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善恶凭何论

“哥哥也说她是野种了!可为什么,娘就是那么喜欢她?自从她出现以后,娘的眼里就再也没有你我......”白珊再也控制不住,说着说着,泪水便决堤,泣不成声的模样看得白熙一阵心疼,又有些难以忽略的烦闷。

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妹妹怎么积压了这么多委屈在心底,若是平常,他或许还会有耐心听得更多,甚至教导开解,可今天这情况,眼见着远处高台之上两个装模作样的僧人作法已至尾声,他实在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在白珊身上。

虽然白熙知道如果任由白珊再这样钻牛角尖,很有可能会无心破坏他的计划。

这时候的大少爷才陡然想起,一直忽略了自家妹妹,其实是个隐患。于是,心思几转间,白熙决定向白珊明说自己的计划。

把关于凉穆的那一段隐去,只说他现在的目的就是让整个府中只剩下他们一家四口,那样白珊便不用担心有人抢走苏泽月的视线,也不用再费心思想着派人去对付白映儿,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府中除了多年前潜伏在家中的细作奴仆,已经再没有可以威胁到他们的东西。

几句话的功夫,白珊便出奇的镇定了下来。

正待白熙浅笑着准备让自家妹妹好好回去休息,自己返回苏泽月身边时,白珊却猛然抬起头,她的眼中有白熙从未见过的恐惧之色,另少年觉得这一刻自己就是个可怕的妖怪。

尴尬的咳嗽一声,白熙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吗?珊儿为何这般看我?”

白珊闻言眸子闪了闪,垂下头轻声解释:“只觉得哥哥长大了。”长大了,也变得冷血无情。她一直知道这位同胞哥哥的头脑比自己好用,行事更加周全,考虑问题也往往不落俗套,但,如果这些特质让白熙变成一个连亲人都可以不眨眼的下手杀害的人,那她情愿从一开始就平庸。

少女深吸一口气,白熙说那些话的时候面色太过平静,平静到白珊觉得,若是哪一天自己惹恼了他,也会是这般轻描淡写几句话的后果。

“傻妹妹,哥哥本就比你大上许多。”白熙噗嗤一笑,也因为白珊的识趣而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接着说道:“好了,现在珊儿不用担心了吧?是跟我去你娘身边继续等候法事做完,还是回房间休息?”

白珊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摇头,退开两步说道:“好累,我先回去了,哥记得告诉我的丫鬟快点回房伺候。”话音刚落,少女便转身,那模样似乎有点迫不及待。

“嗯。”白熙见状也由着她去了,索性自己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了白珊,若是她还有点理智,也不会再捅出什么篓子。

这般想着,大少爷心安理得的走到了苏泽月身旁坐下,也便没能察觉白珊转身之后背影的颤抖,和带着些惶然的瞳孔。

抬眸望向高台,才发现这两位僧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让人眼花缭乱的同时也不禁怀疑,这真的是正经的佛门驱邪术法吗?为什么有些像,跳大神?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止白熙,连苏泽月也皱了皱眉,不过佛家之事不可亵渎,她终究还是没有出声打断。

不一会儿的功夫,在第十一次以水引火失败之后,两位高僧中个子稍微矮小的那个面向众人,双手合十在胸前垂头道了声抱歉。

这时众人也猜到了定是府中的情况很不好解决,或许是道行比他们更加高深的带煞气的冤魂在作祟。府中之人的面色都难看了些许,不知是因为担忧这两个和尚并非佛法高绝,还是单纯的为自身的安危着急。

个子稍矮的僧人神情似乎也有些着急,只是他很快便镇定下来,朝另一人眼带凝重的点点头。看得众人一阵迷糊的同时,也不由的希望着事情会有转机。

再看过去,高台上的两位僧人都止住了手中原本纷乱的动作,双手合十手中各夹着一道符纸,口中念念有词,却惊人的唇形都一致。

这般情况倒是众人从未听说过的,一般作法的大师都是一个人,另外一些小童子,负责打下手递东西。而这次竟有幸见到两位高僧同时念经驱邪,也真算是饱了眼福。

但是令人再次产生疑惑的时刻便又到了,日光渐渐西斜,眼看着于约定的时间所剩无几,可那两位高僧却还是巍然不动的在高台之上静立着。

这个时间众人本是各有各的安排,本在昨日被知会作法之事时,府中的人便没有几个是真心愿意来此处接受所谓的审判的。

这件事的由头本就在府中最先死去的那个姨娘,和莫名其妙失踪的庶女白灵。不关乎她们分毫,自然不必有害怕。

还有,府中的美人数不胜数,是有八九膝下无子女。死了姨娘便少了争宠的人,而庶女惯来不值钱,她们也没有这个闲心去担忧。只是盼着苏泽月能看在她们近来没有惹什么大事的份上,每月的例银不要克扣便好。

