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又是洗澡,他永远嫌她脏。

她也坐起来,毫无顾忌地从包里翻出烟,点燃了一支,在窗边交叠着腿坐下,吞云吐雾。

齐禛从浴室出来看见这幅情景,语气更是鄙夷:“你现在倒跟那些小

姐的习惯越来越像了。”

“我要是小

姐,你昨晚岂不是嫖 客?”施曼笑嘻嘻地勾了勾脚尖,眼底有丝不易觉察的悲哀:“不过你不用嫖

资,是我自己送上门的,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送上门。”

“懒得听你胡说八道。”齐禛穿好衣服,便径直离去。

施曼则慢悠悠地进了浴室泡澡,望着洗脸池旁的剃须刀片,她忽然有种冲动,想拿过来,就这么往手腕上一划,然后一了百了。

可转念间,她又冷笑。

她怎么能死,她得活着,活着陪齐禛痛苦一辈子。

而齐禛回到公司时,情绪已彻底恢复如常,昨晚的一切,都似乎没有发生过,照常办公。

不多久,上次代替他去工作室跟叶初晓签合同的那个秦年进来。

“怎么样了?”齐禛边批文件边问。

“度假山庄那个项目已经做好策划书了,您看一下。”秦年递过来一份文件。

齐禛翻了一遍,点点头:“好,这次再玩大点,该花的钱,可一分也别少花。”

秦年点头,表示明白。

“你说陆正南古城的这公司……”他似漫不经心,说了一半又停下来,批完两份文件,才又接着说:“全拿来堵北京总部的窟窿,能堵坠是不能堵住?”

秦年愣了一下,小声说:“这倒说不好,不过他也舍不得吧,这一块可是他独自赤手空拳打下的江山。”

“做人么,总要有取舍。”齐禛淡淡一笑:“拿得多,自然就得多付出点代价,不过,这代价也还是不算多。”

秦年越听越心惊,不敢再多问,赔笑着转了话题:“现在北京那边虽说人是安排好了,但没个领头的到底是不行,您看……”

齐禛想起今天早上的施曼,眼中浮起厌恶的神色:“我回头叫你们施总回去坐镇。”

“哎。”秦年答应着退出去,齐禛打了个电话给施曼,口气很公事化:“你该回北京了,那边没人管不行。”

施曼在电话那头“咯咯”一笑:“我早就料到了你今天会赶我走,得,反正我也如愿以偿了,走就走。”

齐禛知道她指的是昨晚的事,心中反感更甚,“啪”地挂断。

施曼此刻还在酒店,将手机丢在*上,她裹着浴袍,站在*边远眺。

呵,这城市,如今她倒是觉得比北京更精彩,接下来,不知道还会上演怎样的好戏……

叶初晓是在三天后出院的,原本医生让她住一周观察,可她放心不下米粒儿,于是提前回家。

Monica也过来看望她了,她很内疚,自工作室成立以来,她就接二连三地出状况,耽误了进度。

“没事儿,还有我呢。”Monica安慰她:“你就好好在家休养,身体好些了实在想工作,现在网络方便,在家做设计然后我们在线讨论也是一样的。”

沈娅也说自己原本学过些设计,粗略的活她都可以帮忙做。

有这样的朋友和工作伙伴,叶初晓直说自己很幸运。

“你最幸运的可不是有我们,而是有他。”沈娅对着厨房里的那个背影挤眉弄眼:“陆少真是新三好男人啊,把老婆跟菩萨似地供着。”

叶初晓也笑,目光很暖。

在医院的几天,他日夜守着,几乎没怎么休息,回来之后也没去上班,呆在家陪她,公事都由电话处理。

能找着他这样的人,也的确是她上一世修来的福气。

正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是他们公司的分机号,便赶紧喊他接听。

他过来拿了手机,跟她们打了个招呼,走到后门处才接起。

“李叔,怎么样了?”他问了句。

听对方说完,他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半晌,然后唇角一挑:“看来是正式开始动作了,那咱们就陪着吧,他要什么,我们就往他嘴边送。.”