众人态度再随意,这受了俸禄的两位高僧可半点不敢含糊,若是稍有不慎,那便是满盘皆输的结果了。不仅那位把他们领出寺门的大人会追究,恐怕主母也不会再有对他们出手阔绰的时候。

不多时,两人终于睁开眼睛,而一系列的手脚动作之后,便又到了以水引火灭那些放在桌上的,积了怨灵的符纸的时候了。

这次那两位僧人没有再用手指,而是直接饮了一大口水在嘴中,两人含水静默片刻,随即眸光一厉,齐齐朝符纸喷出口里的液体。

而这次的符纸并没有像之前那般轻颤之后恢复平静,反而是真的燃烧了起来。因为是亲眼所见,府中众人,无论是主子还是奴仆,皆惊叹不已,也更加相信了他们府中确实有不干净的东西,而且,那东西还很是顽硬,多次之后两未高僧才勉强成功。

正待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几番议论之时,异变陡生。

端坐在人群之中,却也离高台不远的白映儿身上,突然着火了,甚至连她入府以后一直居住的杓兰院,也泛起浓烟。

到底是白弃反应最为迅速,虽然最近因为白灵的事情整个人消瘦了些许,但是身法的敏捷一如往常,他迅速的把白映儿身披的那件大衣扯下,见粉裙的裙摆上依然有丝丝火光,当即他也顾不上男女之防,直接挥掌带着劲气把那一截布料斩落在地。

奈何白映儿此时就像一个呆愣的布娃娃,被火烧身也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静立着面色保持惊恐。

“你们看,大小姐这模样,莫不是......”一位身着并不华贵罗裙的少妇掩着嘴开口,声音带着惊惶,眸中几分算计,白弃闻言看过去,才发现那人的年岁甚至不比白映儿大上多少。

而她身边一位身着浅紫色衣裳的妇人立马附和,嗓音大到所有人都听得见:“刘妹妹,这还有什么猜的?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咱们府中的煞星啊,就是那位大小姐不会有错的。否则,为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在大师的做法之下都没事,单单她身上着火,院子也被烧了?”

那妇人语气慵懒,仿佛在说着不甚重要的小事,却把所有人的心思都讲了个明白。

白弃瞪了那人一眼,脑中几经回想,却还是想不起来那个美人是哪家送来的,又是何时入府。

甩了甩头,男孩只觉得心中无力。自己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白映儿靠得太近,但是这样的距离实在让他没法去了解女孩到底怎么了。

他心中有很多猜测,却根本没想到今天这个局是为了对付白映儿。若是说白弃现在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天真的以为今日过后白灵便会回来,因此,没有用自己的力量阻止这场法事的开展,反而有些期待的促成了这桩荒唐。

甚至,还害得白映儿遭遇此番境地。

男孩回眸看向杓兰院的方向,心中满是痛惜。更加恼怒的是此刻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去救火,甚至连主母苏泽月都仿佛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恍然间,那两个所谓的高僧已经从高台走了下来,众人纷纷让开道路,复又挤在一起等待着那两人对那位大小姐的说法。

行至白映儿身边,两人俱是皱了皱眉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中读出了相同的信息,一瞬间,两个和尚心中如释重负。

他们二人本是灵谷寺扫地干粗活无名无姓的型尚,偶然被寺中知殿尘了赏识,收入座下化名悲今、悲冥。原以为这般总算出人头地,却没想到那尘了竟是一个收贿办混事的主。

起初他们也反抗了很多,几乎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不愿与尘了同流合污,但,奈何即使身在佛门心外无物,却还是忍不了每日腹中空空连水都喝不到的感觉。

就像尘了说的,头上若有佛,怎会忍你挨饥受饿;心中若有佛,万事皆算善念也成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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