李叔还要说什么,但陆正南却说了声“还忙着”,就挂了电话。

在门口又站了一阵,望着薄暮夕阳,他笑了笑。

齐禛,你要的代价,我付得起。

而施曼回到北京,虽说不情愿,但经不起施母再三央求,终于还是决定去见一次老爷子。

“妈你为什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呢?”临走时她还在抱怨。

施母一脸的哀怨:“不管怎么说,我以前都是打算跟他过一辈子的。”

施曼看着她,忽然觉得可怜,跟自己一样可怜,都是巴巴地将自己的一生,寄托在男人的身上,可那个男人,却未必像自己在意他一样,那么在意自己。

“行了,你在家等着吧。”她笑笑,出了门。

四合院是她们母女的禁地,自然是不能去的,她于是约了老爷子在外面见。

自那次闹过之后,他们也已有数月未见,彼此都有些尴尬和疏离。

“小曼啊。”老爷子沉默许久,终究开口:“你跟齐禛……”

“我们现在好得很。”施曼冷淡地接过话。

老爷子被噎了一下,叹了口气:“我听说,北京这边的人,你们换了很多。”

施曼眸光一闪:“他们在公司倚老卖老,不换新血不行。”

“倚老卖老……”老爷子自嘲地笑了笑:“在你眼里,我也是不中用了吧。”

施曼没说话,只低下头拨弄指甲。

“小曼,”老爷子再次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里已有些许悲凉:“不管怎么样,你跟正南总是有一半血缘,将来即使你不帮他,也不要兄妹相残。”

“那也要他拿我当妹妹才行啊。”施曼神情一怔,但随即又挑眉一笑:“我今天来,是因为妈挂念您了,希望您有空也记得光顾一下我们那边。话既然带到了,也没什么再好多说的,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她站起身就走。

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老爷子低声说了句:“你知不知道齐禛……”

但包厢外的大厅,音乐嘈杂,她没听见,背影潇洒地离开。

老爷子抬了抬手,想要叫住她,却又最终放了下来,颓然一笑:“算了,不知道也好。”

最好,一辈子不知道,可就只怕,齐禛没耐心哄她一辈子。

而施曼见过老爷子之后出来,不想回家,也懒得去公司,便干脆去附近的名品店去看包包,而就在这里,她遇见了熟人。

当她和罗歆四目相对时,罗歆即刻想起了之前被陆家悔婚的悲惨经历,羞辱万分,立马装作没看见施曼,打算掉头就走。

施曼却心念一转,扬起手打招呼:“罗歆姐,好巧啊,在这里遇见。”

这下罗歆想走也走不了了,只得停住脚步,勉强地回了句:“是*巧的。”

施曼走过去,亲热地挽起她的胳膊:“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喝点东西。”

罗歆极不情愿,但都在一个圈子里混,表面的客气总还是得有,只好跟她出去。

到了甜品店坐下,施曼又殷勤地给她推荐这里的芒果捞,处处显得热情周到。

等忙活完,施曼一叹:“唉,我知道,上次的事是我哥让你难堪了。”

一提起这个,罗歆再忍不住,瞬间变了脸色,手紧紧地握着玻璃杯。

“要说我哥那个人,或许也不能说是我哥吧,他从来也没真正认过我。”施曼的口气变得哀怨,似也受了无限委屈。

这一招,无形中拉近了她和罗歆之间的距离,罗歆虽然对她还是戒备,但想想他们那家庭关系,对施曼的态度也缓和了几分,自嘲地笑笑:“有什么办法呢,人家看不上我。”

“呵,”施曼撇了下嘴角:“那是他眼光不好,你这么好的他不要,偏偏找个上不了台面的,你看那叶初晓,论长相论气质哪一点比得上你,还是个生过孩子的……”她差点冲口而出说“二手货”,但到底还是念及身份忍住了。

却没想到罗歆没忍住,冷冷一哼:“不就是个二手货吗?”

她这一骂,让施曼顿时有找到了知音的感觉,连连点头:“对啊对啊,真不知道男人都看上了她哪一点,还当个宝似地。”

而这次的事之后罗歆也去打听过,大概知道一点叶初晓和齐禛那段事,此刻又见施曼如此,顿时心照不宣,两个人痛痛快快地将叶初晓骂了个够。

等从甜品店出来,二人已形同闺蜜,约了以后再聚。

施曼体贴地目送罗歆上了陆正南送的那辆白色宝马,嘴角有丝隐隐的冷笑。

也好,这罗家虽说比起陆家来说不济了点,但也不算差,结个同盟,没准儿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就在施曼回来的三天后,齐禛也回了北京,不过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度假山庄那份计划书。

次日,他便召集公司高层开会,讨论立项的事。

但其实,如今大

清洗之后,能留下来的已经基本都是他的人,与其说是讨论,不如说是走过场。

一个上午,计划已经基本定了下来,可就在那天中午时分,齐禛正坐在办公室午休,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齐总,陆总回来了。”秘书推门进来报告。

齐禛一愣,直觉地反问:“陆正南?”

“是我。”另一个声音,在秘书身后响起,随即陆正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双手斜插在口袋里,眼神明亮,笑容里依旧带着几分惯常的痞气:“怎么,三哥不欢迎吗?”

恍惚间,齐禛自己甚至都有种错觉,似乎之前在医院的那场冲突,根本没有发生过。

“怎么敢不欢迎?你才是公司的大老板。”齐禛淡淡地一笑,示意秘书出去泡茶。

陆正南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漫不经心地把玩桌上的笔筒:“我听说,你打算建个度假山庄?”

“是啊。”齐禛点了下头,再不说话。

“听说规模很大啊,还有高尔夫球场马场什么的?”陆正南一口一个听说,似乎就是在闲聊。

“这是策划书,陆总您要不过目一下?”齐禛递过去文件,陆正南顺手接过来,翻了翻:“嗯……贷款……”他抬起头来:“如今公司这资金是不是周转得*困难?”

齐禛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大环境不好,也是没办法的事。”

“贷款压力大,如今只怕也不那么容易贷得到,不如这样……”陆正南握着下巴沉*了一下:“既然之前老爷子一直说希望你我合作,这次干脆,我那边也参与一下,投资上五成怎么样?”

齐禛眸光一闪,没有急着接话,他*不准陆正南的用意。

这时,秘书把茶送进来,他端起抿了一口,放下水杯,望着里面根根竖立的毛尖:“要说呢,这几年我也的确没怎么管过北京这边儿的事,可说到底,这还是我的产业不是,投点资,既是我的本分,以后也好控制点,你说是吧?”他抬起头,和齐禛对视,微微一笑。

“那好啊,”齐禛也笑了笑:“我们求之不得。”

陆正南看了他半晌,点头:“成,那就这么定了,我们一会儿重开个会。”

到了下午开会的时候,齐禛宣布了这个消息,陆正南坐在首席,看着周围一圈附和称好的新面孔,只是淡笑。

结束了会议出来,齐禛客气地问他有什么安排,他只耸了耸肩:“去看看爹妈,然后就飞回古城陪老婆。”

齐禛垂下眼睑,掩去已变冷的眼神:“陆总的日子,过得好惬意。”

陆正南看了看他,笑着上车离去……他回到家,陆母一见他就是可劲儿地问叶初晓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没把之前差点流产的事告诉她,只应付着说好。

这时,老爷子也从东头的屋子里出来了,他于是支开母亲,走过去:“爸,我回来办点事。”

两个人眼神一交汇,老爷子点点头:“去那边说吧。”

走到那边的树下坐着,四周姹紫**开满了花,一片繁华,陆正南伸手掸了掸芍药的叶子,轻声说:“他弄了个度假山庄的项目。”

老爷子沉沉一叹:“之前的那些事,我也不是真不知道,就想着……终归都是自家人。鑫源那边,投资了多少项目,次次都是失败,这次又……”

“您也别多操心,我那边还能*一阵。”陆正南笑笑,给他拍去肩上落着的花瓣。

老爷子却急得摆手:“哎,不行,你那边发展到今天不容易,这边被他们折腾空了也就算了,不能拖累你。”

“咱爷俩儿说什么拖累?”陆正南伸了个懒腰:“再说呢,我可不比您,我年轻着呢,千金散竟复来嘛。”

这一番话,他说得有气魄,可老爷子却仍旧心中酸楚:“是我连累了你啊正南,原本让他跟小曼结婚,进公司管事儿,我也就是存了补偿的心,但是……那罪过,不是简简单单就补偿得了的,我该受罚,可你别……”

“爸。”陆正南伸手按住了他的肩:“父债子还,天经地义,这多的话我说了也矫情,咱们别计较这个,就当我这个不孝子,给您补敬点孝道。”

老爷子再说不出话来,只望着这个从小就跟他*着干,可到了最后关头却又成为自己的主心骨的儿子,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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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正南是晚上的飞机,临走时陆母又弄了一大堆补品要他拿着,絮絮叨叨地吩咐这吩咐那。

“行了妈,”陆正南无奈:“您儿媳妇孙子都好着哪,我们那也不是穷乡僻壤,是大城市,要什么买不着,还得费劲巴拉地从北京往回运。”

“诶,这可是我到处走街串巷寻齐的,你能有那功夫,有我这经验。”陆母可不管,硬是塞进他行李箱,他只得带上,走出门的时候,听见陆母还喜滋滋地说:“等一段我也过去,亲自看着。”

陆正南无语,迅速闪人。

可他没想到,她说的“过一段”,竟来得那么快。

就在周末,陆母竟然就到了古城,直到下了飞机才打电话给陆正南,说给他们个惊喜。

这可真是惊喜。陆正南放下电话直叹气,叶初晓过来问他怎么了。

当得知陆母过来,叶初晓心中也有些忐忑,但还是催着他赶紧去接。

陆母这是第一次进云水阁,那天陆正南悔婚之后,她也来找过一次,可保安没让她进门,想想前面的事,心里难免还是有气的,不过一想着叶初晓肚子里的孩子,气又消了,只顾着高兴。

叶初晓和米粒儿在门口接,一见她,米粒儿就喊了声“奶奶”,但陆母压根顾不上她,只应了一声,看都没看她,便拉着叶初晓问长问短。

陆母对米粒儿的敷衍,叶初晓看在眼里,有丝不舒服,但老人毕竟是千里迢迢来看望自己,也不好多怪,还是热情地请她进去坐。

“哎,你不用招呼,这是我儿子的房子,也就是我自己的家。”陆母摆摆手,完全是主人架势,上下两层楼都巡视了一遍,对装修颇为挑剔,觉得这颜色也不好,那装饰也不对。

叶初晓倒没往心里去,但陆正南却有点不悦:“妈,这房子是初晓装的,哪有什么不好,我看着样样都好。”

被他这一抢白,陆母心里不高兴了,但也不好全显在脸上,只干笑了两声,过后很长时间都没怎么再说话。

背地里,叶初晓埋怨他:“你也是,妈要说就说呗,干嘛惹得她生气。”

陆正南耸耸肩,不置可否。

吃饭的时候,陆正南习惯性地给叶初晓先盛了碗汤,陆母看似坐着没动,眼角的余光却盯着他的手,一直到看着那碗汤放到叶初晓的面前。

叶初晓发现了这个细节,忙将汤又奉给陆母:“妈,您先喝。”

陆母这才脸色稍霁。

吃完了饭坐着看电视时,陆正南削好的苹果,又是递给了叶初晓,陆母再次不快。

叶初晓暗中叹了口气,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婆婆和儿媳,是永远的情敌。

晚上回到房里,叶初晓点点陆正南的额头:“你呀,也不知道讨好下妈。”

陆正南无所谓:“我打小就不细心,她又不是不知道。”

问题是现在有了对比,他对媳妇儿越细心,当妈的就会越不开心。

在叶初晓的再三叮嘱下,第二天他总算记得舀汤的时候也给陆母舀一碗,却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陆母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怀孕的叶初晓,所以倒也没顾得上老和陆正南生气,只指挥着保姆熬这炖那,给叶初晓补身子。

她对自己好,叶初晓很感激,可是她对米粒儿的态度,却又确实让人不敢恭维。

米粒儿毕竟年纪小,所以常常会撒娇,要妈妈抱,可每到这时,陆母就会让她下来,说怕她压着叶初晓的肚子。

米粒儿跟着向老师学跳舞,总是需要音乐的,陆母却嫌吵,非要让她们去旁边的小屋子里关着门练。

而且陆母来了几天,从来都没抱过米粒儿一次,米粒儿叫她奶奶,她有时候也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爱理不理。

米粒儿这孩子本来就有些**,某天晚上,悄悄问叶初晓:“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

叶初晓只觉得心酸,却又不能对孩子直说,哄着她睡了,自己一个人坐在*上发怔。

陆正南这两天忙着度假山庄投资的事,而且家里还有陆母帮着看护,所以回来很晚。

十一点多才到家,却看见叶初晓还没睡,走到*边坐下,捏了捏她的脸:“说了要早点睡,又不听话。”

“中午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叶初晓笑了笑,不好把陆母的事说出口,怕引起矛盾。

但陆正南还是发现了叶初晓眼里的怅然,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事。”她摇头:“你也累了一天了,去冲个澡睡觉吧。”

可陆正南并未就这样被搪塞过去,看了她一会儿,低声问:“是不是跟我妈吵架了?”

“没有。”她否认得太快,让他愈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她怎么回事儿呢?你对她还不够好啊?我找她说去。”

说着他就要往房外走,叶初晓忙拽住他:“你这个急性子,我们哪有吵架,就是……”

“就是什么?”陆正南不放松地追问:“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你别闷在心里自己忍着,你知不知道这样我看着有多着急。”

叶初晓叹了口气,终于把米粒儿的事隐晦地说了一遍,又赶紧替陆母解释:“她也是忙着我的事,所以……”

“她那个人我了解。”陆正南冷着脸:“她就是嫌米粒儿不是我亲生的。”

叶初晓低下头去,她又何尝不明白陆母的心思,可如今情况就是这样,谁也没法改变。

“算了,睡吧。”她扯扯他的衣袖:“我也困了,想要你抱我睡。”

他知道她是怕自己去找母亲理论,便也顺着她,去洗澡回来,抱着她入眠,转过脸看着靠在他另一边胳膊上的小米粒儿,更觉得心疼。

次日早上,趁米粒儿去上学,叶初晓在书房看设计图的时候,陆正南下楼去找陆母,一起去了花园。

“干什么啊,我厨房里还忙着呢。”陆母不耐烦。

“妈,你是不是对米粒儿不好?”陆正南问得很直白。

陆母一下子愣了,随即沉下脸:“不好?怎么,谁跟你告状了?”

“你就说是不是。”陆正南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对我来说,米粒儿就是我亲生的闺女,也就是你亲孙女,你干嘛这么对她?”

“我怎么对她了?亲孙女?我哪来的亲孙女?”陆母气急,声音越来越高,还故意冲着叶初晓所在房间的窗户:“带着个孩子嫁进我们家,我气度大,才没计较,哦,这会儿我贴心贴意地来服侍,还好心办了坏事了?说我虐待她孩子了?”

“我们俩说话,你这么大声地嚷干嘛?”陆正南即刻制止,怕叶初晓听见了。

可叶初晓还是听见了,呆怔在电脑前。

“得,我不干了,我走,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去,省得我一片好心肠,还被当做驴肝肺。”陆母气冲冲地解下腰间的围裙,扔到地上,进屋收拾东西。

叶初晓忙从楼上下来,过去连连道歉:“妈,对不起,我不是……”

可陆母不理她,把柜子抽屉翻得山响,将东西一件件扔进箱子。

叶初晓赶紧按住箱子,小心地赔笑脸:“您别走啊妈。”

“别走?这有我呆的地儿吗?这是你家,我是外人,打一开始我就不该来,来了妨碍你和你孩子的幸福生活了。”陆母越说越阴阳怪气,陆正南也彻底恼了:“成,那你就回北京去,各过各的日子,还能安生点。”

儿子这一赶,陆母顿时觉得失了所有的颜面,哭着吼着就出了门。

叶初晓急得直跺脚,让陆正南去追。

陆正南到底还是去了,却不是追,而是送,直接将陆母送出了云水阁。

“你这个没良心的,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以后生了孙子我也不会再来看……”一路上陆母都在骂,但陆正南绷紧了脸不作声,打电话叫秘书订了机票,然后找了个车直接让把陆母送往机场。

等他回到家,叶初晓知道陆母走了,又气又慌:“你怎么办事儿的啊,这以后可怎么相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陆正南搂着叶初晓的肩膀安慰:“以她的个性,隔得远了还能相互留个情分,在一起住久了只会矛盾更大。”

事已至此,只能补救,可过后叶初晓打电话去北京,陆母要么接起来冷冷地说两句就挂了,要么就干脆不接,让叶初晓无计可施。

但陆正南并不觉得这是多大个事儿,反而让她别管,而这段时间他也确实很忙,她不好总拿这件事烦他,只能搁在心里,隐隐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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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正南最近,忙的正是度假山庄筹建的事。

他和齐禛双方,都表现出很大的“合作诚意”,经常一起开会,讨论各种细节。

但两人的交往,仅限于会议桌上,私下里却并不多接触。

自上次的事之后,齐禛也不再来云水阁,而是改为白天去学校看望米粒儿,陆正南也连一句邀请他去家里的客气话都没有再说过。

叶初晓,永远是他们之间禁忌的话题。

如今,度假山庄的场地都已经看好,可以开始筹建了。

齐禛说承建方由他来找,陆正南没有和他争,说全由他定。

主体部分,最终齐禛定了天胜,这是行内有名的一家,没有大的问题。而到了细节部分,齐禛却迟迟不拿主意。

秦年到后来便有些着急了,只得主动去请示他:“齐总,您看这工期也近了,到底让谁来做?”

齐禛慢悠悠地签着文件:“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不过你得花点功夫去把人给我找来。”

“哎,您说。”秦年忙答应。

齐禛拿过一张空白的文件纸,写下一个名字和一行地址:“年代久了,也兴许这人搬家了,你在周围多打听打听。”

“那这……要是遇上重名的呢?”秦年有些为难。

齐禛垂下睫毛,眼底似划过一道暗光:“那你就问他……认不认识叶初晓?”

秦年一愣,想要再问,却见齐禛又开始埋头批文件,再无说话的意愿,不敢多言,只好退出办公室。

花了两天时间,下了飞机又转长途汽车,秦年才来到齐禛说的那个地方,是个江边的小城市。

然而果然如齐禛所料,那人已搬家,再去问周围的邻居,提起此人都是一脸避忌,说不知道搬哪儿去了。

秦年不得已,只好又托了层层关系,找到当地的公安局帮着查,最后才知道这人不久前刚从监狱释放,再通过跟他一起出去的狱友,终于在一间破落的出租房里找到了他。

“你是叶磊吗?”秦年问他。

“老子不姓叶,姓石。”他喝得醉醺醺的,伸手将秦年搡得差点撞在门上:“找老子干什么?”

秦年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满脸凶相,从右边颧骨到下巴还有一道旧刀伤的人,居然就是齐禛要找来承包工程的那个人。

迟疑了一下,他小心地试探:“你认识叶初晓吗?”

“叶-初-晓-”那人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眼中突然发出异样的光,然后猛地一把揪住秦年的衣领:“你是谁,是她什么人?”

这就没错了。秦年松了口气,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我不是她什么人,是我们老板让我找到你时,问这句话。”

“你们老板又是谁?”石磊继续追问。

秦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齐禛。”

石磊眯着眼,想不起这个名字。

秦年将自己的衣领从他松了些力道的手中抽出来,退后两步,离他远一点,才说:“你跟我回去吧,齐总找你,是想要你承包工程。”

“承包工程?”石磊如同在听笑话:“你看看我这个样儿,像能承包工程的吗?”

我看也不像!秦年在心里回答了一句,但这毕竟是齐禛要找的人,他不敢怠慢:“跟我回去吧,齐总真是这么吩咐的。”

“也行。”石磊想了想,流里流气地点点头:“反正我现在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跟着你去碰碰运气得了。”

秦年不想跟他说太多,即刻催着他启程。

当他们回到古城,秦年打电话问齐禛该怎么安排,他只是说了句:“先找个地方让他住下,置两身好点的衣服,我回头再见他。”

秦年丈二和尚*不着头脑,只能一切照办。

一直到第三天,齐禛才通知秦年,将石磊带到一个饭店包间。

石磊进了饭店,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着周围豪华的装潢之后不禁咋舌,一直到了三楼的VIP包间门口,秦年止住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进去吧,齐总在里面等。”

说完他便走了,石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从来都胆大包天的他,此刻竟有点忐忑,迟疑地抬起手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石磊恍惚地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却又怎么都记不起来。

他推门进去,里面并未开灯,只有远处的*边,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拉开一道缝隙,透进来的白光,映照着一个人的侧影,看不清面容。

呆站了半晌,他想开灯,可就在这时,只听得“唰”地一声,半扇窗帘被滑到一边,那个人的脸也清晰起来。

“是你!”石磊惊愕地大喊,拳已攥紧,因为剧烈的愤怒,而使划着刀疤的脸,显得更加狰狞。

“是我。”齐禛淡定地一笑,缓缓地走到他面前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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